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來救助站時，克拉克只有一個人，拎着他的黑色採訪包，坐的是公交車；走的時候，克拉克前抱着貓後背着包，身邊有一個負責實地考察的工作人員，坐的是救助站站長博爾德開的私家車。汽車的後備箱，還裝着抽掉氣的瑜伽球、小魚乾、肉條、貓條、貓碗……

很難想像一隻沒在救助站待上幾天的貓，竟然有這麼多行李。

貓咪蓬鬆的長尾巴搭在身上，整隻貓像毛團一樣卷着，睡在克拉克的大腿上，溫熱而柔軟的身體隨着呼吸一起一伏。

克拉克心神一動，有些手癢。

但他的手指還未觸及貓咪脊背上的雪白軟毛，貓咪就倏地睜眼——彷彿是冰雪凝成的無機質藍寶石，迸射出空冷的光，像利箭一樣，穿雲破月，直刺靈魂深處。

饒是克拉克，在被注視的一瞬間也感到了震撼。不過那真的只是非常短暫的一瞬，因為貓咪在看清楚是他后，馬上就又枕着他的手睡了過去。

系統心有餘悸：【宿主剛剛眼神有點可怕……】

五條悟閉着眼：【別吵。】

一隻普通貓咪，在經歷了他這幾天經歷的任何一天，都是會感到疲憊的。

而他，從降落異世界那天到現在，就沒有好好休息過。

這不僅僅是因為他需要收集情報、搞清情況，更是因為他無法做到安然休息。

他曾是最強，但也依舊開着24小時的開無下限術式；而現在他咒力全無，變成了一隻的貓，一隻任何一個普通人都可以輕易碾死的小貓，這叫他怎樣安心？

不過現在，他在超人身邊，可以試着放鬆一點。

畢竟是能收到全世界人民發來的好人卡的人。而且手臂也不是很硬，出乎意料好枕。

克拉克輕輕地摸了摸貓咪圓滾滾的腦袋，然後小聲詢問博爾德：“你們有給它起名字嗎？”

博爾德“嗯”了一下，沉默了。

克拉克問號臉看向工作人員，工作人員輕咳一聲，道：“有是有。”

克拉克已經能預測到，後面跟着一個“但是”。

“但是，”博爾德接了下去，“我們叫我們的，它做它的。”

“準確來說，是它想理人的時候，我們叫什麼，它都能心領神會地知道。”工作人員補充道，“它不想理人的時候，叫什麼也沒有用。”

“也不能這麼說。”博爾德在一個紅燈路口前剎車，滄桑地回頭，克拉克能非常清楚地看到，一根頭髮從站長的頭上緩緩飄落，“你叫‘papa’的時候，它是會有所回應的。”

果然，貓咪雖然沒睜開眼睛沒，但很積極地掃了掃尾巴。

博爾德隱約記得，他上次說了那麼多次“papa”,還是對着他的小女兒。

他女兒每次都很開心地和他揮揮手，但一直沒這樣叫他，大兒子還會在旁邊拚命“嗯嗯嗯”，真是快樂的回憶啊，哈哈哈哈……

克拉克內心“唔”了一聲，“papa”還是算了吧……

如果能夠順利領養的話，他還是拿本名冊一個個念過去，讓它自己選好了。

……不至於領養不成功吧，貓和行李都跟着一起來了。

雖然博爾德的確有先踮起腳，後來發現高度不夠后直接跳起來，拍拍他的肩膀，說，如果不行的話，他們會帶着貓一起回去……

克拉克莫名有一絲緊張。

不過他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博爾德看了他的租賃合同，再次確定他的房東同意飼養寵物，工作人員的考察表也全部畫上了勾。

博爾德鬆了一口氣，一個下午的相處，他相信克拉克是真心喜歡小動物的，但他也是做好了隨時撤貓的準備。

公寓裏，博爾德拿着考察表，對克拉克說：“大體是可以的，也非常不錯。但還是有一點小小的、小小的問題。”他說著走到窗邊，“我們強烈建議養貓的家庭都封窗，你知道，貓咪是一種好奇心很強，還很喜歡跳躍的生物，這樣可以有效減少墜亡。”

工作人員在一旁補充：“是的，推薦金剛紗窗，結實、抗破壞力強。這樣貓咪肯定不能夠跑出去。”

克拉克頓了一下：“但人也很不方便進來……”

博爾德：“嗯？不是不方便，是很費勁的。正因為如此，還能防小偷。這也是封窗的附帶好處之一呀！”

克拉克：……

小偷倒是無所謂，主要是他自己經常走窗戶，而且他頗有一些喜歡走窗戶的朋友。

不過，也是時候讓門發揮它應有的作用了吧。

克拉克認真地點頭：“那真是很不錯的附帶好處，我也認為防一防小偷很有必要，明天就去辦。”

