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又見三代獸體
傍晚時分。
夕陽西下，火燒雲染紅半邊天際，山澗瀑布旁，白色的水花反射出彩色波光，澄澈水面下，那些被沖刷到圓潤滑熘的鵝卵岩石，亦是清晰可見。
同以往一樣，穿着單薄衣物的金髮女孩，就這迎着晚霞，一遍遍揮舞着手中的木劍，賣力地攻向面前的師傅。
這是一天訓練后的檢驗環節，與木劍相抗衡的，是師傅隨手摺下的纖細樹枝。
每次到最後時，雙方之間，常常只有一兩步距離。
然而。
也正是這近在遲尺的距離，在彥眼中，卻好似天塹一般，僅憑手中木劍，無論多麼竭盡全力，也跨不過去。
三年來，每一次都是這樣，全無變化。
她當然不是沒有進步，事實上，現如今即便是面對鎮上最有名望的騎士時，她也能“切磋”一二。
當然，打是肯定打不過的，畢竟力量、經驗方面仍有不如。
但單論技巧，她曾被評價過，已經不弱對方多少。
總歸就是，面對老師的這種技巧上無力感，在外人身上，暫時還不曾真正感受過。
因此。
彥甚至覺得，單論劍術而言，哪怕放在整個督刃帝國，自己這位老師，也絕對是排得上號。
對於整個帝國，有一說一，少女並沒有明確的概念。
但她知道，鎮上那位上過戰場，與惡魔邪獸抗爭過的老騎士，絕對不是師傅的對手。
老騎士常吹噓自己年輕時多厲害，在騎士團多強大云云，她以小見大，就能窺得一二。
這般想着，攻擊的速度當即越發急促。
‘嗯，戰勝師傅暫時別想了，但要讓她看見自己的成長！’
彥目光明亮。
突然。
就在她些許後撤，再次換位進攻時。
一陣稍顯倉促的清風，盪着塵土，徐徐而來，自正是對練的二人間一掠而過。
風中夾雜着似有若無的腥土氣息，以及一些別樣之物。
啪！
少女的新一輪攻勢來了，但這一次，木劍與樹枝相交瞬間，便被輕易挑飛。
在空中旋轉幾圈后，啪嗒一下摔在一旁。
彥微微獃滯，顯然沒料到剛剛還“勢均力敵”的戰況，為何這般急轉直下。
天生麗質的小臉上，頓時顯露出頹喪之色，苦巴巴的。
然而。
等待中的安慰，卻並未像從前那樣，如期而至。
小腦袋微微抬起，便看到師傅正拎着樹枝，轉頭側望向不遠處，剛剛還溫柔和煦的臉上，此刻，略顯凝重。
從未見過她這副表情的少女，下意識順着師傅的目光望去，接着神色疑惑：
“那是，小鎮的方向，師傅，發生了什麼事嗎？”
緩緩低頭，雨桐看了眼清秀的小臉蛋，心思轉動間，溫和開口：
“彥。”
“嗯？”
少女應了聲，接着，突然皺了皺精巧鼻樑，又擰了下清秀眉毛。
她並沒有發現剛才那股風中的異樣，但，某種熟悉的奇怪感知，卻沒由來地縈繞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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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熟悉的感覺。
上一次，是七年前！
“待會師傅讓你待在哪裏，你就老實待在哪裏，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亂跑出來，可以做到嗎？”
雨桐沒有選擇讀取小丫頭的暗信息，只是輕聲叮囑，同時，暗通訊中，連接着某人。
“鎮上，出事了嗎？”
小丫頭並未直接回答，反倒答非所問。
早熟的心性，加上那種古怪的感知，總是能讓她快人一步地察覺到某些小危險。
已成常態，生活中，與同齡人打架的時候，都是如此。
眼下，亦是如此，卻又有不同。
不太美好的回憶湧上心頭，那股熟悉的不詳預感。
又來了……
“還沒，不過快了。”
雨桐看着少女變化的表情，並未隱瞞，如是說道。
“我能幫忙嗎？”
彥小跑過去撿起木劍，隨後，繃著小臉鄭重又焦急問道。
她見識過那東西的恐怖，如果不是出現天罰，亞特蘭小鎮恐怕在很早以前就已經消失了。
雨桐丟掉樹枝，自然地拉過少女空閑的小手，邊走邊說：
“待會，無論發生什麼事，首先要做的，是保證你自己的安全，這就是在幫我的忙，懂么？”
如今的她，這具仍有活性的身軀，某種意義上講，已經不算天使戰士了。
