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手術
白悟曲着手指，敲了敲銹跡斑斑的鐵牆，鐵牆傳回厚實沉悶的聲音。即便身體機能比普通人要好，也不可能在這種地方強行突圍。天花板看上去倒是像其他材料做成的，可惜距離地面太高，不然還是有希望成為突破口。
“啪嗒”
地上傳來聲響，只見漫過膝蓋的水位在肉眼可見地下降。這一現象不僅沒能讓人群有重獲新生的喜悅，反而一個個像是受驚的鵪鶉一樣聚在一起往角落裏龜縮。
在這個被折磨的過程中，大多數人都已經神志不清了，部分能保持理性的人，也被這種氛圍裹挾着，難以保持自我。
當消毒水徹底排完后，人們在遠離門口的角落上聚成一團。白悟雖然不喜歡與陌生人身體上太過於親近，但也被擠在裏面。
當他想要往外擠時，天花板上傳來“嘶嘶”聲，一團煙霧正向著人群在緩緩下壓。
煙霧還未徹底與人相接觸，人群就一片片地倒下，陷入昏迷。白悟比其他人多堅持了那麼一會兒，也跟着撲倒在地。但和其他人有一點不同，他沒有徹底昏迷，而是失去了控制身體的能力，但仍能洞悉外界的變化。
在白悟把秒數默數到第一千七百八十二下的時候，門打開了。而他在倒下時，眼睛正好對着門的方向，現在發生的事情都可以映在他半睜着的死魚眼上。
一個穿着防護服的人進來后，先是清點了角落的的一堆人，又數了數屍體數量，在工作清單上寫上：總數53，損耗4，剩餘材料49。
接着，他回過頭，通知門外的其他人員開始工作。一行人推着簡易的鐵制推車，將昏迷的人放上推車，用束縛帶捆綁好，再推出門外。
輪到白悟時，他被人粗暴地扔在像砧板一樣的推車上，捆綁好手腳后，就推了出去。
路面並不平整，推車的車輪碾過地上砂礫等雜物時，發出砰砰聲，他的腦袋和躺着的鐵砧板發出咚咚聲，躺得並不舒服。
就這樣，白悟被轉移到了另一處室內，在轉移的這段時間中，麻醉效果開始褪去，他的眼球已經可以緩緩挪動了。
室內較矮，但面積寬敞，金屬牆上反射回來的強白光有些刺眼，沒有任何的裝飾物，只有通風管道，環境略顯生冷。當眼睛適應光線后，向上看去，有一堆意義不明的導管自己身體上方懸挂着。
轉動眼球，往其他地方掃去，看見幾個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在圍着一個推車上的囚徒，正在進行手術。
再看看那些已經做好手術，身上插滿導管的前輩們。
這可不是他計劃中想要遊玩的項目，白悟下意識的想要皺眉，卻發現現在的他連這個動作都做不了。
不知道是儀器先進還是技術嫻熟，他們這些人做手術就像流水線一樣，工作效率很高。眼看就要到白悟了，而他的身體現在就連動動手指都感到極為困難。
當手術做到白悟旁邊的床位時，其中一個人停下手中的動作，對另一人年輕人說道：
“你看你，滿頭是汗的，沒必要那麼認真。你不用把他們當人，即便偶爾有些小失誤，他們有幾個沒活下來，那也是正常的損耗。而且，早點死對他們來說也不是什麼壞事，不必有什麼心理負擔。”
年輕人想用手擦額頭的汗，看到自己手上的血液，又改用手臂往頭上一抹，說道：
“主任，其實讓這些人自由活動不是更好嗎？我們這樣多麻煩啊！”
被稱作主任的人笑了笑，
語重心長道：
“你們這批人昨天才剛來到這裏，有些事情還不太清楚，你說的這些我們都嘗試過，但並不理想，他們這些成癮者會給自己使用毒蜂，這部分損耗是可以通過這種方式避免的。還有就是，有些人並不會好好活着，而是選擇自我了結。”
年輕人低下頭，又說道：
“我知道，只是現在產能跟不上，國內都以此出現了動蕩，我覺得讓他們有個良好的心態，或許利用率會更高。”
主任有些不屑，說道：
“你還太年輕，這些人先由四肢開始，接種完全身的皮膚后，也就報廢了，到時候全身密密麻麻的全是蟲洞，那個時候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繼續工作吧，早做完早休息。”
他們繼續給人進行插管，開刀、插管、縫合，行雲流水，隨後將手術刀往消毒液里滑兩下，再在清水中過一遍。
這一切都在白悟半睜着的死魚眼上進行着，想起進來之前禾禮的囑咐，在有自保能力的情況下救人。而眼下是最糟糕的狀況，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任人魚肉。
“喂，摸這麼一會兒魚，就繼續工作，你們背叛了自己的階級！”白悟很想開口將他們批判一番，但此時他能做的只是嘴唇微不可見地嚅動。
你不要靠近我啊！
就在白悟的衣服被掀開后，上腹部皮膚傳來一陣冰涼的刺痛時，眼前的場景突然陷入黑暗中。
“怎麼回事？停電了？這裏經常停電嗎？”
“我工作那麼久，也沒遇到過停電的狀況，先出去看看什麼情況吧。”
“那這些人呢？”
“別擔心，一時半會他們還醒不來，就算醒來了也動彈不得。”
黑暗中先是傳來這幾人的對話，緊接着一些黑暗中碰撞到雜物的聲音，以及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刀沒開成，這算是一個好消息，另一個好消息是，白悟從腹部皮膚上可以感知到，剛剛給自己剖腹的人，並沒有帶走手術刀，那柄刀仍在自己的上腹部屹立着。
這種不能動彈，像是鬼壓床的感覺沒有持續太長時間，不久后，他的手指能抽動了兩下，逐漸重新掌握身體的支配權。
艱難地用小臂被捆在兩邊的手往腹部伸長，夠到刀柄后，將其從腹部挑了下來。
用手術刀切開身上的束縛帶后，白悟重新踏上地面。但反應仍比平時要遲鈍不少，小腦平衡有些失調，且伴有宿醉感。
他深呼口氣，在這個光源暗淡的地方，安靜地做起了第二套廣播體操：初升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