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暴怒火爐，捨命之擊
不知名也不知技術來源的引擎發出躁動的轟鳴，似乎在為它如今變得面目全非的主人發聲。
刻繪有邪惡花紋與符號的深藍色厚重裝甲覆蓋著白王僅存的生物質軀體——那是在千年前被誘惑、主動融合了一部分白王血肉的“伊邪奈美”；如今成為白王未隨本體覆滅的精神寄宿之地。
這種屬於白王的特殊跡象早在之前就出現過，寄宿於龍骨之上的白王精神意圖奪舍當時還未復蘇的諾頓，從而造成了老唐的第一次失控；事後老唐對龍骨十字重新做了一次掃描，卻詭異地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從現在看來，估計就是那時候，白王未滅的精神跟惡魔做了某種交易，在帝皇意志親臨前逃離了，重新逃回到了日本。
但……源稚女沒想到，無論是在歷史記載里曾自封“聖龍”率領三分之一龍族發起險些顛覆黑王統治的大叛亂，還是在夜之食原里所目睹的那頭如天神般帶着森嚴、如魔鬼般帶着恐怖、幾乎要與天地齊平的八首之龍……都沒法將白王跟眼前這頭機械與血肉混合在一起的造物聯想到一起。
四隻粗壯點綴有數百蒼白人類顱骨的血紅色機械巨足撐起了它近十米的高大身軀，而深藍色遍佈花紋、符號與尖刺的厚重裝甲將其層層包裹覆蓋似乎堅不可摧無懈可擊；
而在它情緒變得更加憤怒狂暴時，像是流動液體般的金屬迅速蔓延上它身後那八條粗壯的巨尾，除了那條擁有一根突出血肉鱗片的鋒利骨骼的尾部之外，其餘巨尾都完全覆蓋上了裝甲與尾部加裝的致命機械結構完成了整合。
“惡魔引擎”。
源稚女想起了在“混沌邪敵高危單位”系列課程里，有這麼一種能將惡魔綁定束縛在機械製造的外殼中的黑暗造物。
白王居然甘願被改造成這種東西么？
引擎發出了更加刺耳狂暴的轟鳴，同時白王那覆蓋有尖刺裝甲的龍首發出了憤怒的咆哮，熔金色的瞳眸似乎看穿了源稚女心中所想；
這徹徹底底點燃了它的怒火——畢竟將它至關重要的聖軀毀滅的就是這幫可惡的人類，否則它也不會淪落至需要靠一副殘軀來苟活殘存。
下一秒，白王火力傾瀉。
安裝在它腹下、雙肩、四臂其中兩臂——總共六門不同口徑不同規模的火炮朝源稚女噴出了可怕的火力，在上一秒源稚女就收斂了思緒心神，在褻瀆的彈雨與高熱能量激流逼近前，他就變作一道蒼白的勁影高速離開了被打擊的區域；
反倒是相當數量想要圍攻源稚女的異形生物們遭了殃，被恐怖的火力連同地板一起覆蓋蒸發。
但刻繪有紋路與符號的地板在短時間過後就迅速復原。
極危！極危！極危！極危！……
儘管沒有佩戴戰術頭盔，但源稚女在腦海里迅速對新生機械白王/白王引擎的危險性進行了分析預算——作為在軍團模擬實戰系統全部完成之前的“人工系統”，他自然學會了這種分析場景的本領；
而最後得出的結果——極度危險！足以威脅到軍團戰士的性命。
“這是理所當然的，這絕對是這個世界首次誕生的最偉大傑作。”
在炮火轟隆震響的喧囂中，多伊洛斯開口了；這頭惡魔殘魂半分鐘前還被軍團之主的實影追殺逃竄得如喪家之雞，現在居然又恢復了它那高高在上宛如一切皆在掌控中的智者模樣，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王座上：
“儘管在製造強力戰爭工具方面，血神的信徒要更佔優勢，但好在我找到了一位‘專業人士’幫我完成了聖龍的改進計劃。”
專業人士？意思是白王還不是惡魔所謂的“合作夥伴”？幕後還藏着誰？
這些話源稚女聽在耳里，他一心多用到了極致；在躲閃白王密集火力攻擊的同時，也在不斷催動體內的“信仰熔爐”與提前設下的煉金陣紋竭力鎮壓龍骨受異形牽引時給自身造成的負面影響，想要迅速回歸戰鬥狀態獲取更多有關白王的具體情報。
僅憑他自己一人是很難消滅這種凶物的，但他的那些戰士兄弟們可以；所以他必須得在自己激活“暴怒火爐”發起捨命一擊前為軍團戰士帶去更多有價值的情報信息。
