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新婚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此證。」
婚書一式兩份,分為鸞書、鳳箋,也稱為龍鳳帖、鴛鴦禮書。算是這個時代的結婚證件。
這裏要繳納的費用只有一項,涵蓋了所有,就是結婚印花稅,配照片的費用更高。
上面寫有雙方的生辰八字,戶籍詳情,同時備註有結婚人,證婚人,主婚人,最終備註日期,外加有關單位的鋼印。
李連勝,吉林敦化人,現隸屬延邊朝鮮族自治州,算是民國時期的邊境地段,離着還海參崴不遠。小的時候經常和毛子打混在一起,老家的人稱為李烏拉,沒準是混血兒也說不定。
連勝二字更加非凡,打架沒輸過,但是打仗一潰千里,也許是萬里。不服輸的性格導致整個排的兄弟被斷送,因此被自己的大兵張迷龍捶打了好幾年。
但是這裏的一切都變了
李烏拉掏出零散的半開和法幣,似乎是說自己很艱難的樣子。
價格真貴,兩個半開,就是照片的費用,剩下的加一起一共二十幾塊法幣,陳小醉很是心疼,換成吃的,吃便宜的可以吃小半年了。想着想着,小媳婦就要哭了。
李烏拉把她拉進懷裏,小聲的安慰道:「別哭別哭,大喜的日子。」
陳小醉只覺得眼淚堵不住了:「可是...可是,能買好多好多的吃的。」
「別急別急,看我的。」
李烏拉一邊拉着陳小醉,一邊走向河邊,說完就麻溜脫衣服。
「想吃魚不?」
「啊?」
在陳小醉的震驚中,李烏拉縱身一躍,輕快入水,沒多久,一條一斤多重的魚被拋上了岸邊。
羊蛋子連忙趴下,及時按住了亂蹦躂的魚:「烏拉哥,你真...神了。想不出好詞了。」
「接着。」
「啊!」
小陳一陣尖叫,被活蹦亂跳的魚嚇到了,隨後連忙找東西,試圖把它按住。
「不行,太滑了。它總是亂跳。」
羊蛋子瞬間有主意了:「嫂子,拿桶,用那個木桶裝。」
一聲嫂子,喊得她小臉通紅的,沉迷其中。
羊蛋子眼疾手快,將裏面的零零散散的倒出來,然後用木桶打了一點水,把活蹦亂跳的魚放了進去。
李烏拉一連抓了七八條,陳小醉連忙說道:「好了好了,差不多就可以了。快上來,小心冷。」
「嘿嘿,還是媳婦心疼我。我這就上來。」
羊蛋子立馬哈着腰說道:「東西都收拾好了。」
李烏拉眼睛一轉:「腿利索了?」
羊蛋子點點頭:「利索的很。」
其實還是有些疼,但是他必須要堅持着,證明自己不是廢物,還有一點點價值。潰兵不值錢,有點用處的潰兵才值錢。
最大的木桶由李烏拉自個挑着,稍微重一點的由羊蛋子拿着,剩下的小零頭再由陳小醉拿着,幾個人有說有笑的走回了家。當然,羊蛋子更多的時候都是看客。
劈柴,燒火,打水,力所能及的能幫上忙的,羊蛋子總是不停歇。
大廚由李烏拉掌控,陳小醉打下手。記憶中的東北菜,燒魚也是一絕。
吉林菜又稱吉菜,算是東北菜的一個分支,因為歷史淵源,它是一個受魯菜影響嚴重的菜系,如果不仔細區分,其實和魯菜沒啥區別。
油炸,悶燒,煅炒,香味撲鼻,羊蛋子聞着味都覺得着迷,太香了。
陳小醉則是目不轉睛的盯着李烏拉的手法,下定決心,要認真學習。雖然她一直懵懵懂懂的,有時候看起來很天真,但是她的腦子很聰明,也很有毅力。
「好了,菜齊了,燜飯。」
傳統土灶和現代的廚房有區別,都是先做着菜,最後用余火燒飯。最後一個菜如果是油料足的菜,會更香。米飯熟了以後,會在底部形成鍋巴,又松又脆,賊香。
