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細作

在謹蘭宮待着無聊，小世子吵着要出去玩，於是宮女和奶娘便帶着他去了花園，沒多時，遇到了前來散步的皇後娘娘。皇后瞧着小世子可愛，便逗起他來，說話間，皇後娘娘從奶娘口中得知，小世子是和永王妃與七公主一同入的宮，七公主此時已經回承棲宮去了。

皇后聽聞貞兒回宮，突然心生一計：既然小安遠侯拿捏着哥哥不放，那本宮便拿捏住七公主，豈不妙哉？

「慎兒，那你帶着這位姑姑去承棲宮找你貞兒姑姑來好不好呀？」皇後用手指了指碧嬌，彎下腰對着小世子說。

碧嬌對着小世子微微一笑，小世子轉頭瞅了瞅她，咿咿呀呀地叫道：「貞兒姑姑，貞兒姑姑。」

於是碧嬌抱起小世子向承棲宮走去，奶娘怕碧嬌受累，想要接過孩子，都被她拒絕了。進到承棲宮時，貞兒正陪着母親說話，碧嬌將小世子放下，向尹昭儀和貞兒行了禮。小世子一見到姑姑，開心的直奔貞兒懷裏。貞兒奇怪，怎麼皇後娘娘的侍婢會帶着慎兒來這裏，隨即她發現，榻上的母親有些不知所措，雙手緊緊攥着被角，她輕輕握了握母親的手，以示安慰，然後起身問：「皇後娘娘有什麼事嗎？」

「回公主，皇後娘娘在園子裏遇到小世子，聽小世子咿呀着叫貞兒姑姑，於是讓奴婢帶小世子過來找公主，請公主一同前去玩耍。」碧嬌回道。

「哦，我這就帶小世子過去。」

尹昭儀突然伸手攥住了貞兒的胳膊，蹙着眉頭向貞兒搖了搖頭。貞兒不知母親在擔心什麼，輕輕說：「我陪小世子玩一會兒就回來，說了這許久的話，母親也累了，先休息一會兒吧。」

尹昭儀知道貞兒也不可能違抗皇后的命令，只得放了手，囑咐說：「早點回來。」

「嗯。」貞兒應了一聲，起身抱起慎兒，跟着碧嬌一起出去了。

皇後娘娘正坐在亭子裏賞花，見貞兒抱着小世子來的如此迅速，欣慰的很。貞兒向她行完禮，皇后立即吩咐奶娘把小世子帶走，獨留貞兒一人。貞兒這才反應過來，皇後娘娘哪裏是叫她來陪孩子，完全就是專門衝著她的。

「一說陪小世子玩，七公主來的果然快，難怪小世子如此愛他的貞兒姑姑。」皇后笑着說。

「小世子如此可愛，誰人不喜愛呢！」貞兒聽着皇后話中有話。

「不過本宮今日請你來可不是帶孩子的。本宮有事要請你幫忙。」皇后往前直了直身子，示意碧嬌給貞兒也賜個座。

「皇後娘娘言重了，有什麼事，皇後娘娘儘管吩咐便是。」貞兒欠身坐在了碧嬌搬來的凳子上。

「怎麼說呢，這事兒還真不大好開口。」皇后假意很不好意思，說：「這日後哇，本宮想請你勸勸小侯爺，還是要像往常一樣與尚書令大人交好些。」

「回皇後娘娘，小侯爺在前朝的事，從不與我說，我也不懂，自是不好開口說什麼的。」貞兒聽了這話明白了，原來鍾離睿與左永年之間的釐清，惹了皇后不高興。

皇后聽完，喝了一口茶，笑道：「是，你說得對，女人不得干涉前朝事，既然這樣，本宮也不勉強，那你幫本宮在需要的時候提供點消息什麼的，總能做得到吧？」

這是要讓自己做細作呀，這可比勸說鍾離睿與左永年為伍更可怕。貞兒自是一萬個不願意：「皇後娘娘這是何意？娘娘想要知道什麼，直接去問便是，何必出此下策？」

「大膽！」碧嬌聽聞七公主言語不宜，呵斥道。

皇后擺擺手，示意碧嬌退下，「七公主，你不用這麼著急拒絕本宮。聽聞尹昭儀病了，可好些了？」

貞兒心想，母親說太醫瞧過說沒事的呀，為何皇後娘娘會突然關心起這個。便說：「有勞皇後娘娘掛懷，母親說她沒事。」

「出了那麼大的事她怎麼會沒事呢？你可別聽尹昭儀說，她那是不想讓你操心！」

貞兒大吃一驚，問到：「出了什麼事？」

皇后示意碧嬌將穗禾的事情向貞兒說了，貞兒聽完心裏難過，差點哭出聲，她心想，就一個燈籠，竟然也能惹來殺身之禍，皇后還真是狠心。

「所以你看，在這後宮之中，人人都要守規矩，都要謹言慎行。其實按說，這穗禾是禍起你母親，但是誰讓她是奴婢呢？代主子受過是應該的。所以，本宮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免得牽連了其他人。」