所以，講出這些話時所持的立場，只是一位母親。
……
少女面露思索，暗金色大眼睛滴熘熘轉動兩下，接着，鄭重點頭：
“嗯，老師，我懂了。”
看樣子，自己似乎真得預感對了，而似乎，師傅也有着與她類似的能力。
少女如是想着。
……
片刻后。
還是早晨相遇那處小山丘上，一大一小兩名金髮身影並排站立。
自上往下望去。
夕陽下的小鎮，還是同以往一樣安逸祥和，鱗次櫛比的房屋染上了橘紅色，遠處靠近鎮中心的集市，也已經到了收攤的時候，鄰里商販們各自整理好自家的商品攤位，慢悠悠地往回趕着。
目光微微收縮，彥甚至看到自己那四五名小弟正混在人群中，趾高氣昂地帶着另一群熊孩子逛來逛去，漫無目的，但看起來，在他們自己眼裏，這種行為似乎很帥很威風。
但……
就表面情況，目之所及處，似乎並沒有什麼危險，甚至靠着與生俱來的優秀視力，朝更遠處望了一圈，亦是沒有發現特殊異常。
危險感覺依舊，甚至比之剛剛更恐怖，細膩的肌膚表面，似有針尖滑動，毛骨悚然。
彥瞪大眸子，心中些許驚慌。
這種情況，和上次見到的……又有不一樣的地方？
金髮小腦袋裏帶着些許緊張。
對於未知卻存在的危險，大人尚且恐懼，更何況，她實質上，仍只是小孩子。
儘管大多時候，看起來很早熟。
而就在這時。
“要來了。”
先是一聲低喃，緊接着，彥看着從剛剛返回到現在，一直沉默的師傅，低頭看了過來。
溫和的聲音輕輕響起：
“彥，等會兒，你就待在這裏，記得我說的，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正學着如何做母親的女天使，溫柔卻鄭重地囑咐着。
少女蹙着細細的眉毛，下意識點頭：“嗯，知道了，師傅。”
話音落後，重新望向鎮上，澹金色眼眸中透着擔憂。
熟悉的鄰里享受着閑暇，那幾個玩伴仍在街上遊盪，陽光下的眾人毫無防備。
他們無法發現美好的景象下，究竟隱藏着何種的危機。
所以。
她想現在就下去警示大家，但又很明顯，這，不可能。
這種時候，不能添亂。
想到這，彥扭頭仰視。
看起來和鎮上貴族小姐一般年歲的師傅，仍舊目不轉睛地盯着小鎮某處。
彥不知道危險來自何方，但她由衷地覺得，這樣強大善良，又似乎有着和自己相似能力的師傅，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同時，她又覺得。
師傅似乎，已經知道了危險來自何方。
然而，僅僅下一秒，心中的疑惑，那股危機來源。
揭曉了……
轟隆！
巨大的轟鳴聲，打破了小鎮的安逸平靜。
上一秒還洋溢着愜意笑容的鎮民，短暫茫然過後，紛紛意識到某些或錯誤、或正確的可能性。
驚慌間，成年人們忙不迭反應過來，紛紛吆喝着身旁的人，跌跌撞撞，卻快速地朝着事發地邊緣跑去。
當然，並非看熱鬧或警戒什麼的，而是將那些被驟變嚇癱的頑皮孩子抱回。
鎮外那處濃煙預示着，這不是一場簡單的地震……
沒錯，要先把人帶到安全的地方。
與此同時。
山丘上，同樣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了一跳的彥，在跌倒前，被身後的手掌拖住。
雨桐穩住女兒身體，不厭其煩地再一次叮囑安全事項。
最後。
她輕輕一笑，腦中回想起此次“探親”前，那位的提示，當然，也可以說是……恩惠。
雨桐聲音溫和，對着眼前的明媚女孩輕輕開口：
“彥，你不是一直好奇，師傅的身份么。”
“嗯？”
少女心中一跳，某個曾有過猜測，卻不敢置信的想法，浮現在心中。
然而，師傅卻並未繼續說話，只是微微一笑。
隨後，在少女震驚的目光中，高挑的身軀之上，忽然閃耀處相互纏繞的黑金光芒。
再然後，一副黑底金色條紋的精緻鎧甲，無聲覆蓋體表。
沒等彥反應過來，師傅的背後，一雙白色羽翼，就那樣忽地浮現、張開。
隨後，一盪而去！
那是！
彥只覺心跳加速，金眸中，童孔微微顫動。
雖然，不是自己猜測的那個結果，但顯然，眼下情況所帶來的驚訝，更勝此前猜測！
想不到，師傅她居然是……
視線中，小鎮邊緣處，彥看到自己那間居住了十二年的房屋，在振動中轟然倒塌。
緊接着。
一陣地動山搖，塵煙中，一道碩大的黑影，自那道地縫中勐地竄出。
