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首場演出
只見那人,面遮輕紗,妙目顧盼,略施粉黛,玉面桃花,一釵挽一髻,長發如瀑,杏色長裙,素的撩人,雖看不全容貌,卻更引人遐想。
“墨已入水,渡一池青花,攬五分紅霞,采竹回家。”歌聲響起,竟是出自這猶抱琵琶‘半遮面’,仙子般的人之口,台下一片嘩然,卻不敢大聲叫好,生怕擾了這絕世好聲音啊。
沒錯,這彈琵琶的人,正是沙萱,蛻盡鉛華,輕染慢暈,簡直是脫胎換骨,和之前那個浮誇世俗的輕生女子,不能說一模一樣,只能說毫不沾邊。
着青色紗裙的伴舞們此時也踏着韻律,緩緩挪步上台,將沙萱圍在其中,長袖翻飛,目光流轉,或聚或散,妙不可言,常萊在一個沒人的角落欣賞着自己的傑作,陶醉其中,旋轉跳躍他閉着眼。
歌舞過半,終於迎來了高光時刻,舞台驟亮,是燈光師們開始工作了,他們將燭台置於長托之上,伸到銅鏡之前,一手控制銅鏡一手控制燭台,早已練習的熟了,燈光幻影將舞台上的人照的更加光彩奪目,亦真亦幻。
突然,全場靜默,光也滅了,但只僅僅兩秒之後,只見沙宣,手臂微抬,一個轉身,杏色長裙退下,一席紅裙乍現,與此同時,樂聲大作,燈光更勝之前,漫天花瓣散落,最後一句歌詞在這驟變的氛圍中緩緩飄來,只柔的心都快碎了。
安靜了,一切聲音都沒了,一秒,兩秒,直到空氣凝結了十秒后,幾聲擊掌的脆響,才從對面貴賓席中傳來,隨即,是雷鳴般的掌聲,喝彩聲,口哨聲,不少姑娘抽泣抹淚,也有男子紅了眼睛。
銅板,碎銀子,雨點般的向舞台的邊邊角角砸來,沙萱已退回幔帳之後,幔帳里的燈台熄了,她和樂師從轉角處悄悄退回了玉人巷。
燈光再次亮起來,站在舞台中間的已經換成了老鴇,眾人嚷嚷着讓她下去,還要看北音姑娘表演,北音是常萊給沙宣取得新藝名,免去以前不必要的麻煩。
“各位大爺,各位賓朋,今日,我們臨街的演出就到這裏了,若還想繼續看錶演,請移步玉人巷,不過今晚,北音姑娘不再有表演了,但哪位大爺還想與北音姑娘一敘,現在便可預約了,但有言在先,北音姑娘只與您喝茶聊天,要知道北音姑娘的真容,我老婆子都是沒見過的呢”。
台下頓時炸了鍋,“我我預約。”“我先舉的手”。“我來我來。”“我出十兩銀子,和北音姑娘一敘。”
終於有個識時務的起了頭,老鴇的話里並未提錢,但若想見,那必須拿錢,老鴇也沒說沙萱只賣藝不賣身,但摘下面紗喝茶聊天足以表明態度。
“我出二十兩。”“我五十兩!”“我一百兩。”
喊價聲此起彼伏。
“一千兩。”貴賓席一處報了個驚人的價格,這一報價嚇到了老鴇,也嚇退了眾多競價者,人群最終只得漸漸地散了。
雖然今晚沙萱不再出場表演,但玉人巷內仍是人滿為患,從多年前開業到現在,如此熱鬧竟還是頭一遭。
此時,玉人巷二樓最裏間也是最豪華的雅室內,沙萱坐在椅子上拿着蒲扇呼啦呼啦的扇着,常萊就在她旁邊坐着。
“道長,你看今天行么?”沙萱已摘了面紗,表情扭捏,剛才的仙子氣質蕩然無存。
“應該行吧,一會找你喝茶聊天的,才是今天收入的大頭,不知道外邊叫到多少了,三四百兩應該還是有的。”常萊邊說話邊看着外面的天色。
“這麼多啊,那明天咱們照舊么?”沙萱撓了撓頭,吸了吸鼻子。
“明天我過來看看收入進賬,再決定明晚演出不演出,要是夠還。。。夠預期的,我們就停兩天,讓子彈飛一會兒。”常萊差點說漏嘴趕緊改口。
“子彈?那是何物,怎麼飛?”沙萱不解。
“就是緩一緩的意思,讓蛋孵一會兒,嗯這個意思。“常萊信口胡謅。
“哦,這樣啊,只是,道長,這樣下去,什麼時候能報仇呢?”沙萱問,他不知道這和報仇有什麼關係。
“你可真傻啊,你想想,那負心漢就是這鎮上的,一兩日內,他必得到消息,依他的性子,肯定是要來尋花問柳的,到時我們有的是辦法對付他。”常萊胸有成竹,他最喜歡虐渣男了。
“啊?那他來找我,我怎麼掩飾身份啊?”沙萱有些慌。
“掩飾啥,不需要,你現在裝束,妝容,氣質都變了,說實話,我都看不出你前後是同一人,你再記住我教你的口訣,一定沒問題。”常萊手敲着桌子,叮囑道。
“盡量不把對方看,語氣一定要平淡,表情憂鬱莫犯賤,話要少,笑偶現,走路稍慵懶,臨別放個電,啊您說放電就是唇角微微一勾。我背的對吧。”沙萱一邊點頭一邊背着常萊教她的口訣。
“齊活,我得撤了,這天都黑了,我那家裏還,道觀里還有些事,明早我再來算賬。”常萊惦記着書棋和丫丫,交代幾句便匆匆下樓了。
走到樓梯轉角,卻和喜沖衝上樓的老鴇撞了個滿懷,銀子銅板稀里嘩啦掉了一地。
“爺啊,咱今兒個發了,一千兩啊一千兩,和北音姑娘喝茶的客人出了一千兩,這還不算散客打賞的銀子。”老鴇一臉控制不了的喜色,就差拍巴掌了。
“今日我就先走了,明早再來找你算賬。”常來甩下一句便蹦跳着走了,想到自己的身份,又趕緊收斂,回味自己這句話好像有點打仗的味道啊,但不管怎樣,還債的事基本搞定!