其他人？宮中能受自己牽連的，無非就是自己的母親，皇后的意思，倘若今日自己不答應，日後母親在宮中怕是處境不利，甚至如穗禾一般有生命危險！貞兒一下慌了神，揪着衣角不知如何是好，再聯想起母親憔悴的樣子，含淚的雙眼，以及最後不願讓她前來的神情，她的心都揪了起來，一邊是生養自己的母親，一邊是自己心愛的人，該怎麼做才能護得他倆的周全呀？

皇后明知貞兒為難，但是她並不會有一絲心軟，「你也不必如此為難，提供一點消息而已，又不會傷着小侯爺，你若是不願意，本宮也可以找別人，但是那樣的話本宮可就不能確保小侯爺的安全咯。」

「好，我答應。那皇後娘娘說話可要算數，只要我按娘娘的意思去做，娘娘要保證我母親和小侯爺不受傷害。」聽到皇後娘娘言及鍾離睿的安危，貞兒迫不及待脫口就答應了，一絲都沒有猶豫。jj.br>

皇后這下甚是滿意，「哎，本宮沒看錯人，七公主果然識時務。你放心，只要你做的好，本宮保證你母親安然無恙。行了，我會安排人隨時與你接應，你去和小世子玩兒一會兒吧。」

貞兒正要起身告退，皇后先行起了身，走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對了，以後沒有傳召不要回宮，都嫁人了，總是往宮裏跑，別人還以為你和駙馬爺不睦呢！」

貞兒腦子一片空白，後來怎麼回的承棲宮自己都不知道。尹昭儀見貞兒魂不守舍的樣子，問：「皇後娘娘與你說了什麼？」

「沒，沒什麼。」

「別瞞着母親。」尹昭儀拉着貞兒的手，這麼熱的天氣，貞兒的手竟是冰涼的。

「母親，穗禾姑姑的事我知道了。」貞兒說著掉下了眼淚。

尹昭儀聽聞十分傷心，自己瞞來瞞去什麼也瞞不住，十分內疚地說：「都是我不好，不該叫她跟我出去的。」

「穗禾姑姑就打翻了一個燈籠而已，這麼小的事怎麼會惹來殺身之禍？你們是不是還有什麼事瞞着我？」貞兒有些氣惱。

「沒有，沒有，中元節按例確實不該出去，打翻燈籠差點走水也確實危險。皇後娘娘是六宮之主，處罰後宮之人是她的職責，原也就是杖刑，只是沒料到穗禾她……沒撐住，貞兒，你可莫要胡亂猜測！」尹昭儀生怕貞兒起疑，立刻解釋。

「真的嗎？」貞兒瞪大眼睛盯着母親問。

「嗯，母親何時騙過你。」尹昭儀眼含淚水與貞兒四目相對，彼此心裏的苦都不能說。

「那母親日後在宮中一定要萬分小心，別再招惹到皇後娘娘了。」

正說著，李淑晚帶着小世子進來了，貞兒立即停止了與母親的對話，帶着小世子與母親玩了一會兒，李淑晚說：「時辰不早了，該回去啦。」

貞兒瞅了瞅母親，囑咐說：「母親好生養身體，哪裏不適早些叫太醫來瞧，穗禾姑姑不在，您還是再挑個體己人兒陪着，別總是一個人待着，我有空會常回來看您，母親保重。」說著說著，貞兒怕自己又要哭出來，就抱起小世子，趕緊走了。

回程路上，貞兒一直悶悶不樂，同車的李淑晚以為貞兒只是單純的擔心母親身體，便安慰她說：「下次回去尹昭儀肯定就好了，你放心吧。」一旁抱着睡着的小世子的奶娘看着貞兒，眼裏滿是心疼。

馬車停在安遠侯府門口，貞兒都沒和李淑晚道別便下了車，她努力整了整自己的情緒，挺起身，走了進去。

鍾離睿見貞兒回來，笑眯眯的迎上來，又瞅了瞅門外，問：「今日回宮待的夠久的，永王妃她們怎麼不進來玩會兒？」

「慎兒睡著了，淑晚要早點回去。」貞兒回道。

鍾離睿見貞兒情緒不高，摸摸她的頭髮，又問：「母親還好嗎？」

「嗯，身體有點不適，其他都好。」貞兒不敢看鐘離睿的眼睛，從答應皇後娘娘的那一刻起，貞兒就覺得自己背叛了鍾離睿。「不說了。回承棲宮一趟，母親都沒留我用飯，還真是應了那句「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快要餓死了，走，我們吃飯去吧。」貞兒故作玩笑地說到。

