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見江如練呆若木嘰,卿淺繼續道:「你不應該幫我洗嗎?」
「咔噠。」
江如練理智的弦斷了一根,什麼洗?怎麼幫?自己的師姐是不是被奪舍了?
卿淺從前下山除妖,半邊身子染血還能拎着劍追出十公里。
現在擦傷了腿,卻連手都抬不起來,柔弱到不能自理。
還、還主動提這種要求!
江如練本來就高的體溫,此時又蹭蹭的往上漲。她自己碰了下額頭,都覺得燙。
倒杯水在頭上,估計能燥到冒煙。
卿淺歪頭,繼續給她煽風點火:「為什麼臉紅?小時候我們抵足而眠——」
江如練急急忙忙打斷:「停!」
胡說八道,她們那時候都不蓋同一條被子,稍微抱一下整隻鳥都會被丟下床,分明只有自己在單方面貼貼。
可卿淺哪能聽她的,語速依舊不疾不徐:「我怕癢,你還一個勁地蹭我的腰,我只能忍着不吭聲。」
末了她話音一拐,隱含責備:「你現在就不願意抱我了。」
反倒先怪起江如練來了。
江如練:「……」
她那張艷昳的臉上什麼情緒都沒有,看樣子就像在發獃,對卿淺的話無動於衷。
只有江如練自己知道,她很不自覺地回憶起了《雲落巫山》中的內容。
偷偷摸摸瞄一眼卿淺,望天,再瞄一眼,垂下頭盯地板。
一分鐘幾十個假動作,動來動去。
最後糾結地薅了把自己的頭髮,輕聲哄:「我已經定好了蛋糕,晚上還吃不吃?」
卿淺頓了一陣子,才開口:「吃。」
沙發上的冰雪糯米糍慢吞吞地移開抱枕,趿拉着拖鞋挪向浴室。
徒留江如練獨自站在客廳拍臉。
她把嘴唇咬出一道淺痕,喃喃自語:「好燙啊……」
進展這麼快,現在開始努力學習還來得及嗎?!
趁着卿淺還在洗澡,江如練墊着腳溜進書房,從背包里摸出那本大名鼎鼎的《雲落巫山》。
只是甫一落座,書頁都沒翻開,她就迅速地把書塞進了抽屜里。
甚至還上了鎖!
江如練頭磕到書桌邊緣,嘴裏說個不停,像是在給自己念緊箍咒。
「不行,不行,還沒結契。」
妖和人最大的區別,就是妖怪們擁有天生的習性。
無法更改、難以違抗。
比如黃鼠狼吃肉,熊貓吃竹子,禍斗對人類厭惡無比。
而鳳凰一族,在愛情上相當偏執。
他們會因伴侶死去,毫不猶豫地***,也會因為伴侶移情別戀、或是被伴侶冷落而產生極端情緒。
包括但不限於抑鬱、自傷、皮膚饑渴、過度缺乏安全感。
從而非法限制伴侶人身自由,並對伴侶採取其他不合理的強迫手段。
她對卿淺的喜歡與日俱增,可每多獲得卿淺一分,那恐怖的佔有欲便會跟着增長一分。
江如練不想這樣。
她的本能告訴她,人類不喜歡被妖怪限制自由,這是錯誤的。
而自己的師姐一身錚錚傲骨,只肯對自己低頭,她怎麼捨得讓師姐心寒。
所以這些事情一定要和師姐說清楚。
浴室傳來的水聲漸漸微弱,手機叮咚一響,是外賣消息。
江如練收拾好心情,快步走出房間。
江如練訂的是個蛋糕拼盤,好幾種口味的蛋糕拼在一起,足足十二寸。
泡芙、蛋撻還有布丁各來一點,她也不怕卿淺吃不完。
師姐自小在藥罐子裏泡大,愛吃甜的理所應當。
在江如練看來,讓卿淺苦的何止是葯,可惜,現在吃再多甜食都補不回來了。
「噠噠噠。」
某人並沒有刻意放輕腳步,對於耳聰目明的妖怪來說,就是即時位置播報。
江如練聽着卿淺走出浴室、穿過走廊、下樓。
她銀白色的頭髮還滴着水,濕漉漉的披在身後。
江如練的睡衣對她來說有些寬鬆,只有一根系帶勾勒出纖細的腰段。
卿淺順手把椅子拖到江如練面前,背對着坐下,一仰頭,瀑布似的頭髮全落到江如練腿上。
隨之而來的還有啪嗒滴下的水珠,打濕了江如練的衣服。
就算如此,她也能理直氣壯地開口:「梳頭。」
於是江如練任勞任怨地捧起一縷白髮,用靈氣蒸干。
再以指為梳,像是梳小動物的毛一樣,寸寸順下來。
小動物收貨了舒適,自己收穫了快樂,皆大歡喜。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
山裡起了霧,能見度很低。
庭院裏的小燈還亮着,映照出一小片細雨,和新種下的、被雨水洗得翠亮的玉竹。
江如練很少打理她的院子,這些玉竹大概是這裏唯一能看的植物。
長勢很好,想來還能結出新的竹筍,供江如練吃很久。
溫熱的指尖按摩着頭皮,卿淺舒服得眯了眼睛:「明早你做飯。」
江如練點點頭:「嗯,行。這次不會弄錯調料了。」
她答完才意識到,這種溫馨的氛圍自己肖想已久,真正擁有的時候卻彷彿只是尋常的一瞬間。
手底下是綢緞般的質感,江如練臨時起了興緻,耐心地將頭髮分成三股。
她熟稔地給卿淺編髮,還戲謔道:「我是不是在前世見過師姐?」
卿淺忽地睜開眼,眸光晃動。
