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 7 章

第 7 章 第 7 章

砂礫、海水和飢餓讓神使有種說不出的狼狽。

他預知不對沒有飯吃,他有錢,可村民不賣給他東西,就像他是什麼帶來災厄的傢伙。

海邊除了他還有一個外鄉人,神使隔得很遠偷偷打量外鄉人,他從沒有在一個人身上看過那麼多怨念、因果和詛咒,那傢伙是什麼東西?!

人類?是人類嗎?

在外鄉人察覺到他視線前,他跑了。

兩面宿儺把貝殼扔到水裏,貝殼濺起水花泛起漣漪。

神使曾會預知,對他而言不是個好消息。

預知占卜類的東西多半要付出代價,那傢伙不一樣,不管是正面還是反面全錯了。

那個小鬼預知今天可以出海,村民出海就會遇到海嘯,若是不出海海面就風平浪靜,怎麼看都很奇怪,不過什麼都相反也算有意思。

這個村子三年前並不富裕,發生了什麼就很耐人尋味。

享受小鬼帶來的好處又不付出代價,一旦帶來災厄就孤立處理掉?

黃昏前,外鄉人又來了,他沒有說話,就像單純出來遛彎散步。喧囂的鬧市一瞬間安靜下來,等到外鄉人從村東頭走到村西頭,他們才重新熱鬧起來。

外鄉人出來晃悠的時間不長,走走停停,不大理睬人,冷眼望着他們,可外鄉人那種忽來忽往不可捉摸的態度,免不得引起他們緊張。

不管怎麼說先避開,村民們不是沒有想過跟蹤外鄉人,實在是外鄉人的存在感和壓迫感太強,直覺在尖叫。

會被殺掉,一定會被殺掉!

保持安靜,他們什麼也不知道,沒錯,他們什麼也不知道,他們不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做代價。

神使什麼也不知道。

大多數時候神使不說話,但他清楚,他都清楚,至少他清楚大部分事情。

村民對他的看法,村民對他的處罰,村民對他的行為,他都多少知道一點。

只有巫女不一樣,巫女教導了他,巫女告訴他,所以他留了下來。

後來他被趕出神社。

再後來巫女死了。

巫女死前在跳神樂舞,她一定是聽到了或者看到了什麼不能接受的東西吧......

——不然她也不會燒了神社。

「你要學會和他們好好相處。」

「你是神的使者,是為我們帶來恩惠和幸福的使者,他們會畏懼你並不是你的錯,你們只是不同。」

「所以你要學會和他們好好相處。」

和他們好好相處?

神使抱着頭蜷縮在地上,村民在揍他。預知越來越不準,反對的人越來越少,他挨得揍也越來越多。他知道村民想把他獻祭給海神,結果第一次被否決了,原因是太殘忍了。

難道這樣就不殘忍?

溫柔和恩惠帶來的不是幸福。

神使重新回到海邊,從海里抓到魚用石頭砸暈,就在他準備生火的時候,一個海浪朝他打來。

他第一時間想到了海嘯。

神使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心理,一半雀躍一半冷漠,還有一些別的什麼情緒混在一起。他抹掉臉上的水,一抬頭卻意外看見外鄉人從海里拖着什麼東西往回走。

海邊應該吃點海鮮。.

所以兩面宿儺下海拖了一隻石距上來。

藉助月光,神使看到外鄉人拖了個不得了的東西上岸,視覺衝擊太強了,神使呆立在原地,從背影看那傢伙給他一種溫柔的感覺,外鄉人穿着偏女式的和服,櫻色搭配素色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意外的柔和。神使拍拍自己的臉讓自己腦子清醒,怨念、因果還有詛咒纏身的傢伙算哪門子溫柔?

神使圍觀了外鄉人做飯的全過程,很簡單的方式卻是和村民們殺魚完全不同的風格。

村民殺魚大開大合,除鱗片剁頭,然後從魚的腹部直接刨開,把各種臟器扯出來。

外鄉人的做法看上去很賞心悅目,他將石距的觸角切下來,隨後切片,切片后的食材被放在清水裏,然後撈起來擺盤,整個過程有種特殊的韻律,隔得太遠神使看不清更多的細節,看着看着他手裏的魚就不香了。

「喂,看什麼看?」

神使僵住了,他聽見外鄉人不耐煩的嘖一聲,隨後他感覺對方好像......心情不錯?

神使不知道自己衣服里的神樂鈴出現了裂紋。

兩面宿儺剛剛想切開神使,結果他的斬擊被擋住了。

能看見他的術式?

那傢伙不是妖怪也不是咒靈,他是什麼?

神使不敢說話也不敢動,他沒有從外鄉人身上感到惡意,可這不足以說明他沒有惡意。外鄉人的眼神帶着好奇,他的態度就像在海邊撿到了好看的貝殼,多看了一會,一旦被外鄉人判定不好看就會被丟棄,也就是說......

