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這便是謝天翊的精神海嗎……以精神形態出現在哨兵精神海中的林淵緩緩睜開了雙眼。

雖說在進入對方精神海之前林淵已經對這個黑暗哨兵的精神海會是怎樣的有了一些自己預想,但展現在他眼前的景象還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並非硝煙瀰漫的戰場或軍部冷肅風格的裝潢建築，謝天翊的精神海中只有一片廣闊得無邊無際的綠色草原——

和這棟位於這片草原中心、四周圍滿了盛開着的向日葵的小木屋。

大朵大朵的白雲於頭頂湛藍的天空上飄過，在被風吹拂下如綠色海浪一般翻湧的草場上投下透着灰藍色的移動陰影；陽光熱烈地照耀在那些開得正盛的向日葵上，讓剛剛還身處於光線晦暗的地下溶洞中的林淵眯了眯眼睛。

這全然一副平和田園風光的精神海完全不符合謝天翊自十八歲起就加入軍部的鐵血精英上將人設。

“叩叩”沿着鋪滿鵝卵石的小徑穿過在微風下搖曳的向日葵花圃,林淵敲響了木屋的漆紅色大門。

「叮鈴」一聲,眼前的木門被打開，掛在門口的黃銅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

開門的正是這棟木屋和精神海的主人謝天翊。

此時這個黑暗哨兵穿着一身居家休閑服,看起來完全沒有星網上那些圖文資料中身穿軍服時的那股鋒銳感,倒是如同一個帥氣的鄰家大男孩；似乎是正在屋裏烤制什麼點心，林淵注意到謝天翊還穿戴着一件鄉村風格的紅白格子圍裙,胸口的位置用刺繡綉着一枚紅色的蘋果。

在這片精神空間謝天翊便是主宰。在這裏他能夠實現任何他想要實現的內心想法，不僅可以三秒鐘就完成居家變裝烤出一爐熱乎乎的點心，甚至還可以決定來到他精神海中的林淵的生死——

如果他願意的話,瞬間就能將林淵的精神本體當場絞殺。

這也是為何這個世界的哨向為何都不願意用交換雙方的精神坐標來達成長期標記的原因之一，因為進入對方的精神海確實有着可以危及到自身性命的風險；對方心懷歹意的話,進入對方精神海的哨向一個猝不及防就會精神受創，輕則變成植物人,重則當場死亡。

在進入謝天翊的精神海前林淵前確實做出了最壞的預案,這倒不是林淵不信任謝天翊，只因曾經的末世已經將謹小慎微變作了他的本能；經過兩天的休息林淵腦海中的精神力已經恢復大半,即使遇到危險也有足夠的自保能力——不過就現在來看,這個預案似乎是完全用不上了。

屋裏傳來烘焙糕點產生的蛋奶甜香，哨兵剛剛握過的黃銅門把手上沾上了一點麵粉的痕迹。

除了糕點的甜味，林淵還聞到了現磨咖啡豆微苦的氣息、原木被陽光暴晒后散發出的木質香、洗好的衣物帶有的洗滌劑味道；各種林淵分辨得出、分辨不出的味道融合在一起——

是家的味道。

“汪汪！”隨着一陣爪子抓撓木地板發出的輕微沙沙聲，那隻銀色的狼犬精神體叼着毛絨拖鞋跑到林淵面前。大狗擠開站在玄關處的謝天翊,把拖鞋放在嚮導的腳旁的地板上叫了兩聲,搖着大尾巴催促示意林淵快點換鞋進屋。

“歡迎回家！我烤了你喜歡的蘋果派……”被自己的精神體擠開,謝天翊也不生氣，聳肩表示無奈后就率先轉身領着換好鞋的林淵向屋裏走去。

一邊向屋裏走，林淵一邊打量這個充滿生活氣息的木屋的內部裝潢。帶有紋路的淺黃色原木地板、復古鄉村風格的傢具和燈飾、廚具齊全的開放式廚房、貼着淺綠色牆紙的牆面上掛着被裝進各種畫框的老照片，林淵在其中看到了年幼的謝天翊和他的年輕的父母。