就在源稚女強行壓制住體內受牽引的龍骨時，他耳邊轟鳴炸響的炮火下一秒忽然短暫停歇——白王引擎背後那雙如火焰般逐層變換色彩的羽翼光芒劇烈盛放，連同其深藍色裝甲表面的符號一同亮起；
緊隨而來的便是高昂憤怒的極致龍文詠唱！
這是一個壞消息，這架白王引擎仍具備釋放言靈的力量。
言靈.王權！
言靈.貪湮！
兩個言靈領域幾乎是同一時間將源稚女籠罩，再也沒有給他高速躲閃的機會了，在被“王權”影響大幅度強化的重力場領域承受壓迫之時，源稚女腳下原本堅硬的地板也忽然間如同沼澤般軟化，身體腰部以下一下子就沒入到了地面里；
緊接着地面形態再度發生變化，宛如數條巨蛇在翻身般扭曲旋轉開裂成數十根石柱朝源稚女撲去；源稚女不願坐以待斃，在身體經受數十倍重力壓迫的狀態下，他用盡全力揮舞煉金巨劍擊碎了幾根襲來的石柱——
可也僅能做到這樣了，隨着包裹着他的地面升起以及其餘石柱轟擊在其上半身再度形成一層新的牢籠之後，他失去了繼續行動的能力。
“優秀的表現，也許能為萬變之主麾下新增添一款有趣的戰爭工具……”觀戰的多伊洛斯點頭稱讚，同時自言自語，“嗯，確實可以，靈能與機械相結合的新型戰爭工具……不過好像不經合作夥伴同意，沒法拿到這工具的製造版權呢……”
砰！砰！砰！
白王引擎邁動四隻粗壯的機械巨足踩踏的聲音如同悶雷炸響，空氣里仍然瀰漫著方才白王火力全開時所留下的高熱與刺鼻氣味，金屬裝甲面具后一雙變成熔紅色的瞳眸死死地盯着動彈不得的源稚女，似乎想要細細地切開他的身體，尋找到那幾塊屬於它的聖骨。
那位所謂人類之主的意志在入主諾頓的白帝城之後，想要奪回軀體的完全龍骨十字就已經無望；殘缺的白王只能將復蘇的契機都寄託到了唯一一個在白帝城外的源稚女身上。
就跟多伊洛斯所預知到的一樣，在事情經過數次反轉之後，赫爾佐格帶來了他不期望、但卻是它所期望來到的源稚女。
“貪湮”仍在生效當中，將源稚女頭顱以下身體死死困住的石質枷鎖內，還不斷地有尖銳的石刺生出想要洞穿他的身體，但體內外龍鱗殖裝甲殼和超高密度的肌肉骨骼正抵擋着這些侵襲。
但這不代表白王那八條巨尾不能對源稚女造成傷害。
倒勾、巨刃、尖刺、利爪……不同的致命機械結構像是毒蛇般在白王的身後搖擺晃動；但最讓源稚女感覺危險的還是那塊尖細鋒利的白骨，有那麼一種熟悉的感覺——
他的煉金巨劍不屈之魂的原材料就是來自白王軀體的尾骨。
白王引擎自然也清楚這一點，所以它兩隻未被改造安裝上武器的爪臂伸出其中一隻，在未知力量的牽引下，掉落在地上的不屈之魂飛到了它覆蓋金屬裝甲的爪子裏。
可僅僅是剛入手，不屈之魂表面就亮起了灼眼的金光，白王引擎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像是被這金光刺痛了一般將到手的巨劍丟開。
“真是可悲啊，異形……”源稚女冷冷地笑了，蒼白骨質面甲後傳出的聲音帶着譏諷，“就連你身體曾經的一部分都拒絕了現在的你……”
雖然不會受對方的嘲諷——自己曾經的骨骼明顯是被做了大量的手腳才會有如此表現；
但白王引擎依舊憤怒至極。
擁有鋒利骨骼的那條長尾在半空中劃出一道飄逸的白色弧光，體內外龍鱗甲殼與改造后高密度的肌肉骨骼都沒能攔住這驚人的一擊，這一根危險的白骨插入困死源稚女的石牢裏，連同心臟與其堅韌的身體一同洞穿。
在第一顆心臟受創后，源稚女體內獨立的第二顆心臟立即開始劇烈搏動承擔身體器官消耗所需的機能，同時開始釋放出名為“八岐細胞”的基因物質試圖癒合他所受到的創傷。
這是從路明非“八岐之心”所“繼承”到的癒合基因物質，雖然其他軍團戰士的第二心臟多多少少都獲得了一些自我癒合能力，但由於是高血統的白王混血種後裔，在植入的基因種子后源稚女在這方面繼承了更多的增益。
但源稚女清楚這是沒用的，這種狀態下就算自愈能力再強大，做不出反擊也只會是砧板上任惡魔異形宰割的魚肉。
“你就這麼想要我體內的龍骨么？好啊，那你就過來拿啊，異形！！”
源稚女一直不善言辭，哪怕在接受改造之後也依舊如此，不像芬格爾有奇怪又或者像凱撒那樣有激昂振奮的戰吼，一直都是沉默且高效地殺敵；