無所謂了。

反正每天對他都一樣,這樣一想,神使的內心反而平靜了。

人間就是地獄。

找鈴鹿山只是兩面宿儺一時興起,這傢伙明顯比那些東西要有趣得多。

第二次斬擊兩面宿儺附上了咒力,神使什麼感覺也沒有,但他懷裏的神樂鈴因為超過極限從外部被破壞,整個神樂鈴從中間被利刃劃開,掉在地上發出叮噹的聲音。

神樂鈴是巫女跳神樂舞時需要的東西,一般來說沒什麼不同尋常。

在這種場合看就顯得不正常了。

兩面宿儺從神樂鈴上感到了自己的咒力,這麼想的話......

第三次斬擊又被什麼擋住了。

他的猜測是錯的,前兩次如果說是神樂鈴,最後一次是為什麼?

越來越有趣了。

兩面宿儺拎着神使回到自己的船,神使狼狽地趴在地上。火升起來了,火光照在神使臉上,他卻感到渾身冰冷,蜷縮着身體不敢說話。

一陣咕咕咕的聲音打破了平靜。

兩面宿儺把食物放到那傢伙面前。

算了,之後的事之後再想。

神使戒備地看着外鄉人,目光帶着疑惑。

他聽見外鄉人說話了,算起來今天是他們第一次說話,外鄉人來這裏很久了,他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神使用筷子扒拉着刺身邊咀嚼邊想。

「八尺瓊勾玉知道嗎?」外鄉人發問了。

「知道,三神器之一。」神使老老實實回答,「海邊最著名的傳說就是八尺瓊勾玉和鈴鹿山。」

他大概知道外鄉人的目的了,心裏呼出一口氣。

「我可以看星相,目前沒有去鈴鹿山的海圖,但我知道怎麼找鈴鹿山。」

「然後?」

面對外鄉人的反問,神使沉默了,外鄉人這種直來直往隨自己心情行事的性格太糟糕了,手裏的刺身突然不香了。

和村民比起來,外鄉人至少好那麼一點點,只有一點點。外鄉人長相很兇行事作風透露着俯視,其實意外地是個十分細心的傢伙,主要還是有吃的,嗯,重點是吃的。

過了一會,神使如實回答,「因為刺身。」

「真是意外的坦率。」兩面宿儺挑起眉,石距可不是正常人能吃的普通東西,還挺有能耐。

神使收拾好碟子,他對自己能力很有數,就算他現在預知的結果都是錯的,但是在看星相方面,他有絕對的自信,軌跡就是軌跡。

兩面宿儺看着小鬼站在船外,海面突然出現了星光,不遠處顯出神社的虛影,星空連成星盤,天空開始飄起小雨。

生得領域?

嗯,想不通。

「你會在海上找到鈴鹿山。」神使看着星軌說。

兩面宿儺盯着神使目光微沉,「海圖。」

外鄉人血紅的眼睛顯露出兇狠之色,可怕的壓迫感讓他不自覺退後,生氣了絕對是生氣了,神使磕磕絆絆地解釋,「你......你會找到......所以......所以不需要海圖。」

「最好的出海機會是何時?」

「明日。」

明天可是會有暴風雨。

兩面宿儺摸着下巴思考,他在疑惑小鬼是什麼品種的廢物。

神使站在船的邊緣沒說話,過了很久外鄉人突然說,「小鬼,你已經知道了吧。」

「什麼?」

「還要我解釋?小鬼,你絕不是人類。」

神使直覺對方在說什麼不正常的話題,可是直接說他不是人太過分了吧!

「你也不是個蠢貨,很喜歡被他們這樣對待?」

「加把勁,努力努力說不定還有明天。」

不努力今晚就死?

神使完全不知道外鄉人到底在想什麼。

好,他活下來了,雖然是他自己不小心踩空掉到海里,但他活下來了。

村民很不好,他只是路過,結果他看到了什麼?

海邊神使居然和外鄉人在船上有說有笑,神使怎麼會和那種怪人混在一起?

他隔得太遠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不過神使和外鄉人居然在一艘船上,划重點:他們在一起有說有笑,不說了肯定有問題。

村長大事不好!

村長被哐哐哐的砸門聲驚醒,打開門發現是認識的村民,「什麼事不能早上說?」

「村長,神使和外鄉人在同一艘船上!」

「這有什麼,同一艘船就同一艘船......」村長話一頓,聲音帶着不確定,「誰跟誰?」

「神使和外鄉人!」

「啊,這樣啊......我知道了。」

村長知道,村子裏發生的大部分事村長都知道,他只是選擇了裝聾作啞。

巫女的事很棘手,神社被燒確實是有人惡意縱火,只是神使沒那麼大膽子。

死於自殺,還燒了神社,不是黑巫女是什麼?

