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後來)

131(後來)

封岌反應了一下,才明白寒酥這話是什麼意思。他視線下移,落在寒酥平坦的前腹。如今她的肚子被他的手掌壓覆。

封岌一動不動,努力用掌心去感受了一下,可是月份實在還太小,什麼也感覺不出來。

一時間,封岌說不清心裏是什麼滋味兒。

回來之前,他召見了太醫,仔細詢問過女子孕期的難處,以及生產時的危險。他本已下定了決心,這輩子不要寒酥遭這個罪。他甚至在回來的路上思來想去該如何說服寒酥以她自己的生命安全為主。

如今,寒酥告訴他,她的肚子裏已經有了一個小生命。

封岌的手被寒酥拉着貼放在她的小腹,他保持着這樣的姿勢許久沒有動作。

寒酥在他的手指上輕輕捏了一下,封岌這才回過神。他抬眼,望見寒酥含春的柔眸。

寒酥望着封岌微笑着,說:“我很期待我們的孩子慢慢長大,你也一樣對不對?”

封岌眨了下眼睛,不知道怎麼接話。

得知如今掌下已經有了一個小生命,那一瞬間為父的欣喜騙不了人。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偏偏在他思前想後決定不讓寒酥生育之後……

寒酥慢慢握住封岌的手,輕輕搖一搖,問:“你不歡迎我們的孩子嗎?”

“沒有。”封岌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然後他用指腹小心翼翼地在寒酥的肚子上輕輕點了一下。

寒酥身子軟下來,靠在封岌的胸膛。她拉過封岌的手,纖細的指腹穿進他的指間,與他十指相扣。

她柔聲說:“別擔心,我會平平安安。我向你保證。”

封岌手腕輕轉,將兩個人十指相扣的手分開。他抬手,朝寒酥伸出小手指。寒酥望着他遞到她眼前的手,懵了一下子才明白過來他這是什麼意思。她輕笑了一聲,這才將手遞過去。她也伸出手小手指,與他的小指牢牢勾住。

“我向你保證我會照顧好自己,平平安安。母子或者母女平安。我們拉鉤鉤!”

封岌勾着寒酥的小手指輕輕地晃了晃。

他曾經失去過寒酥一次,那種痛,他再也不想體會。封岌將寒酥的手整個握在掌中牢牢包裹握緊。他認真道:“寒酥,如果再來一次,我會隨你一起走。”

他用儘力氣才能在失去她之後苟且而活。這段時日的朝夕相處,讓封岌完全沉溺於擁有寒酥的幸事中。若再讓他體會一次失去,他再也沒有勇氣苟且偷生,只會和她一起走。

“呸呸呸。”寒酥蹙起眉來,“你可不許咒我,我要好好地活着。你上次不是說了?咱們都是要長命百歲的。”

寒酥又笑起來,說:“你知不知道孕婦要保持一個好心情?你可不許氣我。”

“再不敢了。”封岌將寒酥抱起來,抱着她朝床榻走過去。

寒酥心中立刻警惕起來,她牢牢抱住封岌,急聲:“不許再把我往床上扔了!”

封岌將寒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他食指屈起來,在寒酥的額頭輕輕敲了敲,笑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傻?”

封岌在寒酥的身邊坐下,動作比以前輕了許多。他先給寒酥蓋好薄毯,寒酥一腳將被子踢開,說:“天氣熱。”

封岌也不勉強,他在寒酥身邊躺下來,一動不動地望着床榻頂端。過了一陣子,他坐起身來,重新將視線落在寒酥的肚子上。他將手覆在寒酥的小腹上,問:“你說我這大手放上去,咱們的孩子會不會壓得慌?”

沒有得到回應,封岌抬頭望向寒酥,見她竟睡著了。

封岌後知後覺寒酥最近是很容易犯困,他還以為是天熱,原來是因為肚子裏有了一個小生命?

封岌又看了一會兒寒酥的肚子,才慢慢在她身邊躺下來。

寒酥在睡夢中翻了個身,習慣性地朝着封岌挪過去,要往封岌懷裏鑽。

要是以前,封岌定是一把將人拎過來摁進懷裏,甚至壓在身下。而此刻,他一動不動,任由寒酥在他懷裏慢吞吞地挪着找尋舒服的姿勢。

直到寒酥不再動,漸漸睡沉了,封岌才鬆了口氣。

不過是要當爹了而已,有什麼可高興的?哪個男人當不了爹?沒什麼值得興奮的。

第二天,天還沒有大亮,外面庭院中的樹上,飛上了一隻知了。知了比打鳴的雞還要起得早,拉長了音叫喚着。

封岌趕忙將手護在她的前腹,等到重新調整好了睡姿,封岌才將手收回來。

他宛如耄耋老人一樣坐起身來,再小心翼翼地挪着兩條大長腿,將其放到床下,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擔心穿鞋走路有聲音,他便不穿鞋。他拎着自己的鞋,輕手輕腳地往外走。一直等走到了門口,才彎腰將鞋子穿上。