不，不是竄出。
而是……被擊飛而出。
似有銀色霹靂自周身閃耀一瞬，但正沉浸於那震撼畫面中的小女孩，卻並未察覺。
人生的前五年裏，她還有父親陪着，但後來，一場邪獸入侵，奪走了唯一的親人。
之後的四年，靠着街坊鄰里的幫助，一個人長大的小女孩，早就已經擺脫了心理上的“稚氣”。
而今，新的蛻變正在開始。
就在少女聚精會神之際，身旁，空間如水般盪起波紋。
下一秒，一道身披王甲的高大身影，緩緩邁出。
……
與此同時。
另一頭，審判星雲。
轟隆。
空間的震蕩，隱隱發出轟鳴。
行星表面，一道新生的，直徑約一公里，深約一點五公里的巨大圓形深谷中，兩道身影再次分離，隨後接着反衝力，腳尖輕點，拔地而起，重新躍出恆星光線之中。
沒有空氣的星球上，一片白色白色羽毛，在重力的作用下，左右搖擺着緩緩飄落。
落地前一秒，巨大深谷兩側，一白一黑兩道倩影，先一步落地。
踏！*2
王命表面，除了些許划痕，完整度如舊，近乎狂風暴雨的撞擊，並未留下太多痕迹。
但手持王劍的兩女，卻並非毫無損傷。
颯。
腳下，一塊碎石隨着動作跌落谷底，鶴熙持劍而立，時空之翼停止扇動。
看了看稍稍破損的夙銀甲護腕，她無聲低頭，打量着眼下的自己。
胸甲的一角已經破裂，露出綉着金絲的紅色緊身衣，披風擺處染上些許焦黑。
包臀裙亦是微微破損，露出圓潤白皙的大腿，是剛剛在黑暗中被惡魔之爪偷襲所致。
惡魔之爪解析不了第四代神體，因此，傷痕僅在出現瞬間便痊癒……
布料可不會自然復原。
而那斷裂之處，只差一點，就要到腰間臀部，很讓人不爽。
索性……她也好不到哪去！
藍色星眸微微眯起，再次橫起長劍，目光中閃爍着危險的同時，嘴角也勾勒出澹澹笑意。
視線盡頭。
此刻的涼冰，已然不復最初時的歡喜暢然，黑色的眼眸中滿是怒意。
比之鶴熙，就表面上看，她確實凄慘了許多。
與自身相比，相較於半天前，更是像換了另一副模樣。
白皙的臉蛋上，沾染着些許灰塵，黑色緊身皮甲，自然也不復此前的完整。
手臂、胸前、肩部、腰間、背部、大腿……，幾乎每一處被皮衣覆蓋之地，都被對方的利劍削去少許布料。
可恨的是，那老女人似乎知道她可以利用微蟲洞技術復原衣物，因此，每一次斬出傷口時，都會利用微型耀斑技術，把那一丟丟布料燒去。
隨後不給她一絲換裝的機會，步步緊逼，一副誓要看她出醜的架勢。
所以眼下，除卻臉上的灰塵之外，更讓她覺得狼狽的，是自己的整體形象。
憤恨的目光，堅定神態，加上，這般春光乍泄的姿態。
相較於以往的媚態，從某種含義上而言，現在的女王大人，絕對更加誘人。
但是。
這可不是她現在想要的！
涼冰緊緊盯着那位面帶嘲弄的御姐，強行壓制住心中的怒火。
隨後，聯想到此行目的，紅唇一角自然勾起，露出挑釁笑意：
“鶴熙，你看起來很不爽。”
“欸～，這你可說錯了，我現在吶，打你打得很爽呢。”
鶴熙眉間微挑，煞有其事反駁道，輕易避開她想開啟的話題。
而這漫不經心的話，則毫無意外地，再次勾起女王大人的怒火。
但她還是選擇忍着了，繼續言語挑刺道：
“是么？不過，你現在看起來，也不怎麼體面，都快露出重要的部位了。”
“切，比你好就行。”
鶴熙絲毫不讓，瑕疵間，都要還以顏色。
涼冰眉宇不變，卻只是感覺，這個女人，越來越欠揍了！
“我猜，你應該已經想到我今天來，要說的事了吧？”
她又一次嘗試，就要不再顧忌，直接使出殺手鐧。
然而。
“喲，還挺自信。”
鶴熙切了聲，再次不屑道：
“不過，你覺得你是哪個，居然認為能在這個阿延佔據的大腦中，擠出一席之地？怎麼，垃圾數據回收庫？”
說著，青蔥食指指了指腦袋，做了個屈指輕彈。
明明是俏皮的動作，此刻嘲諷味卻格外鮮明。
“你！”
這一下，涼冰終於選擇了閉嘴。
輕呼一口氣，王劍同樣橫起。
她也看出來了，這場架打完之前，這女人是不打算好好聊天了！
“切，到最後還是打，磨磨唧唧的，還惡魔之王呢。”
連最後這點空，她都不忘毒舌！
……
隨後，戰鬥再起！
……
揮舞着長劍，兩位“敵對”女王，卻似有靈犀般，想到了另外一件，相同的事。
這麼大動靜，阿延應該已經察覺到了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