“是吧。”工作人員道，“我們普通市民，尤其是大都會市民，不能老是在小事上麻煩超人，自己能注意就多注意一點。”

克拉克笑了：“我想超人其實並不介意。”

“我也知道他不介意。”工作人員拿出了手機，克拉克看到了屏保上的自己，“所以我們應該更介意一點，愛護自己的城市英雄嘛。”

其他就沒什麼了。

博爾德交代完其他養貓注意事項后，時間已經接近十一點，他們告辭離開。

克拉克關上了門，看着剛剛睡醒，已經跳上鞋櫃的貓咪：“接下來只有我們兩個了。”

五條悟連“喵”三聲表示反駁：【是三個。請你不要忘了一無是處的系統君噢。】

系統：【……你不要以為換了人稱我不知道你故意說給我聽！我很有用的，是你好感度刷得太慢了！】

“這是在期待一起生活嗎？”克拉克撓了撓貓咪的下巴。

五條悟也有點好奇撓下巴的感覺，畢竟救助站的貓咪似乎都很喜歡。

於是，他非常配合地揚了揚下巴。緊接着，一股從未體驗過的愉悅感從下巴處傳開，很快蔓延全身。這種非常舒服的感覺讓五條悟不自覺地眯起了眼睛，他一邊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一邊呼叫自己的小夥伴：【系統系統，系統系統！】

系統沒好氣道：【幹嘛啦！】

【真的非常舒服！】五條悟的聲音激動，【抓緊時間，快點上號，讓你體驗半分鐘！】

系統：【……謝謝，上不了。都說了我不能用你的身體啊！】

【啊，可憐的系統君，深表同情……】五條悟痛心的同時，把自己腦袋的全部重量，壓在了克拉克的手指上。

所以是真的不能佔用他的身體？

倒是好事。

克拉克感到手中一重——好吧，對他來說不能說重，只是一點小小的分量——沒忍住笑出了聲，是很可愛又很率真的小貓咪。

正在這時，他聽到了屋外的一點動靜，緊接着，門鈴響起。

是博爾德。

他打開門一看，疑惑道：“站長，是落下什麼東西了嗎？”

博爾德先是搖了搖頭，然後深呼吸了一下，道：“肯特先生，關於報道的事情，我想謝謝你，報道對我們真的很重要。”

“這沒什麼。”克拉克把貓咪抱了起來，貓咪由於不滿抓下巴停止，很生氣地“喵”了一聲，躥上了他的肩膀，“我也很喜歡這些小精靈，想為它們做點事情。”

“那真是太好了。”博爾德頓了一下，又道，“肯特先生，你是還有機會採訪超人的嗎？”

克拉克扛着貓，有些意外：“我想，大概是有的吧？如果他方便的話。”

五條悟：【哇哦，能裝會道——FromGojo。】

系統：【這個短訊體是怎麼回事……】

博爾德道：“那可以麻煩你幫我帶一句‘謝謝’和‘對不起’嗎？”

他剛剛聽到了肯特和下屬的對話，心裏愧疚感更濃。

他很感激克拉克沒有細問，而是體貼得說了聲“好”。然後他看向了克拉克肩上的貓，輕聲說：“也很謝謝你，貓咪。”

博爾德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副墨鏡，打開鏡腿，把它架在了五條悟的頭上：“送給你了，我最喜歡的墨鏡，希望你也一直喜歡。”

五條悟愣了一下，他只是搶着玩，也沒想真的佔有。所以之前克拉克拿回去給博爾德，他也挺無所謂的。

五條悟用鼻尖輕輕點了點博爾德的手，感慨道：【總體來說，地中海也算是個好人。】

系統吐槽道：【那你倒是不要叫人家地中海了啊！】

“哦對了。”博爾德在要走之際，對克拉克說，“絕育對貓咪來說還是挺重要——”

【地中海！！！】

五條悟揮着貓爪就要撓上去，被克拉克眼疾手快握住、收攏。

“喵喵喵喵喵喵喵！”貓貓罵罵咧咧。

博爾德猛地退了一步：“它對絕育一直很抵觸，但這對貓咪的健康挺重要的。肯特先生如果有空也願意讓它做的話，可以帶到我們這裏。我們會總結上兩次失敗的經驗，不會再讓它從手術台上逃跑的。”

“喵喵喵喵喵喵喵！”貓貓再次罵罵咧咧。

“好的，我記住了。”

克拉克如是說的同時，感覺自己如果是普通人的話，手都要被貓撓出血了。

五條悟感覺到了自己的無用功，“喵”地一聲不再撓克拉克，而是躥回了他的肩膀，然後——

一腳踩在了超人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