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是用來開顱骨的？
夏衛國拎着法醫勘察箱回到清水縣公安局。
法醫室的辦公桌前坐着一個陌生的年輕人。
“你是今天剛來的實習法醫？”夏衛國放下手中的勘察箱，神色頗為好奇。
這個年代，科班出身的法醫還少，他自己也是從臨床醫生轉行當法醫的。
姜武聽到聲音，連忙站了起來，“是的，您就是夏老師？”
夏衛國含笑點了點頭，“嗯，我叫夏衛國，是清水縣公安局的法醫。”
夏衛國的年齡大概在四十歲，長相普通，屬於丟在人群中就找不出來的那種。
不過，他的眉眼處有一塊小刀疤。
瘢痕並不深，不仔細看，還真發現不了。
“夏老師，請您多多關照，今後半年的時間，我就跟着您了。”姜武朝夏衛國微微躬身。
對於這些在基層公安一線工作的法醫，姜武是十分敬佩他們的。
特別是在這種艱難的環境下，無論是社會環境，抑或是工作環境，對法醫來說都不太友好。
但是這個職業，又是法治社會必不可少的角色。
“好。”夏衛國拍了拍姜武的肩膀，“咱們是互相學習，我不是科班出身，只不過在基層幹得時間久了，經驗豐富一些罷了。”
“師傅，您謙虛了。”姜武一笑，拿出桌上的一疊屍檢檔案，對夏衛國豎起了大拇指，“我看您做了數百份的屍檢，各種命案都見過，協助陳隊他們破了好多案子，很厲害了！”
夏衛國笑着搖搖頭，“小姜，你這只是看到破了的案子，還有很多案子，至今沒有任何頭緒，作案人仍然逍遙法外。我們法醫需要做的，還有很多很多！”
夏衛國語氣沉重，目光堅毅，這讓姜武心頭一怔。
從他的身上，姜武感受到了這個時代，屬於法醫的那股正氣。
在治安混亂的環境裏，可能就是有這麼一位位不辭辛勞的法醫和刑警，才能將犯罪分子繩之以法，讓案情得以偵破。
“小姜，你先休息一會兒，等會兒跟我出去一趟。”夏衛國撇開這個沉重的話題。
“是去屍體解剖嗎？”姜武眼前一亮。
“你這小子，聽說解剖就這麼激動？”夏衛國一笑，他感覺眼前這個年輕人不簡單啊。
正常人聽到“屍體”兩字，那都是緊張的。
即便是從事屍體相關職業，最開始也會不太習慣，或者有所顧忌。
但是看姜武的模樣，這小子卻是一臉的興奮。
姜武笑着撓撓頭，“師傅，我能上手嗎？”
“嗯？你在學校動手解剖過嗎？”夏衛國好奇道。
他還不太清楚法醫系學生的日常。
“師傅，其實我們和臨床醫學專業一樣，同樣是五年制。”姜武解釋道，“甚至前四年和臨床醫學的課程一模一樣，不過到了第五年，我們開始學習法醫專業課程，其中法醫病理學是重中之重，每個同學都要單獨跟着老師進行屍體解剖。”
“真羨慕你們能有這種學習的機會。”夏衛國感嘆道，“好了，不多說了，休息片刻，準備出發。等會兒你當我助手，協助我解剖。”
“好的，謝謝師傅。”姜武面色一喜，不過他並沒有閑着，而是接過夏衛國手中的勘察箱。
想要當一名合格的法醫，要先熟悉法醫勘察箱的用具。
二十一世紀的法醫勘察箱，他當然再熟悉不過了。
但是這個時代的勘察箱用具，那就大不一樣了。
常用的彎頭手術剪、直形手術剪，這些都是有的，它們在屍體解剖中是不可缺少的器械，比如用於剪開腹膜、心包膜、氣管等等。
其次，開口器、肋骨剪也都是有的。
“師傅，這是幹啥？”姜武在勘察箱中找到了幾根鋼鋸條。
這和木工用的鋼鋸條是一個東西。
