第二十二章 自己人
幻術這東西，在吳克昂的認知範圍里就是個特別中二的詞彙。一般都得由逃學小青年施展，使用的時候可能還得加個“火遁”或者“水遁”之類的前綴，然後兩隻手在自己身前一陣亂搖。
然後被主角和他的朋友們按在地上一頓亂錘。
這就是吳克昂對於幻術的全部認知——反派才用，效果不好，而且還容易被錘。
但是，為了忽悠面前這位女青年，吳克昂最終只想到了這一個辦法。不管是無中生有讓對方身體上的損傷和消耗全部恢復，還是讓後面那個正在大喘氣但是看不見身影的怪物以為她沒了問題……好像都行。
不管她到底是為什麼受傷的，也不管她為什麼腳邊上躺着兩個似乎被電流蹂躪過的人，總之現在必須得先保證環境安全才行。
從自己身上湧起的無力感判斷，吳克昂完全不知道現在起效的到底是哪一種狀態。
省六成真氣消耗之後，這個感覺確實挺獨特……好像不怎麼累人，但是疲勞感又確實存在。如果一定要形容，這有些像是長假七天後調休，連續工作到第五天的體感。
反正不舒服。
看到這位女青年猛地站了起來，身上的紅光也重新濃郁耀眼了起來，吳克昂稍稍鬆了口氣。看起來這位同事有所好轉，大概自己“調休”的結果就是讓她徹底恢復了狀態。
而在遠處，那個喘息的聲音更近了。
“這怪物……”女青年舉起了手裏的電棍，電光在兩個金屬觸點之間一陣橫跳，“司公，這怪物會隱形。它無形無色，但是襲擊特別厲害——被它的幻術擊中之後一下就動不了了，而且我身上的力氣都會流失許多，您一定要小心。”
吳克昂琢磨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司公”叫的是自己，他輕咳一聲嘟囔道，“還是吳醫生的叫法比較合適。”然後用手撥了撥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女青年，發現三歲小朋友的力氣拽不動對方后，乾脆自己繞到了對方身前。
“以後可以叫我司長，或者小吳都行。”吳克昂背對着女青年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李萍。”女青年愣了一下后回答道。
“李萍，你要知道……我可是陰陽司的司長。”吳克昂揚聲道，“不管是什麼精怪鬼物，它都不可能隱藏自己的蹤跡。”
連續兩次調休，吳克昂現在累到心情惡劣。他死死盯着面前的空氣，準備用嘴炮噴死面前這個正在顯形的玩意。
從下到上，兩雙彷彿戲台上的腳顯露了出來——黑色布底長靴，看上去好像是武俠電視劇里大俠們腳上穿的玩意。
繼續往上看，吳克昂的表情逐漸從惡劣變成了驚訝。
所謂能隱身的怪物有兩個，這是兩個彷彿門神似的絡腮鬍大漢，兩人身帶金甲金盔。紅袍者手中捏着兩塊有幾個半圓形缺口的長方形木頭片，另一個身穿藍袍的大漢則拎着鐵鏈和兩把大號“長命鎖”。
吳克昂被這種穿越時空似的造型鎮住了，他左瞧瞧右看看，皺着眉頭問道，“你們兩個是幹什麼的？”
兩個古裝將軍沒有回答，他們繼續手持枷鎖向吳克昂靠近，兩人口鼻深深吸氣吐氣，發出了“呼哧呼哧”的動靜。
“你知道這是什麼玩意么？”吳克昂看了一眼自己身後的李萍，然後才說道，“我能看見的，你也能看見。”
李萍正準備回答自己啥都沒看見，然後就從自己的餘光里看到了正在步步逼近的古裝大漢。她眨了眨眼睛，然後又揉了揉，有些不敢確定的說道，“枷將軍和……鎖將軍？”
這名字倒是起的省事兒。吳克昂抓緊時間問道，“你認識？”
“他們這個造型……應該是城隍手下六大將里的枷將軍和鎖將軍。”李萍沒有放下手裏的電棍，她繼續說道，“可是……寧遠城隍沒有六大將啊，陰陽司沒人……現在就您一個，我們糾察司一共四個人，速報司兩人。這枷將軍和鎖將軍是從哪兒來的？”
“換句話說，不是自己人。”吳克昂點了點頭，“那就好辦了。”既然不是自己人，那就可以下死手了唄？
逼得我連續兩次調休……這份苦悶，你們拿命還好了！
吳克昂抬頭挺胸道，“不聽我命令的枷鎖將軍是會遭雷劈的。”
一陣疲勞感湧上，吳克昂眼睛都快紅了——連續三次調休，一口氣上21天班的感覺真是他娘的“爽”啊。
你們這兩個狗東西，納命來！
吳克昂瞪大眼睛，準備看着自己面前這倆看上去就很導電的古裝猛男在天威之下化成飛灰。可這兩位將軍向前又走了三步，愣是啥事兒都沒有。
失效了？合著我這“天賦異能”還是個速攻魔法，就算沒用也得支付代價？
李萍在後面看的真切，她大概也已經猜到了自己身前這位身高只有一米一不到的陰陽司公有什麼神通——言出法隨嘛。
但是在對方施法之後，陰陽司公就沒有了繼續的動作，難道他還有其他想法？
眼看兩位將軍越來越近，李萍忽然出言道，“司……司長，您現在下令他們是不是就能聽了？”
吳克昂琢磨了一下，覺得這姑娘說的有道理，於是張嘴說道，“站住！”
兩位將軍身體一抖，站在原地不動了。
難怪沒被雷劈……吳克昂眨了眨眼，突然覺得自己第三次調休調的有些虧。
