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同仇敵愾
罵完,拼儘力氣一推。韓默被他推得,後退了好幾步,倒在了地了。
雖然平時,江川和符羽二人跟他的關係不睦,可眼下同仇敵愾,立即上去將他扶住。
周圍的學子也都同仇敵愾,把於雲霆圍了起來,那於雲霆死鴨子嘴硬,也不知哪來的膽氣,竟絲毫不懼,還在逞口舌之能,不但為自己狡辯,還大罵尚方書院學子嬌弱,疑軍事操練是花拳繡腿,走走過場……
江川暗自搖頭,目光一轉又看了看符羽,見他站在樹蔭下,撿了片樹葉子,正在扇風,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做派,煽風點火了道:「大家瞧一瞧看一看了,民生報邸的採風官好威風啊,連禁軍總教習都不放在眼裏……」
江川不由皺起了皺眉,喃喃了一句:「如此謾罵,只待學子們動手,一旦動手便聯合各家採風官大做文章。」
韓默看了一眼江川,叫了一聲:「諸位,請住手!」
雖他平時一副風流公子的做派,但能考進翰林學院,便也不算是什麼草包之輩,已然看清了於雲霆的詭詐之後,提了口氣,大聲道,「在下明白諸位的心情,但請諸位冷靜,不要被他的挑釁所激怒,諸位都明白,書院有院規,致人重傷者開除處理,諸位都是萬里挑一的人才,千萬不要若因一時衝動,中了他的詭計,到時候他必然會以此大做文章,逼書院開除打人的學子,便悔之晚矣。」
符羽眼睛亮了一下,走到江川跟前撞了撞他,江川躲開了。
符羽只看將頭靠過去小聲問道:「你教他的?」
江川不語,搖了搖頭。
符羽便深看了韓默一眼,頗有些刮目相看的意味。
眾人聽了韓默的話,平息了下來,
韓默平時鮮少受到這般尊重,瞬間長了志氣,扶着樹慢慢站起了身。
符羽便走過去,手裏的葉子給他扇了扇,待他呼吸均勻了之後,才問起了原因。
不問不知道,原來他在京城時,就一直在調查夾子的身份,經多方查證,發現夾子就是貉子,奈何他查出來時候,適逢書院開學在即,只好來了書院報道。
原來,去年年中的一天夜裏,一個筆名叫夾子的採風官,在朱雀河畔的青樓楚館裏飲酒作樂,還叫了頭牌花魁作陪,最後結賬時,竟聲稱自己是某報邸的採風官,要老鴇給自己免單,老鴇不敢得罪,只好給他免了單,可這夾子人心不足,臨走時,還向老鴇要了二十貫的車馬費,老鴇也只能咬牙給了。
酒足飯飽,夾子手裏掂着那二十貫錢正要離去,卻又看上了館裏一名清倌,強行調戲了那名清倌。
那清倌不堪受辱,在他扯壞自己身上的衣衫之時,動手給了他一個耳光。
那夾子沒了顏面,揚言要清倌以死謝罪,此人離去之後,竟利用自己採風官的便利身份,多次在報上大罵朱雀河畔的某個青樓,姑娘年紀已老相貌醜陋,歌舞技藝不堪入目,老鴇不但殺客,還在酒里摻水。並着重描寫了館裏的一名清倌,說她名為清倌實為暗娼,說她人品敗壞,竊取恩客財物,還說她與一貴門公子有染,還逼宮上門,要公子休妻娶她,逼得公子孕妻跳河自殺……
每日一篇,連寫了七日。
等攢足了全城百姓的怒氣之後,才慢慢放出青樓的名字清倌的樣貌,
好好的青樓,被砸了,老鴇跑路了,清倌不過才十五歲,與年過六十的瞎眼奶奶相依為命,奶奶眼睛看不見,耳朵卻聽得見,飽受辱罵的老人,幾日不吃不喝,到了夜間一口氣沒上來,去了閻王殿報道去了。
清倌受不了折磨,最後爬上了朱雀塔,無論她說什麼都沒人聽,底下看熱鬧的百姓只會詛咒她,問她為什麼還不去死?為什麼還不跳下去。
最終,清倌一閉眼,跳了下去……
「舌雖無骨,最能傷人,文不能言,字字誅心。」