開門關門這動作也同樣像耄耋老人一樣緩慢。細微的一點“吱呀”聲,都讓他如臨大敵,立刻回頭望向床榻的方向。

床幔垂着,自天熱之後換上輕薄的柔紗幔帳。床幔映出寒酥安眠的身影,封岌這才鬆了口氣。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封岌終於悄無聲息地走出了卧房。

天還沒亮,宮人們也都還睡着。封岌走到庭院裏,找到那棵趴着只知了的樹。

他立在樹下繞着這棵樹走了一圈,確定了那隻擾人好夢的早起知了所謂位置。

封岌環顧左右,彎腰撿起地上的一塊小石子兒。他眯起一隻眼睛來,將手裏捏着的那塊小石頭朝着樹上的那隻知了用力一擲!

前一刻還在拖長了腔調早起歌唱的知了一下子斷了音,它從樹上掉下來,腦殼已經被石頭砸扁了……

封岌居高臨下地瞥了一眼蹬腿的知了。

他能於對陣大軍中取敵方將帥首級,何況你這小小知了!

突然在另一棵樹上又響起了知了要了命的叫聲。

封岌臉色一變,立刻尋聲望過去。他如法炮製,再次扔了一塊石頭,將吱哇亂叫的知了砸暈砸死。

天際浮現一抹魚肚白,宮人們陸續醒過來,他們看見聖上立在庭院裏走來走去,時不時望着樹上扔小石頭。

……這什麼情況?

他們的陛下竟還有這麼閒情逸緻孩子氣的時候?

封岌也看見了他們,他招了招手,宮人們趕忙快步迎上去。

封岌下令:“捕捉庭院裏的知了、蛐蛐兒等亂叫的小東西。”

“是!”眾人齊聲應。

封岌這才回卧房,他走到門口,聽了聽,見寒酥還沒有醒。怕將她吵醒,也不進去,而是在外間坐着,一直坐到聽見寒酥翻身醒來。

寒酥坐在床上,人還有些迷迷糊糊沒睡醒。她歪着頭,望向床榻外側空着的地方。

翠微從外面進來,瞧見這一幕,不由怔住。翠微很快反應過來,一邊吩咐宮婢去端凈手的水,一邊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寒酥,讓她漱口。

寒酥走到他身邊,望着窗外的飄雪,頗為感慨地說:“又是一年。”

封岌立刻抬眼,道:“醒了。”

不同於前面宴席上的珍饈,三個人的年夜飯則要簡單許多,這最重要的一道,是太后親手包的餃子。

下午,寒酥睡午覺醒過來,就看見封岌立刻門口不知道擺弄着什麼。她細看了一會兒,才發現封岌正在往門縫上塗油。

寒酥望着封岌專註批閱奏摺的神情。好半晌,她輕聲喚:“嘉屹。”

他將手中的奏摺放下,起身去扶寒酥起身。

“我去看看。”封岌起身走到窗前,將窗戶推開。

“沒有,月份還小呢,什麼反應也沒……”寒酥一句話還沒說完,突然胃中一陣難受。這股難受來得迅速,讓寒酥一點反應也來不及做,直接吐出來。

睡前,她看外面的天色陰沉沉,曾與封岌打賭下午要下雪。

封岌一夜沒能睡着,此刻卻慢慢有了困意。最終也睡去了。他睡著了也老老實實不亂動,生怕磕碰了寒酥的肚子。

這可是聖上的第一個孩子!

轉眼從夏入了冬,到了年底。寒酥已經有了七個多月的身孕,如今孕肚不小了。

子時,窗外的煙花爆竹一股腦點燃,霎時各種高高低低的炸響。

屋內的銀絲炭燒得很旺,不同於外面的寒冷,屋內溫暖如春。寒酥午睡醒過來,轉過頭望向封岌。

——別的父親可都能感受到被踢的樂趣。

寒酥“哦”了一聲,然後朝着封岌伸出雙臂。

封岌伸出手臂來將寒酥攬在懷裏擁着她,說:“今年不是只有我們兩個人了。”

封岌沒說什麼,拿起帕子用力地擦去手上的水。

寒酥搖頭,道:“聞不出什麼來。”

