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第 124 章

距日出后約一點鐘，有一個穿着狩衣，頭帶立烏帽子的人走進薨星宮，看裝扮是個陰陽師，看守薨星宮的侍衛帶着不安的心情打開門。要碰見安倍晴明是不容易的事，自從虛構鬼神出現在京都，兩個大陰陽師就鮮少出現在大眾視野。

麻倉葉王一如既往的神秘，除非有要事，否則他不會出現，上次出現還是因為大江山退治；安倍晴明則近期行蹤成迷，有傳聞說出現了兩個晴明，一個晴明想守護京都，一個晴明想毀滅京都。

恐懼並沒有持續太久，居住在宮廷的神明說出了關於安倍晴明的預言，雖然他們聽不懂，什麼陰陽調和，什麼陰陽之理，什麼陰陽分離之類之類不明覺厲的話。

知道什麼是陰陽之理的陰陽師沉默了，此乃命運。

知道什麼是陰陽分離的咒術師沉默了，此乃禁術。

再後來，神明預言京都的命運，離開宮廷在薨星宮教導禁術。

沒有人知道知曉未來的神明在想什麼，也沒有人知道神明在意什麼，神明就是神明，沒有喜怒哀樂，過於理智，好像對什麼都沒有感情。

傲慢？倒也說不上傲慢，可從言行舉止，祂有一種藐視感，祂在他們看不見的未來俯視世間萬物，觀看命運之河的種種變化。面對毫無感情的神明，他們只有一種無力感，越是冷漠越顯得有隔閡，但那是神明，從高天原來到人間的神明，似乎也就不奇怪了。

然而也正因如此，大陰陽師安倍晴明特意前來拜訪神明。

他從玉藻前口中得知，不管是源氏巫女還是虛構鬼神，荒什麼都知道什麼也沒說。

這在無形中透露出一種信息，走到薨星宮，晴明進去了。

薨星宮原是天元居住的地方，但現在站滿了人，妄念、貪慾與陰謀發生在此地。

事情的起因是禁術。

荒教導的禁術是以生命換取生命的術，從付出和結果看，禪院覺得他們也可以。

禪院家獨有的術式——十種影法術。

特指十種影法術中最強的式神魔虛羅，魔虛羅具有極強的恢復力和適應能力，擊敗魔虛羅的唯一辦法就是在它適應前一擊必殺。

所以對於荒的禁術，禪院興趣缺缺，問就是家傳術式也能達到一樣的結果。

幾乎所有的術師都能看到禪院得意的情緒，五條第一個反對，別問為什麼反對，總之就是掐架。後來加茂也參與進來，看着吵起來的咒術御三家，天元一直在勸架，別吵了，不要吵了，真的不要吵了啦，大敵當前，不要打啦。

吵架吵到一半，徹底沉浸在紙醉金迷中的禪院開始說命運，用命運陰陽怪氣五條的家傳術式，陰陽怪氣神明，荒有被陰陽怪氣到，他開啟幻境，帶咒術御三家去看命運之河。

明明能看到命運，卻無法接觸也無法理解，什麼都能看到，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能感受到，什麼都無法感受到，諸多命運連成線，線又組成星盤，每一顆星辰都是一段命運。

五條瞬間懂了，原理跟他們的家傳術式六眼一樣，他們拿命運之河繼續跟禪院撕，加茂也懂了，只有他們什麼也沒有，他們不吵了，去跟賀茂溝通禁術心得。

等晴明來的時候，晴明只感覺沒救了。

越是看越是看不懂。

沒有什麼比人心更黑暗，也沒有什麼比人心更磊落，貪、嗔、痴，惡念善念皆存於人心。

晴明向賀茂的負責人打了個招呼，轉頭去找藤原。

藤原在集體摸魚，他們只是負責後勤，前線基本輪不到他們，不過若是前線崩潰，後面便是他們拚命的時候。

看了幾圈，晴明沒看到源賴光，別說源賴光，源氏的人一個也沒來。

「晴明，怎麼了？」一個戴眼鏡，手上捧着一杯茶的陰陽師問。

「源氏今天倒是湊巧。」晴明意有所指。

「源氏自有他們的打算，這個問題你可以去問左大臣。」藤原道綱看向手中的茶，幾根茶葉飄在水中，「多方勢力在京都匯聚，還有那位的態度，真想求他們安分點，平安京夠亂了。」