姜武的舅舅以前是干木工的，他家到處都是這玩意兒。
夏衛國瞥了一眼，“開顱用的。”
姜武瞪大了眼睛，“用這個開顱？”
“對啊，不然還能用啥？”夏衛國笑了笑，“除了比較容易卡殼，其實用得還挺順手的。”
姜武撓了撓頭，用這玩意兒開顱，得多耗費體力和時間啊！
二十一世紀法醫的開顱用具，已經是電動開顱鋸。
有那種改良版的電動開顱鋸，碰到腦膜就會停止轉動，有些甚至還帶上了防止骨屑和血液飛濺的功能。
這樣一對比，兩個時代的法醫用具，差距是相當的大啊！
熟悉完法醫勘察箱，姜武便跟着夏衛國出發了。
此行目的地，便是清水縣殯儀館。
再次坐上邊三輪摩托車，這一次的司機是姜武今天上午在公安局門口遇到的執勤警察。
他名叫李遠帆，來刑警隊有兩年的時間了。
車剛啟動，李遠帆就像個話癆，一路上都在問各種問題。
“夏法醫，您今天又去了團山縣？”
“又碰到命案了？”
“解剖了幾具屍體？”
“小江法醫，你們同濟醫科大學一年的學費貴不貴啊？”
“你在大學交了女朋友嗎？”
“你們班上有女法醫嗎？”
“……”
夏衛國看樣子已經很習慣李遠帆了，能夠從容面對。
但是姜武有些頭痛，這問題一個接一個，讓人應接不暇。
好不容易到了殯儀館，姜武終於鬆了口氣。
“夏法醫，我先回局裏，等會兒過來接你們。”
“好。”
李遠帆朝兩人揮了揮手，開着邊三輪摩托車便離開了。
夏衛國帶着姜武走進殯儀館，一邊笑着說道：“小姜，你別看小李話說，其實他這人不錯，熱心腸，以後你就知道了。”
“好，我知道了師傅。”姜武苦笑一聲。
他深呼吸了幾次，收拾好心情，準備迎接自己兩世人生中的第一次真實屍體解剖。
……
走進了殯儀館內部。
夏衛國照例給殯儀館工作人員看了刑警隊的證件。
“夏法醫，死者家屬已經到了。”殯儀館老大爺朝一個中年男人努了努嘴。
“好。”夏衛國朝男人看了眼，便收回視線，“麻煩了。”
老大爺咧嘴一笑，“夏法醫，你跟我客氣啥，都是老熟人啦！下次過來，帶包好煙就行了。”
夏衛國一愣，隨後笑着點點頭，“行！”
屍體解剖，需要有近親屬或者委託人到場，並且簽字同意才能開始。
來的這個中年男人，是死者的父親。
他神色有些獃滯，似乎還沒有從女兒的死亡陰影當中走出來。
夏衛國走過去，再次和他交代了解剖相關事宜。
“法醫同志，屍體一定要解剖嗎？”男人張了張嘴，神情頗為痛苦。
華夏人最講究“死留完屍”。
古代一些比較殘酷的刑罰，比如五馬分屍、千刀萬剮，都是側面表現“完整屍體”的重要性。
“我了解您的心情。”夏衛國耐心解釋道，“但是我們解剖屍體，是為了儘早找出兇手，還您女兒一個公道！您總不希望兇手逍遙法外吧？”
男人嘆了口氣，然後點點頭：“那就聽你們的，解剖吧。”
並不是所有家屬都像中年男人這麼好溝通。
很多刑事案件，死者家屬拒絕做屍體解剖。
不過根據《刑事訴訟法》，對於死因不明的屍體，公安機關有權決定解剖，並且通知死者家屬到場。
換言之，死者家屬同意與否，其實並不影響偵查機關對死因不明屍體解剖的進行。
……
說是解剖室，其實就是殯儀館一樓的一個很小的房間。
小到什麼程度呢，姜武覺得如果要用一詞來形容的話，那就是“彈丸之地”！
解剖室里的條件十分簡陋，只能保證最基本的解剖——一張解剖台和一個水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