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武備學院（下）
大唐天寶二十一年，三月二十日。
太陽識趣地躲進雲層。
朱雀街，武備學院，校場。
三百多名畢業學子，席地而坐在鋪設精緞圖毯的青岩校場上。個個身穿雁翎鉤花明光鎧，這是帝國軍官標準禮服，意味着這三百名學生，已經蛻變成了帝國軍官。身前平放着三尺大唐君祿劍，寓意着食君之祿，擔君之優。
校場的北邊，是講席台。
講席台上坐着十一個人，身穿玄色麒麟鴛鴦圓領袍，頭戴烏紗進賢冠。這是標準的帝國武官制服。
居中者，老態龍鍾，連鬍子都沒了三分生機。看樣子八十歲不到，但七十肯定綽綽有餘。
這老頭乃是帝國武官之首，帝國兵馬統帥院院長、軍方六大侯爵之壽亭侯，陳宮牧。
武備學院乃是帝國軍方序列的最高學府，陳宮牧出席畢業典禮，屬於慣例，就像每年內閣首相都會出席國子監的畢業典禮。
在陳宮牧的左邊，坐着的那個人畜無害的老頭，便是皇帝駕前軍事顧問、武備學院院長、帝國兵馬統帥院參贊，軍方六大侯爵之陳鄉侯，荀元直。
另外九人中，三人來自帝國軍方各司衙門，六人乃是學院的高層或這一屆的教諭。
在西、南、東三面的觀禮台上，坐着一萬多家長、學生、官員、百姓、士兵以及外國賓客、使者。
他們今天齊聚在這裏，領略大唐軍方最高學府的風采！
在觀禮台和講席台的外面，數千支大唐龍驤明黃旗在風中飄揚。
“下面請大家歡迎尊敬的文華閣大學士、帝國兵馬統帥院院長、陳院長給大家訓誡。”
掌聲響起，人群中各種各樣的眼光看向陳宮牧，但更多的是羨慕嫉妒。
畢竟這老頭，站在金字塔頂，接近塔尖的地方。
“……各位同學，世道混亂，各國征戰頻頻。今我大唐，內有異人魔族，塗炭生靈。外有強敵環飼，亡唐之心不死。”
“在場的諸位，都是萬中挑一，經過層層選拔來到武備學院的優秀學生。從你們踏入這裏的那一刻起，你們，便是大唐的兵，是我大唐永遠的兵。”
“武備學院是將軍的搖籃，更是孕育我大唐軍隊精氣神的地方。各位同學，你們的腰，夠不夠硬？你們的肩膀，夠不夠堅實？”
“是否扛得起這張縱橫十三萬里、棲息億兆生靈的大唐版圖？……”
“各位同學，皇帝陛下對你們寄予厚望。在大唐未來的國策變革中，你們將逐漸成長為優秀的將領，甚至是聯合軍群的總司令，統御百萬大軍。更有甚至，來到我站着的地方……”
“希望你們不負君父，不負大唐，不負武備學院的殷殷教誨……”
陳院長說的好，我一定要當將軍…
生作大唐人，死作大唐鬼…
大唐帝國，我將用生命捍衛你的尊嚴！
堅毅勇敢的心，清澈又堅定的眼神。春風裏的三月，武備的校場，年輕的嚮往！
不負大唐！不負陛下！不負武備！
陳宮牧年紀雖大，但這煽情的本事可沒減少，聽得下面的年輕人躍躍欲試，熱血沸騰。
“嘩啦啦…”
掌聲響起！
“下面請咱們的荀院長給大家訓誡。”
“嘩啦啦…”
掌聲響起！
“院長，我愛你。”
？？？？？
荀元直老臉一紅，看了一下，沒找出是哪個調皮鬼。
“院長也愛你們啊！你們可是院長的心肝小寶貝！”
“哈哈哈…”
“……孩子們，三年前我在石牌坊下，看着你們一個一個的走進學院。那時候的你們，滿臉青澀，但卻充滿了力量。”
“……歲月匆匆，三年已逝。這三年裏，老師們傾囊相授，不止讓你們成長為全才，更讓你們術業專攻。”
“……孩子們，你們身上不只承載着學院的期待與厚望，更有希望。你們不只承載着學院的精神與榮耀，更有傳承。同時，你們也是我荀元直和諸位老師，生命的某一種延續。”
“……你們就像那春天的種子，我真誠地祝福你們找到自己的道，修鍊成參天大樹，福澤大唐。”
荀元直，學院的長者，學生們的長輩。他的話很輕，讓人如沐春風。他的話很重，重如泰岳。他並沒有陳宮牧那麼煽情，更像在聊着家裏的事！
“……孩子們，你們中的絕大部分，將被分配到帝國皇屬軍序列、邊軍序列、廂軍序列，擔任底層軍官。少數人會被分配到地方軍校擔任教諭。但與你們未來袍澤不同的是，你們的名冊，將記錄在大唐兵馬統帥院，天字號檔案庫的卷宗里。”
“……下面我宣佈大家的去向。首先是不在軍方序列的名單，這部分比較特殊，他們是地方官府向吏部報備，點名要的，以補充地方行政治理能力。”
“……雲澤，安西行省人。去向，安西行省黑熊城異人府總捕頭。”
聽到這裏，雲澤心中一愣，這是結果是所料不及的。雖知道安西不太平，可是直接調離了軍隊系統，雲澤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畢業典禮持續了三個時辰，而背後是與這座學校三年的相互陪伴。三百年以來，這裏擁抱來自大唐各地的學生。三百年以來，這裏走出的學生鑄造了大唐軍隊的骨骼。
雲澤內心像一團亂麻，充滿矛盾。
立誓效忠大唐，卻放走了刺客。既想去前線，又想回鄉。原來選擇這麼難，可是自己似乎並沒有站在十字路口，因為擺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一條路。
一條別人安排的路。
誰安排的不要緊，畢竟很多人都是在別人的安排下活着。數萬年以來，能主宰自己命運的生靈有幾個？
自己的理想是什麼？雲澤在內心問自己。
理想？
次日。
雲澤去驛站，寄運。
“這是票擬，大概在七月份，官人便可持此物到黑熊城驛站領取今日寄存之物品。”
京都永安，城東，十里亭。
一匹白馬悠閑地吃草，馬背上掛着兩個包裹，一柄寶劍，以及剛買的黑裘長袍。
這厚厚的禦寒之物有些不合時宜，畢竟這才三月。
當然，雲澤並非錢多了沒處消遣。
這件袍子是為橫跨阿卑斯山所準備。
亭子裏。
十九歲的雲澤已經出落的一表人才，英俊挺拔，身形高挑。一身褐色圓領袍，腰穿白玉金絲帶，腳踩五郎制式靴，頭戴落英冠。劍眉橫生，面容冷峻。
他在等人，準確地說是一伙人。他要和他們結伴而行，以共同抵禦阿卑斯山上的異人、妖族、以及山匪。
大唐帝國剛剛派出的西線宣慰使團，在視線的盡頭緩緩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