說出真相是不可能的,這樣對村子、對村民都不好。他能怎麼辦?村子裏再也沒有人會神樂舞了,他們甚至向神明祈求原諒都做不到。

村長也是怕的,巫女什麼時候變成黑巫女,他啥都不知道,啥也不清楚。指不定巫女還把靈魂出賣給妖怪之類的東西,簡直太可怕了。

好在黑巫女只詛咒了神使,一定是詛咒,不然怎麼解釋神使預知的問題。

神使是神的使者,他應該可以平息災禍吧......

他一定可以平息災禍。

但是他怎麼跟那個奇怪的外鄉人混在一起啊!

明明是我們村子的人,他到底怎麼想的?

第二天神使預知可以出海,他們都沒動,沒有人願意出海,不管怎麼做都是錯的,他們乾脆不管了,神使沒有來之前他們不也活得很好嗎?

新的災禍出現了。

村長反應最過激,村民反應也很過激,妖怪!是妖怪!

村民們操起魚叉惡狠狠地指着上身是魚頭的妖怪。

妖怪舉着手杖,有一條紅色的尾巴,魚臉上還有長長的鬍子,「你......你是什麼東西?」

「三日之內要起暴風雨,老夫抓不到魚,把你們捕到的魚都交出來!否則就滾回岸上去!」

「開什麼玩笑!」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海坊主刻意避開兩面宿儺,用妖力匯聚身邊的水流,形成巨浪打向岸邊的人類,他下手有分寸,也就是濺點水花稍微嚇唬嚇唬他們罷了。

明面上海坊主是在威脅人類,實際他主要是想提醒那邊看戲的傢伙。

陰晴不定的傢伙真是討厭吶,無妄之災他可不想有。

妖怪間的名頭都是打出來的,兩面宿儺隨心所欲一路廝殺,是個捉摸不定的惡劣傢伙,還是一個想要挑戰傳說的狂妄之徒。

鈴鹿山不是那麼好找的,大海又來者不拒,年輕人醉心自己的力量可是會在海上迷失方向,找不到回陸地的路啊......

加上最近有暴風雨來臨,他還得去提醒警告那邊的人們。人類就是麻煩,不相信他的勸告,聽聽勸誡也是很重要的事啊。

「救命啊!」

「快逃!」

「妖怪!是妖怪!」

兩面宿儺坐在船上發獃呆,下午海面風平浪靜,安靜得不成樣子,一直到傍晚暴風雨也沒有來。

太陽下山後,村長把村民聚集起來討論神使的事。

昨天誰在海邊?

為什麼在海邊?

在海邊幹什麼?

為什麼他今天預言可以出海就出現了妖怪?

魚頭妖怪為什麼沒有找外鄉人?

神使跟外鄉人是不是一夥的?

神使平白無故又挨了一頓揍。

能不能說點他聽得懂的話?

什麼叫我預知今天出海就出現了妖怪?這種事他也不知道啊,他現在只能看星相數軌跡了。預知,天命不可知不可改,是天命選擇了他,而不是他選擇了天命,他們為什麼就是不懂這個道理!

村民討論出的結果,他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說,解釋完全沒用。

嗯嗯嗯,你們說是就是吧。

「你大晚上為什麼去海邊?」

捕魚。

「為什麼你偏偏昨天遇見了外鄉人,說,你們到底有什麼預謀?」

其實我天天去海邊,只是昨天他跟我說話了。

「你跟他是一夥的。」

喂,這到底是從哪裏得出的結論!

所有人都同意了。

所有人同意了。

這次不覺得殘忍了嗎?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卻不約而同的避開,什麼叫他們這不是在作惡?如果這種行為都不算惡,那什麼算做惡?

太愚蠢了!

他或許最初就不該溫柔對待人類,因為虛偽的善意而產生了感情,感情終究會影響判斷,人間一直都是地獄......那樣冰冷的海水......再也不想體會第二次了。

「愚蠢的人類,你們知道褻瀆神的恩惠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嗎?」

「原來如此,是這麼一回事。」

「真是意外的收穫,有趣有趣。」

他的猜測全錯了,那傢伙是——神明!

兩面宿儺臉上帶着肆意的狂笑,他睜開一直閉上的兩隻眼睛,直視神明。

「喂,我也想試試弒神是什麼感覺,來廝殺吧!」

「星辰之境。」

「伏魔御廚子。」

天災和人禍。

到處都是哀嚎和咒罵聲。

外鄉人表現出與先前不一樣的樣子和氣勢,荒順着命運的軌跡看到了未來。

「你在天命之外卻自有命數。」

兩面宿儺立於血水之上,聽到神明的話他只覺得可笑,「神明竟也信奉預言?」

荒的聲音低沉,「命運早已註定,百年後京都你有去無回。」

「無聊透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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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宿儺今天也在隨性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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