「……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總覺得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徬晚,我也是這樣坐着和師姐一起聽雨。」江如練笑了笑:「或許不止一場雨。」
否則她的內心怎會如此安寧,如同尋到棲息之處的倦鳥,梳梳毛就能安心睡個好覺。
她編好最後一股,手中驀然出現一根紅繩,三兩下系在卿淺說頭髮上。
隨後親昵地在卿淺耳朵上落下一吻:「快去嘗嘗我給你準備的蛋糕,放太久就化了。」
卿淺從善如流,在餐桌前坐下。
拿着刀叉,慢慢悠悠地切下一塊芒果千層。
沐浴露的香氣混合著甜品,意外地很好聞,竟讓江如練生出了些許食慾。
哪怕是對食物極其挑剔的鳳凰,看着面前的一盤盤小蛋糕,都想去嘗一嘗。
又或許……
江如練抬眸,視線掃過卿淺優美的天鵝頸,奶白色的細膩皮膚,和被熱氣熏紅了的臉頰。
又或許讓她嘴饞的是卿淺。
她叉起一塊巧克力慕斯,自己卻不吃,而是送到卿淺嘴邊,被後者「啊嗚」一口咬掉。
叉子上還沾了點殘留的可可粉,被卿淺抿了一下,乾淨了。
江如練嘴角的弧度就沒下去過,有哪只鳳凰不喜歡投喂自己的心上人。
她笑着問:「芒果千層和巧克力慕斯哪個甜?」
卿淺支着頭想了想,似乎在仔細斟酌,隨後才道:「都一樣。」
「那這些點心裏有沒有最喜歡的?」
卿淺搖頭。
她像是怕江如練誤會,又飛快地補充:「都一樣的好吃。」
江如練沒再問,心滿意足地看卿淺的「吃播」。
只是她總感覺甜食對卿淺的吸引力變低了。
她吃一塊香甜的香草布丁,和平時喝粥沒什麼區別。
或許是因為吃不下,江如練暗自思忖,下次不能再買這麼多了。
卿淺細嚼慢咽着,將桌子上的甜品挨個嘗了一遍,才放下刀叉:「吃好了。」
江如練疊聲催促:「那漱完口去睡覺,這幾天太折騰了,師姐好好休息,剩下的我來收拾。」
卿淺卻不肯走,揪着江如練衣服的一角,也不讓她離開。
她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江如練:「你今晚會和我一起睡嗎?」
明明只是尋常問語句,從卿淺口中說出來,就總覺得多了幾分不安。
江如練斬釘截鐵地保證:「嗯,當然。」
得到了確切的回答,卿淺才轉身回到卧室。
而江如練哼着輕快地小曲,收拾桌子、碗筷,洗漱。
難得沒穿自己的羽衣,而是翻出和卿淺同款不同色的睡衣套上,這才爬上自己舒適的大床。
她精心鋪好的窩裏,已經藏起了自己最珍貴的寶貝。
小小的一隻,蜷縮在厚實的被褥里。
睫毛微微顫動,緩緩睜開一條縫,不見絲毫睡意。
「江如練。」她聲音略微有些緊,但是放得格外柔軟,是能被隨意搓扁揉圓的程度。
隨後卿淺將被子掀開一角,示意江如練快躺進來。
江如練也沒推脫,大大方方地鑽進去,把卿淺擁進懷裏,發出了滿足的喟嘆。
「晚安。」
卿淺眼底閃過一絲不解,她低頭看看自己被揉至凌亂的睡衣。
又看看江如練近在咫尺、恬靜的睡顏。
三十秒過去,江如練逐漸縮緊懷抱,鳳凰霸道的氣息侵佔了周遭的空間,無時無刻不在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一分鐘過去,江如練沒有了動靜,只有纏在腰上的手還抱得很緊,像是怕人跑了。
三分鐘過去了,耳邊傳來江如練規律的呼吸聲,由此可見,某隻鳳凰的睡眠質量有多好。
好到完全不受任何外物影響。
卿淺欲言又止好幾次,很想把纏着自己的大型掛件推下床。
偏偏江如練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沒有任何鬆懈的意思。
比自己高處幾度的體溫源源不斷的傳遞過來,說不清是癢還是暖和。
她蹙起眉,終於忍無可忍:「江如練。」
江如練對自己的名字相當敏感,特別是由熟悉的聲音喊出來時。
幾乎是耳朵捕捉到的一瞬間,她就睜開了眼睛。
她也不生氣,第一反應是茫然地鬆開懷抱。
「嗯?怎麼了,是不是我抱得太緊,讓師姐難受了?」
卿淺停頓三秒,涼絲絲地開口:「你就只是抱着嗎?」
她突然就悟了,有些物種會滅絕,不是沒有原因的。
江如練的大腦剛剛開機,正處在讀取階段,完全是在憑本能回答問題。
拿腦袋蹭了蹭卿淺的鬢髮后,她又摟了上去,還懶洋洋地說話。
「嗯。擁抱的感覺很好。」
肌膚相貼,親密無間,能聽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因此時間被無限拉長,整顆心都被塞得滿滿當當,就像擁有了全世界。
卿淺輕聲問:「除了這個呢?」
「嗯?」江如練撐起身,腦子以相當緩慢的速度轉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