兩個人相識一笑。

“今日沒有早朝。”封岌道。

不就是動一下嗎?有什麼大不了的。小孩子在肚子裏的時候都會亂動。

皇後有孕的消息很快在宮中傳開,緊接着又很快傳遍了京城。

不管是去年的新年,還是前年的新年,對於他們兩個來說都有着十分難忘的記憶。

封岌立在窗前,被這窗外的雪景驚到。

——她不僅是想再睡一會兒,還想封岌陪着她多睡一會兒。

封岌面無表情,沒說什麼。

好在寒酥的孕期反應並不強烈,只嘔吐了三四次。後來月份大些,肚子明顯凸出來,孕期反應便消失了。

方方正正一扇窗,窗外大雪紛紛,漫天漫地的白色。

兩個人睡到日上三竿,寒酥因為肚子餓醒過來。

他沉聲:“我就知道會這樣。真不省心。”

而煙花絢麗升空的此刻,帝后正在太後身邊。

封家人最先來道喜,先向封岌道喜,再親自去看望寒酥。京中的貴婦們立馬走動起來,紛紛給皇後娘娘道喜。至於封岌?更是走到哪裏都有無數朝臣跟他賀喜,祝他喜得龍子。

今年的除夕,因為是改朝換代之後新帝的第一個新年,理應要好好慶賀一番。宴席一切按照最高的規矩置辦,可這卻是帝后缺席的一場除夕宮宴。

別過幾個進宮來議事的朝臣,封岌趕忙回他和寒酥的住處。按理說,帝后各有宮殿,可封岌和寒酥一夜也不曾分開,他們始終住在一起。

聽見宮人給封岌請安的聲音,知曉他回來了。她將視線從書頁移開,望向門口,正見封岌邁過門檻走進來。

她剛醒,封岌便立刻從睡夢中有所覺跟着醒過來。封岌喚人傳早膳的同時,也傳喚太醫過來給寒酥仔細診脈看胎象。

封岌將手覆在寒酥的肚子上,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等到肚子裏的小傢伙有什麼反應。封岌沉默了一陣子,終於忍不住問出來:“他為什麼不踢我?”

這可讓京中很多人家失望至極。

寒酥輕呀了一聲,趕忙去拉封岌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她說:“動了,動了!”

封岌大步走進來,問:“這就醒了?不再多睡一會兒?”

封岌一眼看見寒酥,他快步朝寒酥走過去。在她面前彎下腰來,一手撐在她身側,一手動作熟稔地摸了摸她的頭,問:“今天有沒有難受?他有沒有調皮?”

封岌上了榻,抱着寒酥躺下。寒酥在他的懷裏軟綿綿地打了個哈欠,慢慢睡著了。

是拳頭還是腳朝着他的掌心用力?力道讓封岌的掌心顫了一下。他面無表情的臉上,唇角慢慢揚起。

封岌將刷子放在一旁,他試着關門開門,只要不用力推拉,這房門再也不會發出一丁點吱呀的聲響了。

寒酥漱了口,又含了一塊翠微遞過來的蜜餞,感覺好多了。她聽封岌如此說,微微笑着勸慰他:“我沒事。不要緊的。”

來給寒酥道喜的兩位夫人剛走,寒酥懶散地靠在美人榻上,手裏拿了卷書。

封岌在宮婢舉着的銅盆里洗手,他動作很快,洗手的時候目光也沒有移開過寒酥。

封岌以前也不會在冬日時睡午覺,如今為了陪寒酥,也時常在午後抱着寒酥睡一會兒。若他說不着,就在窗下翻閱各地送來的摺子,正如現在。

封岌向來沒什麼表情的臉,也浮着過分明顯的笑容。

“因為我們的孩子乖呀。”寒酥彎唇淺笑,眸底有流動的幸福光影。

“要不要喝水,或者拿蜜餞給你?”封岌問。

寒酥在他懷裏點頭,她抱着他的手也不鬆開。

她還如以前一樣,早起讀書,偶爾作畫。

如今新帝登基已經有一段時日了,而皇后又頂着一個接近八個月的大肚子,這難道不是向後宮送人的最佳時機嗎?按理說,京中的貴婦們會從太后那邊入手,可惜太后那個性子無人不知,誰也不敢打擾。眾人正想着在今日除夕國宴上向聖上提議選秀納宮妃,偏偏帝后根本沒出現……

寒酥搖搖頭說不要,她問:“下雪了沒有?”

“味道會不會覺得嗆?”封岌問。

原先她只有夏日才會有睡午覺的習慣,可自從懷上孩子,身上總覺得犯懶,這睡午覺的習慣一直保持着。

封岌下意識地伸手去接,免得她吐髒了她的衣裙。

一時間,道喜從四面八方而來。

寒酥確實還沒有睡飽。她抬起臉來,睡眼朦朧地望着封岌,軟聲問:“你還沒有去早朝嗎?”

封家大爺和三爺、四爺被封岌召進宮中,讓封家人以主人身份代為招待。

封岌趕忙在床邊坐下,將寒酥抱在懷裏。他溫聲問:“還想再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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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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