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壁爐里熊熊燃燒的廢料堆讓這個裝潢簡潔的房間內的溫度很快升高,耳畔是窗外鬼哭一般的風聲。
裝滿各種紙質文件、銹跡斑斑的文檔櫃；只在復古博物館裏見過的油墨打印機和笨重的桌上型電腦；幾個看起來就不是一套的辦公椅放在會議室的長桌前；一張摺疊床擺在房間一角，上面還摞着一沓被子……謝天翊打量着這個集辦公室、休息室於一體的房間，一時間心中浮現出諸多疑惑。
在被林淵帶着進入基地中最高的那棟建築物后，謝天翊目中所見的種種物品設施都充滿了中古時期的氣息。
也許林淵是一個復古愛好者,所以他的精神海才會是如此的樣子？這樣的解釋謝天翊自己都不會相信。
就在哨兵四處打量周圍環境的時候,黑髮紅瞳的嚮導熟練地用無煙煤爐燒開一壺熱水，給自己和謝天翊一人倒了一杯；他想了想,又從一旁的食品櫃裏拿出幾塊壓縮餅乾。
“招待不周。”將水杯和壓縮餅乾放在坐在會議長桌前的哨兵面前,林淵拿起自己的那杯熱水，吹散杯口的霧氣喝了一口。
雖然這裏是他本人的精神世界,像謝天翊之前烤蘋果派那般做出一桌好酒好菜招待對方也未嘗不可，但既然林淵已經決定向這個黑暗哨兵展露自己的過去一角，那便一切都遵循前世他經歷的日常來安排。
「咔噠」一聲,描繪着紅綠圖案的搪瓷杯子接觸實木桌面發出了一聲脆響，因為內部盛着熱水,有點掉漆的杯身上很快就凝結了一層水霧；如同一塊塊磚頭般冷硬的壓縮餅乾由圖文簡潔的墨綠色塑封包裝紙包裹，上面的商標和生產廠家都是謝天翊從未見過聽過的。
在林淵的注視下,哨兵拆開一袋花生味兒的餅乾,一口一口地把它吃完。
這壓縮餅乾又冷又硬，說它是磚頭都算是抬舉它了——曾經林淵前世的基地里有人試驗過,經過長時間低溫保存的壓縮餅乾甚至可以替代鎚頭將鐵釘深深地敲入木板之中。
從為了短時間內給人體補充高熱量考慮,這餅乾做得極油極甜；再加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存放時間過長導致它產生了一種難以描述的古怪味道，對口輕的哨兵來說嘗起來簡直就是災難。
但謝天翊還是吃得很是認真，連最後包裝袋底部的那一點碎屑殘渣都沒有放過，抖抖袋子統統倒進嘴裏。
不過,這個哨兵吃完壓縮餅乾后顯得有些匆忙的灌水動作出賣了他——他並非面上表現出來的那樣接受良好。
因為喝得太急,謝天翊的舌頭被搪瓷杯里的熱水狠狠地燙了一下,於是只能像小狗一樣將舌尖露在外面晾着；再看向一旁眼帶笑意的林淵時，他的目光中帶上了幾分委屈。
“雖然這東西味道不太好，但足夠頂餓，已經是這裏最好的食物之一了。”林淵也拆開一袋肉鬆味兒的壓縮餅乾，將它直接泡進了杯中的熱水裏。
冷硬的餅乾被熱水浸泡后很快軟化，不少時便變成了一杯溫度正好的濃稠肉鬆味糊糊。
原來這東西應該這麼吃嗎？你怎麼不提前告訴我……看着林淵用勺子吃餅乾糊的樣子，謝天翊的目光裏帶上了几絲埋怨——天知道剛才他的牙為了啃這磚石一般硬的餅乾吃了多大的苦頭。
“不問些什麼嗎？”很快將杯中的壓縮餅乾糊吃完，林淵看向有樣學樣地又拆了一袋蔥油味兒壓縮餅乾泡進自己面前杯子裏的謝天翊。
“沒什麼好問的，”嘗了口杯子裏的蔥油餅乾糊，謝天翊的聲音也變得有些含含糊糊，“雖然我確實有些好奇，但如果你不願主動提起的話，我也並不是一定非要問個清楚。”
曾經剛能聽到林淵的心聲時，謝天翊確實心中充滿了對林淵的好奇，一心想要將這個渾身充滿謎團的嚮導的秘密查個清楚；但此時這個黑暗哨兵的心態早已轉變——在確定自己對林淵的感情的那一刻，他已經決定對林淵交付自己全然的信任。
“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林淵，”銀髮的哨兵看着對面的嚮導認真地說道：“我想要與你共度一生，這一生很長，我有足夠的時間等到你願意將這些講給我聽的那一天……”
——
對方口中無異於告白的話語讓林淵愣住了片刻。
饒是林淵的心再怎麼冷硬，此刻也如同那杯中被熱水浸泡的壓縮餅乾一樣被謝天翊變得無比柔軟。
這樣就可以了，林淵，那就試一下吧。於心中做好了決定、將手中的杯子放於桌上，黑髮紅瞳的嚮導起身緩步走到哨兵的面前，讓頓時明白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麼的謝天翊也緊張地站了起來，那杯剛泡好、才喝了一口的餅乾糊被他擱置在一旁的桌面上。
希望你不要讓我後悔今天所做的決定，謝天翊……前世遭遇的諸多背叛經歷一時間如潮水般在腦海里湧上又褪去，但看着眼前因為緊張手腳都不知道放到哪裏才好的哨兵，林淵啞然失笑——雖然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但此時此刻，他明白這個哨兵絕對不會背叛自己。