「左大臣呢？」

「左大臣和源氏還真是勤奮，簡直勤奮過頭。」說到這裏，藤原道綱嘆出一口氣，「也可以說正是因為他們的勤奮，前不久虛構鬼神的事才能瞞過去，兩個都是不走尋常路的人。」

「你是怎麼想的呢？」晴明問。

藤原道綱望着還在爭論的禪院和五條，又低頭看茶杯，一個茶梗立在水中，一堆茶葉隨着他的動作忽上忽下，「爭強好勝，看不透。」

安倍晴明知道藤原道綱前半句在說禪院和五條，後半句在說左大臣。

「就算是本家也看不透？」左大臣是藤原，道綱是藤原氏掌權的陰陽師。

道綱意義不明的笑了笑，神色溫和沉穩，「說笑了，我還不算本家，這都是家主的意思。」

「聯合陰陽師三大家族和咒術師三大家族，請示神明的預言，利用有效的情報進行商討，都是家主的意思，我只是跑腿的人罷了。」

藤原道綱將手中的茶倒入帶來的器皿內，旁邊的陰陽師重新給他添滿熱水，藤原道綱抓起一把茶葉，隨意地灑在杯中，伸手開始掐算。

「終局將近，神器現世，輪迴扭曲，此時此刻......此時此刻......此時此刻並非此時此刻？什麼意思......」

晴明若有所思，道綱占卜的前兩條已經應驗，京都終局將至，雲外鏡已然現世，只是後面的扭曲......聯繫到荒之前的預言，晴明將疑惑埋在心底。

茶梗立了，藤原道綱卻高興不起來，這個答案帶來更多的問題，沒等他細想，身旁的陰陽師小聲說了句話，道綱一愣，隨後又點頭，他轉過頭瞟了一眼左大臣，「晴明，容我失陪。」

晴明順着道綱的視線看到了進來的左大臣，「無妨，我也有事要找左大臣。」

兩個陰陽師走向左大臣，羂索露出一個商業假笑，內心充滿迷惑，他不知道為什麼安倍晴明和藤原道綱要來找他，仔細回想近日的所作所為，他絕沒有遭到其他人的懷疑，也減少了與麻倉葉王的接觸，這樣想着，羂索的心安定下來。

寒暄了一陣，晴明問出自己真正想知道的問題，「不知左大臣可知源氏在何處？」

「我對源氏另有安排，加上源氏家主不想參與......」羂索看向還在吵架的禪院和五條，意思不言而喻。

「為什麼麻倉葉王沒來，麻倉家也沒有來？」道綱問道。

羂索稍微看了藤原道綱一眼，「神明的預言。」

並非是謊言，因為的確是神明的預言，荒的原話是兩個大陰陽師各有各的天命。

荒知道，他知道羂索的事、宿儺的事、葉王的事，甚至源氏巫女的事他也知道，但他什麼也沒做，關於命運又或是輪迴，不需要他刻意做什麼。

到底是因導致了果，還是執着的果導致了因，這個答案荒再清楚不過。

也正因為他清楚，他才答應了藤原氏的請求。

不是出於某種陰謀，也不是什麼隱瞞，他只是認為身為神明，身為高天原的使者，他需要庇護人類，因為這是神明的職責，即使最後的結局不可改。.

終局的死亡，不可避免。

教導禁術，或許是出於神明的職責，或許是出自自身的意願，他看着吵鬧的人群，什麼也沒說，只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