得益於星際世界的高超影像手段，這些電子照片將當年幸福的三口之家的神態動作完全還原；照片里被身穿軍裝的雙親環抱着的年幼銀髮男孩手舉一個對他來說有些大的雪糕甜筒，對着照片外的林淵笑着眨了眨眼。

——

“派烤好了，趁熱吃吧——我這裏還有香草雪糕，你需要嗎？”穿戴好和身上圍裙同款的紅白格子隔熱手套、將烤箱中烤得無比完美的蘋果派取出放在蓋着碎花桌布的餐桌上，謝天翊打開貼滿五顏六色的各地特色磁石冰箱貼的冰箱門，在各種食材里尋找搭配蘋果派的雪糕和淡奶油。

“啊，你在看這些老照片嗎？”手裏拿着雪糕的謝天翊走到林淵身邊，指了指一旁角落裏的一個有着玻璃櫃門的胡桃木立櫃：“如果你喜歡的話，那裏還放着很多電子相冊，以後有機會我們可以在這裏一起看上一下午……”

在謝天翊藉由照片牆上的照片向林淵介紹自己家人的話語中，兩人在餐桌前坐下；狼犬就安靜地卧在餐桌下兩位男主人的腳邊。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戶撒進房間，在木地板上描繪出屋外那些搖晃的向日葵的影子。林淵嘗了一口餐盤裏與陽光和向日葵一般顏色的蘋果派，酥鬆微鹹的餅皮、酸甜的內餡、淡淡的肉桂粉香氣；搭配上淡奶油和香草雪糕，這份甜點的味道好得驚人。

“味道不錯吧？這是我按照記憶里開在帝星的那家名為亞特蘭蒂斯的五星酒店蘋果派一比一還原的，”看到林淵抬頭問詢的目光，謝天翊瞬間理解了嚮導想要問什麼。他現實中烤制蘋果派的手藝確實不算好，但這裏是他的精神世界，他自然可以為自己的心上人端出一份完美的甜點：“亞特蘭蒂斯的主廚最擅長做蘋果派，等我們回到帝星可以一起去嘗嘗看……”

林淵發現，也許是因為這裏的環境讓對方感到無比安心，在精神海中這個黑暗哨兵的話變得多了起來。

謝天翊很是自豪地向自己心愛的嚮導介紹這棟雙層木屋裏的每一處角落。

一樓是廚房、客廳、餐廳和書房，二樓是他和父母曾經的起居室；謝天翊帶着林淵來到自己年幼時住過的房間，貼滿牆面的機甲海報，裝滿獎盃和獎牌的榮譽展示櫃和牆腳那個沾着草梗的足球都在向林淵述說這個哨兵的曾經。

“你看，從這裏往外看風景很美吧？”推開房間的窗戶，謝天翊笑着讓林淵湊過來一起看——

入目的顏色全是大片清爽的藍白，充滿生機的綠和溫暖的橘。

確實很美。

“我小的時候最喜歡趴在窗邊看那些向日葵，”扶着窗棱的謝天翊的語氣中帶上了些許懷念，“其實我曾經和父母居住的那棟房子早就不存在了，自從我被趙辰明叔叔收養，去帝星居住后……但是沒有關係，我把那棟房子搬到了這裏，在這裏它會永遠存在，周邊的草場也可以延伸到天邊；而且我還可以不斷改建它，讓它變得更大——”

“林淵，我已經在二樓給你留了一間房間，”哨兵轉身看向身旁的嚮導，因緊張語句有些慌亂，但語氣絕對認真地說道：“或者你可以和我一起住，我再擴建一個更大的房間；我們可以一起在這裏創造更多的回憶，將我們的照片也掛在樓下的那面牆上……”

一邊說著，謝天翊一邊從兜里掏出一把古樸的黃銅鑰匙，將它送到林淵面前，聲線微微顫抖：“林淵，你願意嗎？”