一直不笑的人乍然露出的笑容殺傷力最是巨大，林淵難得的笑容讓對面的謝天翊看得直接愣住，直到黑髮紅瞳的嚮導將手中那枚作為精神坐標的黑色晶體送到謝天翊的面前，哨兵才清醒過來。
“怎麼？不願收？”因面上的笑容鮮活不少，黑髮嚮導的話語中難得帶上了調笑的意思，裝作想要將手心裏的那枚晶體收回的架勢，被生怕他反悔的謝天翊速度極快地一把將其抓在手中。
這枚黑色的晶體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觸手微涼，既不能透光也不能反射光線；謝天翊將它拿在眼前仔細端詳，發現晶體上佈滿了微不可查的裂痕——彷彿這枚晶體曾經碎裂過，又再次被人拼補起來一般。
這些裂痕讓想要將晶體穿孔掛在脖子上的謝天翊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這也算是將自己曾經的性命交付給他了……看着鄭重地將這枚黑晶收起來，仍然什麼都沒問的黑暗哨兵，林淵一時間內心也產生了諸多感慨。
在謝天翊接過自己前世的晶核的那一刻，林淵感覺到自己與眼前的銀髮哨兵之間產生了更為緊密的聯繫，這種對方彷彿變成了自己的另一個「半身」的感覺非常奇妙。
林淵知道，這意味這他與謝天翊成功達成了長期標記。
收好黑色晶體坐標的哨兵顯然也感知到了這一點，因此表現得非常興奮。還沒等林淵反應過來，這個速度極快的哨兵便突然竄上前來，直接把他壓在了旁邊的會議桌上……
房間內的防風提燈和壁爐里搖曳的火光將兩個人交融的影子映在一旁斑駁的牆壁之上。
窗外的暴風雪不知何時已經停歇，一輪巨大的圓月升了起來，將滿地的落雪照得一片銀白。
——
“嘶——”揉着自己酸痛的腰腹，舊傷剛剛痊癒又添新傷的謝天翊倒吸了一口冷氣。
面前的地質地形探測儀還在努力地工作着，發出「滴滴」的聲波，掃描完方圓百里的地下空間，將這附近的地形地貌如實繪製成圖傳到謝天翊的終端上。
之前因為情難自禁在林淵的精神海中與對方胡鬧了一場，一從精神海中脫出謝天翊便被黑髮紅瞳的嚮導好好修理了一頓，此刻也不由得叫苦不迭。
唉，自己的心上人武力值太強，身為嚮導卻還是能把自己壓着打，這到哪兒說理去……嘆了口氣，謝天翊從自己空間鈕中取出活血化瘀的藥膏，塗在身體上的那些青紫處——為了讓他漲漲記性，這次林淵着實沒有留手。
但是，抱怨歸抱怨，一想起在精神海中對方與自己做得那些瘋狂快樂的事情，初嘗此中滋味的哨兵此刻已然有些食髓知味。只可惜雖然被他纏得不行的林淵如他所願和他做到了最後，但當時的兩人畢竟只是精神形態，現實中的謝天翊仍然是個初心者。
這人明明那時也是樂在其中的，為什麼脫出精神海后反應卻那麼大……暗戳戳地看了眼一旁在火堆前正在整理終端上的地形圖的林淵，這個年輕的黑暗哨兵感到有些莫名的心虛。
看似正在認真看着手中地形圖的林淵其實現在也正在為之前在自己精神海中發生的荒唐事感到頭疼，兩世以來，他也是第一次發現自己一直引以為豪的自制力竟然會在那個銀髮哨兵的身上翻了船。
可惡，我竟然會和他在前世基地里的辦公桌上……再次驅散浮現於腦海中的那些不能過審的記憶，林淵嘆了口氣，強行將自己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眼前的地形圖之上，但很快又失敗了。
也難怪林淵會如此動搖。深度結合后的兩人的身體契合度實在是高得驚人，等林淵和謝天翊離開精神海，外界都已經過了二十分鐘——要知道，精神海與外界時間流速不同，外界的二十分鐘換成精神海里的時間那可就太長了。
更讓脫離精神海的林淵感到后怕的是，被他放出來預警的黑蛟竟然也消失不見，營地里竟然只剩他和謝天翊兩人；在兩人精神離體的期間要是遇到來自外界的攻擊，那就只能任人宰割。不過萬幸的是，此處的溶洞確實如他之前探查過的那樣，沒有其他生物的存在。
急忙檢查自己的精神圖景，林淵才發現自己的那隻不知何時返回精神圖景的蛟龍精神體竟然變成了一枚巨大的蛋——不只黑蛟，謝天翊的狼犬竟然也陷入了一種處於休眠中的蛻變狀態。
還好哨向與自己的精神體心意相同，明白它們並沒有發生危險，林淵和謝天翊這才鬆了一口氣。
是因為我和謝天翊進行了長期結合才導致我們的精神體同時發生了異變嗎？再次探查了一下自己精神圖景中的那枚傳出沉穩心跳聲的巨蛋，林淵微微皺眉。
面對目前如此危機四伏的情況，只希望它們不要再生出什麼波折了……
作者有話說：
嗯，林淵的精神坐標是他前世的晶核。
恭喜評論里猜中的那位讀者朋友；
——
在林淵和謝天翊完成長期結合后，他們的精神體也產生了異變。
看到之前評論區里大家的討論，作者已經開始懷疑有人提前看過了我的大綱和存稿箱（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