早讓他們站住不就得了？
吳克昂越想越氣，嘴上的命令越來越多。
“蹲下”“趴下”“站起來”“握手”“單腳跳”“雙手舉高”吳克昂說話的速度越來越快，兩位將軍的動作也越來越快，甚至在空氣中畫出了虛影。
“停！”吳克昂猛然要求兩位將軍馬上停下，而這兩位古裝猛男也確實一起停了下來。
一個在半蹲半站的情況下金雞獨立，另一個則蹲下左腳，右腿直接踢了出去。
看上去非常有羅西亞的傳統舞蹈風味。
“倒是挺聽話。”吳克昂搖了搖頭，指着自己身後的李萍向兩位將軍發問道，“你們為什麼要追她？”
“奉命行事。”鎖將軍用毫無情感波動、甚至聽上去有些機械化的聲音回答道，而且除了這四個字以外，一個字都不肯多說。
李萍皺起了眉頭，“奉誰的命令？”
枷鎖二將軍一言不發。吳克昂無奈之下只能再重複了一遍李萍的提問。
“奉響羅由里之命。”枷將軍張了張嘴，但說出來的話卻聽起來嘰里咕嚕的……怎麼聽都不像是中國話，發音用中文寫出來的話大概就是“響羅由里”。
這聽上去也不像是英文或者日語。
“你們是奉誰的命令？”吳克昂又問了一遍，這一次他的提問長了個心眼，“給你們下命令的人，是通過什麼方式向你們直接下令的？是當面交流還是其他方式？命令的內容是什麼？”
“奉響羅由里之命——法旨直接送到了我二人的法壇上。”鎖將軍繼續用死人腔調說道，“法旨命我二人看守文化巷四十七號，襲殺所有未得法旨，靠近文化巷四十七號十步內之妖神鬼怪。”
文化巷四十七號？吳克昂抬着頭往旁邊看了看，這裏是文化巷二十六號，也就是說還得再往前面走點
“你剛剛路過了？”為了確保兩位將軍回答的都是實話，吳克昂特意向李萍核實了一下情況。
結果李萍的回答讓吳克昂覺得自己背後一陣發寒，她皺着眉頭說道，“整條文化巷我都走遍了，這裏只有四十六號，沒有四十七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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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個根本就不存在的地方，這是都市怪談和鬼故事裏的經典元素設計。它可能壓根就不存在，之所以有這個編號就是為了設局害人。它也有可能一開始就存在，只是因為各種原因，被隱藏了起來。
吳克昂正在琢磨“文化巷四十七號不存在”的原因，李萍忽然提議道，“司……司長，要不然我請土地出來詢問一下？”
“也不用這麼麻煩。”吳克昂搖了搖頭，拒絕了李萍的建議。那種手持拐杖的小老頭能有啥能耐？你一個糾察司的都沒發現四十七號，本地小老頭恐怕更不清楚這地方吧？“咱們直接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說完之後，吳克昂轉頭對着枷鎖二將軍說道，“你們兩個前面帶路，帶我們去文化巷四十七號看看——之前誅殺靠近四十七號的命令取消。”
“尊法旨。”兩位將軍毫不猶豫的一起點頭，然後轉身就朝着前面走去。
吳克昂快步跟上，同時催促着李萍一起，“趕緊走，我是剛剛從幼兒園裏偷跑出來的，我媽來接我之前得趕回去。”
您還真是個小孩啊？李萍帶着一臉古怪表情跟了上去，幾次三番想說話，但最終還是都憋了回去。
城隍三司之間沒有特別明確的隸屬關係，但唯獨陰陽司和其他司局不同。陰陽司公一向是被認定成城隍第一幕僚的陰司官員。聽說有不少地方的城隍更替，替上來的都是前任城隍的陰司公。
說不定自己以後的頂頭上司就會變成這個看上去只有三四歲的小朋友，李萍哪裏敢再多問其他——萬一惹惱了人家，那穿小鞋的感覺可不好受。
吳克昂和李萍跟着兩位將軍向前快步走着，路過之前吳克昂“捉拿”鍾靈鴖的路口之後，吳克昂忽然感覺眼前一花，周圍的景物似乎突然都被蒙上了一層磨砂玻璃。
再定睛一看，吳克昂突然發現了一個“熟人”。
一個乾癟老頭手持拐杖，正站在一扇破爛的木門前面。
天涯何處不相逢，吳克昂從鼻子裏擠出一絲冷哼，“兩位將軍，把這老漢給我制住！”
二位將軍對視一眼，手中枷鎖一抖就朝着老頭身上套去。剛剛反應過來的乾癟老頭眼見有一紅一藍兩道光芒朝着自己打來，頓時用拐杖一點地面，就朝着底下快速潛去。
鎖將軍和枷將軍兩人一起向前一步，猛踩地面。一陣光芒波動過後，幾乎整個身子都已經潛入土中的老頭又被頂了上來，而在他被“頂上來”的一瞬間，枷鎖也剛好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萍看着突然動手的兩位將軍目瞪口呆，等她看清楚那個老頭長相的時候就更驚訝了，“土地？”
“他就是這裏的土地？”吳克昂也愣住了，好傢夥你這死老頭居然也算是半個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