因經年被人放在手裏把玩的緣故，這把不大的黃銅鑰匙已經變得非常光滑，在陽光下泛着溫暖的光澤。

林淵知道，這便是謝天翊精神海的精神坐標了。有了這個坐標，身為嚮導的他可以任意往來謝天翊的精神海；只要他心念一動，謝天翊的一切內心秘密都對他來說一覽無餘；哨兵精神海中的任何防禦和攻擊都將對他無效，因為他已然變成了這片精神海的第二名所有者。

哨兵將自己的精神坐標交付給可以進行精神攻擊的嚮導，不亞於獻出自己的半條性命。

“我願意。”沒有讓謝天翊久等，林淵接過了對方手裏的黃銅鑰匙。在鑰匙入手的那一刻，他感到自己和這個精神海產生了緊密的聯繫。

隨心中所想具現化出一條項鏈串好鑰匙，林淵把它鄭重地戴於自己的脖頸之上。

這個黑暗哨兵的內心世界便是他曾經的家——那個曾給兒時的謝天翊帶來溫暖回憶的所在被他選做了自己精神海的根基。

而此刻，他將那把作為自己精神坐標的黃銅鑰匙交給了林淵。

“來做我未來家庭的另一個主人。”即使謝天翊並沒有開口說出這句話，林淵已然從對方帶着笑意的鉛灰色眸子中讀懂了一切。

——

從謝天翊的精神海中脫出，溶洞裏的兩人同時睜開了眼。

雖然在精神海中吃完了一整個蘋果派，參觀完了謝天翊的雙層木屋，但時間流速不同的外界也才過了短短不到五分鐘。

未熄滅的橙紅篝火還在發出噼啵的木柴爆裂聲，被林淵放出來作為警惕、渾身的傷勢已經被治好的黑蛟懶懶地抬頭看了一眼兩人，繼續趴在地上不動彈了。

因為林淵乾脆地接受了自己的精神坐標，謝天翊此時的心情非常的晴朗，就如同他的那片永遠陽光燦爛的精神海一樣。

林淵的精神海會是一副怎樣的景象呢？在黑髮紅瞳的嚮導再一次貼近，與自己額頭相抵的時候，閉上眼睛的謝天翊感到無比的好奇。

很快這個哨兵的好奇心就得到了滿足——

再次睜開眼睛，展現在謝天翊眼前的，是一片暴風雪肆虐的鋼鐵基地；這個初來乍到的哨兵差點被鋪面而來的狂風狠狠地拍倒在地上。

謝天翊所處的位置應該是一個空曠的廣場，此刻已經被小腿深的積雪覆蓋。成百上千萬的雪花被狂風捲起在半空中起舞，如同一隻只有着生命的白色怪物。

這裏一個人都沒有，甚至沒有燈光……穩住腳跟抬頭看了看昏暗一片的天空，謝天翊分不清此刻是白天還是黑夜。

黑色的基地里安靜一片，耳畔能夠聽到的只有永不停歇的怪異風聲。

彷彿這個只余黑白兩色的世界裏只有無盡的寒冷。

只來到這裏一會兒，謝天翊便感到自己已經快被凍僵了。就連身為黑暗哨兵的他都撐不住，這裏的溫度估計已經達到了零下五十度以下。

一件厚厚的防風大衣被披在自己的身上，謝天翊驟然回頭，看到了突然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自己身後、表情冷淡的林淵。

身穿一件單薄的黑色長風衣，黑髮紅瞳的嚮導彷彿感受不到這裏的寒冷一般；風衣的后擺被狂風吹得起伏，但那些如怪物一般的狂風卻似乎害怕他一般離他遠遠的。

看着謝天翊將大衣穿上，林淵從懷裏掏出一盞防風燈，帶着哨兵深一腳淺一腳地向著一旁的黑色建築物走去。

“如你所見，這便是我的精神海。”腳踩在厚厚的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林淵手中的防風燈在暴雪中散發出微弱的暖紅色光芒：

“有什麼想問的，你現在就可以問了。”

作者有話說：

兩人進入了對方的精神海。

謝天翊的精神海是「家」，而林淵的精神海則是他前世的基地。

接受了謝天翊的全部的林淵對謝天翊也做到了真正的毫無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