「迷龍沒有福氣,趕不上我們的新婚大喜日子,羊蛋子,你就代表迷龍,多吃點。」
「中!」
羊蛋子很高興,難得這一頓是能吃飽飯的,雜糧米就着紅燒魚,他能多吃幾碗飯。
陳小醉滿臉興奮,小臉蛋紅嘟嘟的,很可愛。
李烏拉沒有高尚的情操,讀取了李連勝的記憶,也知道,羊蛋子的年齡屬於收攏所墊底的存在,好像是陝西渭河人,和豆餅一樣,都是應為弱小,淪為被受欺負的存在。
豆餅有了川娃子要麻的保護,羊蛋子則是依偎在惡霸張迷龍的手下,但是從沒有仗勢欺人,也沒有學着其它人落井下石。也許他太年輕了,沒有學會老兵油子的黑腹。
羊蛋子今晚吃的很開心,但是也知道要離開了,人家小兩口在這,自己一個人在旁邊算咋回事。
羊蛋子想了想:「烏拉哥,我兜里也沒啥可以隨禮的,我在這裏給您道一聲祝福了。祝你倆一輩子無病無災,兒孫滿堂。」
李烏拉笑了笑:「借你吉言,你等等。」
李烏拉連忙跑到廚房,把剩餘的鍋巴打包,用布片包好了,還有幾張皺巴巴的法幣,然後一起遞給他。
「都是窮哈哈,也沒啥可吃的,這點你拿着吧。自己機靈點,財不外露,明白嗎?我救不了任何人。」
「嗯!」
羊蛋子接下了布包,他聞着味了,是鍋里的鍋巴,那是李烏拉夫婦為數不多的糧食。他連忙跪下,磕了一個頭,然後轉身離開了。
對方家底不厚實,也沒辦法養他一輩子。(他以為迷龍的罐頭都被人連夜偷走了。)
陳小醉在後面默不作聲,看着羊蛋子遠去后,關上大門,然後又拉着李烏拉進房間。
陳小醉很疑惑:「咱們有那麼多吃的,為什麼不多給一點?」
李烏拉:「人心隔肚皮,永遠不要懷疑,他們會做出什麼骯髒的事情。前天的孟瘸子的事,你忘記了教訓嗎?」
陳小醉小臉刷的變白了:「你知道了。」
李烏拉回答:「我昨晚就知道了,回收攏所的時候,他們大鍋里燉的,都是你的粉條。」
陳小醉兩眼冒着淚花:「他...他們,他們怎麼能這樣!」
這丫頭說不出惡毒的言語,罵人都不會。
李烏拉抱着她,坐在凳子上,「所以啊,你要機靈着點,不要讓陌生人進來。現在這裏到處都是壞人。」
陳小醉點點頭:「壞人,都是壞人。」
李烏拉繼續說道:「我也是壞人,我就一個少尉,就二十四塊法幣,根本養不起你。所以,你平時一定要低調,有什麼吃的,躲起來吃,明面上,一定要裝窮,知道不?」
陳小醉點頭:「嗯,知道了。」
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麼:「那,我哥是不是也是大家眼中的壞蛋軍官?」
李烏拉撥弄了一下她的頭髮,特好玩:「你說呢?注意保密,我和你哥幹什麼壞事,你都不知道。你平時和外人說起,一定不能說自己吃的多好,或者有什麼什麼東西,否者我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呀!」
陳小醉一聲尖叫,閉上雙眼,彷彿看見了李烏拉的無頭軀體,也可能是她老哥的。
李烏拉笑了笑:「好了,騙你的。那幾箱罐頭,都是迷龍給我的。他以前從黑市裡倒騰的好東西。如今對方去打仗了,生死不明。將來他回來,一半東西都是他的。」
陳小醉點點頭:「哦哦,我明白了。放心,我嘴巴可嚴實了。」
「波!」
「走回房,睡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