韓默念出了這句話,一閉眼,兩行熱淚滾滾而下,「清倌跳下了朱雀塔,頭牌嫁作了商人婦,老鴇散盡家財,轉讓了花語樓……可究其原因不過就是你酒後無品糾纏清倌,叫她打了一巴掌而已。而你大仇得報,心滿意足,在有鳳來儀大擺宴席,席間大放厥詞,說自己是無冕之王,要誰死誰就得死,巧的是,這番話被隔壁雅間裏貴人聽去了,貴人大怒,你不得已離開了當時的報邸,轉而去了民生報邸,你怕叫夾子會讓貴人發現,便換了個筆名叫貉子,自那以後便躲在新筆名的背後,繼續幹着「殺人」的勾當。」
韓默對朱雀河畔的事情了最為了解,也最能理解和同情那些女子的遭遇,如感同身受一般:「窮苦人家的女子,做清倌不過是為了討口飯吃,可不幸的是,遇到了你這樣的衣冠禽獸,非但奪了人家的活路,還把人逼得去跳塔。你殺人就殺人,還要誅心,還要讓她遭世人唾棄,死不瞑目。可嘆的是,那些受了你鼓動的老百姓,還當作是為民除害,大快人心,竟還有人嫌棄她弄污了地面。還是青樓的姐妹們,趁着月黑風高去幫那清倌收了屍,聽說死得極其慘烈,姐妹們回去之後一個個哭得眼睛都腫了……還有那花魁小娘子,玲瓏身段,黃鶯歌喉,竟叫你說成是破鑼嗓子,烏鴉啼鳴,還不是那日被你叫去飲酒,你在酒里下了葯,傷了嗓子,不然何至於嫁給那樣一個又老又丑渾身都羊騷味的西域商人……你這瞎了心的貨色,披着人皮的畜生,惡毒至極,禽獸不如……」
韓默越說越傷心,哭得慘烈。
於雲霆眼瞅着叫人揭了老底,心中害怕,連聲否認:「我沒有,我不是,我沒說過,我更沒有做過,全是無中生有。」
符羽手裏的樹葉已經停了半天,又煽動了起來:「哦,我明白了,我想你並不叫於雲霆,你只是用了於雲霆的腰牌。」
這句話一出口,那於雲霆額頭上頓時冒出了冷汗。
回頭去看同行,往日裏拍他馬屁的那幾個小報邸的採風官,早已明哲保身,連眼神都不給他這個,顯然要和他撇清關係。
「這話說得沒錯,他確實不叫於雲霆,他叫蔣大富。」
人群中走出來一名採風官,年紀不過二十齣頭,長相清爽,聲音洪亮。
符羽打量着他:「這位採風官怎麼稱呼?」
「在下乃京城商報採風官,姓汪名瞠。我作證,此人並非民生報邸的採風官於雲霆,此人叫蔣大富,剛去民生報邸不久,並未獲得官府的腰牌。」
有些人聽說過汪瞠,有些人沒有聽說過。
聽說過的人,正小聲說給沒聽說過的人:「汪瞠是京城商報的總編撰,原為二甲進士,后不想為官,去了報邸,坊間傳言,賢王甚為喜歡此人,據說當初得中二甲進士的那篇文章,還是賢王親點的,並且他還是唯一一個採訪過賢王的採風官,被賢王面授,要他做大瑨的無冕之王,所以他才是當之無愧的採風官之首。」
說完還要問旁邊的採風官:「這位採風官,我說的對不對?」
那採風官用的也是旁人的腰牌,正魂不附體之際,那學子連問了兩遍,才回過了神,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連連點頭道:「確實如此,汪采才華斐然,追求真理、勤奮敬業、吃苦耐勞、從他入行以來,一直在最前線採訪……今年三江泛濫,他就在最危險的地方,還差點被洪水沖走,確實……是我輩楷模。」
「的的的,是你輩楷模也別非得在這個時候拍馬屁。」
「敝人不敢。只是足下問道了,便多說了幾句,實在是因為昨日晚上,汪采榮幸採訪了王爺,令我等眾人羨慕至極。」
「王爺一向低調,能採到王爺,這倒確實是榮幸之至。」
那邊,汪瞠舉起腰間的腰牌,展示給眾人:「諸位,此乃官府特許腰牌,上面有敝人的姓名。」
學子中傳來一個聲音:「你說這是你的腰牌,蔣大富也曾說過腰牌是他自己的,你要如何證明?」
汪瞠從懷中掏出一支筆,高高舉起:「此筆可以作證,此乃狼毫,為賢王爺所贈,上面刻有賢王爺的賢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