想着貞兒餓，鍾離睿不停給貞兒夾菜，說：「餓了就多吃點，都是你喜歡吃的。」可是，貞兒卻吃得一點兒都不香，根本不像是肚子餓極了的樣子。

一日午後，貞兒正在小憩，時雲匆忙跑進來，說：「公主，外面有人找。」

貞兒睡眼惺忪地說：「怎麼不進來呢？」

「來人說不便，請公主出去說話。」

「哦。好。」

貞兒納悶，是誰來府上尋她卻又不進來呢，於是穿好鞋子往府門口走去。來人站在街道對面，手裏提着個食盒，是個身形微胖的中年女人，普通百姓裝束，她卻並不認識。

貞兒走過去，女人見到貞兒似是識得一般，開口便說：「民婦來給公主送些蓮子糕，去火消暑。」

貞兒盯着女人腦子裏飛速旋轉，可是就是想不起來此人究竟是誰，問：「您是？」

「民婦是穗禾的遠方姑媽，公主識不得，我在西市開了間糕點鋪子。」女人一邊把食盒遞到貞兒手裏，一邊湊上前小聲說：「穗禾生前承蒙七公主厚愛，皇後娘娘說人不能忘恩，吩咐我來替穗禾謝謝公主。」

這話聽得貞兒一陣冷汗，明明是皇后殺了穗禾，如今卻安排穗禾的遠方姑媽來這麼一出，怎麼聽都是來者不善。貞兒回頭看了一眼時雲，她還站在府門口沒有過來，貞兒這才放心地接過食盒，說：「謝謝。穗禾的事，我很抱歉。」

「公主不必自責，人總有生老病死，更何況皇後娘娘已經給過撫恤的銀兩了。」女人輕鬆說道，看不出一絲悲傷。原來皇後娘娘告知她穗禾是病死的，貞兒聽聞內心又氣憤又厭惡。

「你們不介意便好。」貞兒無奈道。

「那民婦告辭了，食盒裏的糕點公主一定要自己吃呀，日後我再來給公主送。公主有什麼事兒，也可以來西市水井街東口的劉家糕點鋪找我。」女人面帶笑意，說完就快步走了。

貞兒提着食盒斟酌着女人的話，「「一定要自己吃」？「找我」？我能有什麼事找她的？」走到府門口，時雲過來伸手要接食盒，貞兒突然反應過來，拒絕了時雲，自己提着食盒快步走進了屋。

進了房，貞兒把門關上，將食盒輕輕放在桌上打開，兩層都是蓮子糕，直到打開到第三層時，貞兒在盤子下面發現了一張小字條，上面寫着：「以糕鋪為介，與朝中要員往來、黔州案，皆報。」貞兒心跳都加快了起來，她匆忙將字條扔進香爐里燒掉，然後獃獃地坐在桌前，感覺自己齷齪至極，但她不做又能怎麼辦呢？行蹤倒還好說，這黔州案是什麼，自己全然不知啊。

這時，鍾離睿突然推門進來了，貞兒嚇了一跳：「阿睿，你怎麼回來了，今日你不是與四哥他們出去吃酒了嗎？」

「怎麼？回來的早你不高興呀？」鍾離睿反問道。

「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也知道那場合，沒什麼意思，吃了幾杯我就先走了，回來陪你呀。」鍾離睿一邊換外衣一邊說，「大中午的鎖着門幹嘛，還一股子煙味兒？」

貞兒有些慌張，指了指桌上說：「哦，剛才吹了點風，我怕起灰把這蓮子糕弄髒了就關了門。」

「咦？你去買了蓮子糕？這是知道我沒吃飽嗎？」鍾離睿拿起一塊糕塞進嘴裏，笑眯眯地看着貞兒，「嗯，好吃。」

貞兒來不及阻止，鍾離睿已經連着吃了好幾塊，見他沒說糕有問題，便說到：「不是我買的，是穗禾的親戚送來的。」

「哦，穗禾是母親身邊的那個姑姑嗎？」鍾離睿聽到這個名字似是有些印象。

「嗯。」貞兒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看我們貞兒多招人喜歡，連帶着我也跟着沾光。」鍾離睿打趣地說到，又塞了一塊糕到嘴裏。貞兒勉強笑了笑，倒了一杯茶遞到了鍾離睿手裏。

【作者題外話】：昨天因為有些私事，沒有更新，今日補上，更新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