如今，他發出了一聲最為憤怒的嘶吼。
“暴怒火爐”激活！
啟示之劍軍團阿斯塔特獨有的手術階段，該特殊器官位於兩個心臟之間，在最為緊急的情況時，戰士們可以選擇激活該器官爆發出最後狂暴的憤怒去毀滅一切帝皇之敵——如今已到了源稚女捨命燃燒的時候。
寄存在“暴怒火爐”內部的基因種子開始劇烈燃燒；它便是點燃戰士最後狂暴力量的燃料；這枚基因種子往往是新兵在接受手術前所植入的，來自軍團之主路明非本人的鮮血基因煉金合成，所以在暴怒火爐激活時燃燒得格外猛烈。
因此啟示之劍軍團的戰士註定會在極致的憤怒中戰死——且這些產生的情感並不會滋養那位至高天的血神。
難以想像的激烈力量瞬間從暴怒火爐中湧現並衝擊着源稚女的四肢百骸，其骨質面甲后那雙瞳眸居然也變成了驚人的熔紅之色，來自王權與貪湮的壓制、受牽引的龍骨給身體的負面影響正隨他增強的力量而急速減輕。
白王引擎意識到了不對，立即擺動洞穿源稚女身體的長尾想要把這該死的人類撕碎，可隨着貪湮的土石監牢被震碎，它看到自己的尾巴居然已經被源稚女從身體裏強行拔了出來。
它這一擺動，直接將他給甩飛了出去。
一道蒼白的疾影閃過，源稚女重新出現並穩穩落地，跟之前有些不同，如今覆蓋他全身的蒼白龍鱗裝甲表面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芒，煉金巨劍不屈之魂重新回到了他的手裏，熾烈的金芒未曾熄滅。
暴怒火爐激活狀態期間，身體所有器官機能全面翻倍，這其中也包括信仰熔爐，其所儲存的信仰之力開始徹底盛放。
“你的骨頭已經發揮了它應有的價值。”源稚女冷冷地說，“所以它們現在該被銷毀了。”
他錘了錘自己覆蓋尖銳鱗甲的胸口。
白王引擎龐大的軀體頓時為之一震，它似乎感覺到對方身體裏與自己有牽連的幾塊骨頭，就在方才的敲擊之下粉碎，然後被對方的身體擠壓成碎屑粉末、吸收……消失殆盡。
源稚女只是神情冷漠：原先白王的龍骨是用以穩定自己的高血統的混血種身體，現在它本身既影響自己、且又是異形與惡魔迫切想要的東西，再加上自己已經激活了暴怒火爐，這幾塊龍骨也失去了它們的價值。
“那我就把你撕成碎塊徹底吞噬掉！”
白王引擎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咆哮，八條機械巨尾斬開高熱的空氣撲向了源稚女，後者一邊高速移動閃躲一邊揮舞不屈之魂劈開無法避閃的機械巨尾，可即便如此碰撞間所迸發的閃亮電弧仍如千花綻放令人眼花繚亂。
夢貘第二階段，記憶具現！
背負軍團之主太陽光環的路明非再次在源稚女身旁顯現，雙眸充斥着金色的光芒與憤怒，多伊洛斯看到他出現的第一時間就從王座上立直了身似乎又想要拔腿逃竄；但路明非的實影沒有去追殺它，而是和源稚女一起對抗白王引擎的攻擊。
即使是實影而非真身，路明非的戰鬥力根本不容小覷，短短几秒鐘后，他抓住機會揮舞那柄燃燒金色火焰的巨劍砍下了它一條改裝有猙獰倒勾的金屬巨尾，暗紅色的鮮血與漆黑惡臭的機油同時噴涌而出。
“撤銷！”
白王引擎憤怒地吼出那蘊含元素抹消力量的龍文字符，可這一次撤銷指令居然沒有生效！
路明非實影仍未受任何影響地戰鬥着，在這白王引擎分心的一瞬間，他又斬下了白王引擎一條如毒蠍般改裝有機械尖刺的巨尾。
與此同時，多伊洛斯跟白王引擎都聽到了頭頂儲水井井部傳來螺旋槳的巨大轟鳴聲，但只有惡魔才有空閑抬起頭去看——
那是一架墜落當中的黑色重型直升機，駕駛室里沒有人，只有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機艙門前與它一同墜落，看上去好像是他扛着這架直升機要從上面砸下來的那樣——
而下一秒，直升機漆黑的機身染上了一層熾熱的火紅，被詭異色彩佔據的昏暗空間變得明亮起來，漆黑的直升機在那道高大身影的力量下變為一輪墜落的太陽，徑直砸向了那最顯眼的白王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