和書棋雖然才認識幾天,常萊卻已經將她當成了可以信任的盟友,只是他自己沒意識到,信任,其實是從她伸出手遞給他一個窩頭的那一刻就開始了。
回到家裏,對,常萊現在已經可以大言不慚的稱呼書棋的家為家裏,畢竟自己都扛起了幫她還債的擔子,雖然他的房間依然是牛棚。
“我回來了!”常萊看着透窗而出的燈光,心裏升起一股安慰和溫暖。
“事情辦的怎麼樣,你吃飯了沒?”書棋望着常萊空空的雙手,眼中不禁流露一絲失望,但很快她又打起精神。
“你不說我都忘了吃飯的事,我這一天就吃了一個燒餅,我現在去做飯,一會邊吃邊說。”常萊看了眼炕上的丫丫,就急匆匆的進了廚房。
書棋答應常萊不會再做飯了,倒不是常萊多麼疼人,實在是書棋做的飯難以下咽,浪費食材。
不多時,兩碗熱氣騰騰的青菜面就端上了桌,常萊被面碗燙的嘴裏絲絲的吸着氣,一放下碗,趕緊捏着耳朵原地蹦了幾蹦。
這滑稽的樣子逗樂了丫丫,嘴裏還‘啊啊啊’的叫着。
“好香啊,你居然會做飯?”書棋貼着碗聞了聞,眼睛裏閃着亮光。
“快嘗嘗,吃完了沒準你得以身相許?”常萊拿起桌上的小碗,從自己的大腕里挑出幾根麵條放在裏面晾着。
書棋一下子羞紅了臉,卻也沒有反駁,這個反應反而讓常萊有些尷尬,她本想着書棋會打他一下或者罵他幾句,誰知她竟是這個反應。
丫丫看自己的小碗裏有了吃的,慢慢翻身爬了起來,摸索着坐到桌子前,對着二人‘啊啊啊’個不休。
“錢的事搞定了,你別再擔心了哈。”常萊一邊吹着面,一邊故作不經意的說著。
“什麼?真的?怎麼做到的,快和我說說。”書棋放下筷子,用力的拍了下手,眼中滿是驚喜。
“明天你跟我一起去拿錢吧,然後咱們三口子在鎮上大吃一頓。”常萊吃了一嘴的面,說的含含糊糊,可書棋還是聽清了,尤其是‘三口子’幾個字,臉上剛退下去的紅暈一下子又涌了上來,不說話,只點點頭。
常萊見書棋答應了,繼續道:“但是哈,我得囑咐你幾件事,第一,我是個道士,你不能說破我的身份,第二你得把頭髮束起來,穿男裝,就假裝是我的道童。”
“那。。那丫丫呢?丫丫怎麼說?”書棋咽下一大口面,問。
“實話實說,就說撿的就行。”
常萊把事情大概經過講給了書棋,只是去神表空間裏學歌的事稍作改動,就說是自己國家的歌曲,搬到這裏來用。
“那,前幾天你給那兩個無賴的錢就是騙的沙萱姑娘?”書棋眼珠轉了轉,捋着事情的前後。
“也不能說是騙,你看總的來說,我還算是做了好事,把她救了對不對,還掙了這麼多錢。”常萊說的理所當然,書棋也覺得沒啥毛病,這倆人的三觀倒是挺相似。
“明天我和丫丫還是不去了,以免旁生枝節。”書棋想了想道。
“嗯,也好,等我踏踏實實把錢拿回來,還了債,我們再大吃大喝。”常萊嘿嘿嘿的笑。
“唉,你說的那場表演那麼精彩,我要是能看看就好了。”書棋一臉神往,幻想着當時的情景出了神。
“嘿嘿嘿,趕緊吃,面都要坨了,等兩天帶你去看。”常萊伸手在書棋眼前晃了晃。
屋外已經乍現初秋的寒氣,屋裏卻是歡聲笑語,充滿暖意。
“啊對了,我把雜物房收拾了一下,你去住吧。”說這句話的時候,書棋有些不自然,但還盡量讓自己顯得自然。
“是嘛?這麼好心,牛棚變屋子,加不加租金,我可是很摳的。”常萊玩笑道,他想讓空氣自然一些。
吃完飯,書棋帶常萊到了雜物房,角落裏堆了不少農具,還有些木柴,之前很多亂七八糟的雜物,顯然是書棋都已經扔掉了,房間內側,被石塊木塊墊起來幾片木板,木板上鋪了厚厚稻草的,大小就和現在的單人床差不多,比起牛棚這簡直就是總統套啊,常萊由衷的露出了微笑:“舒淇小姐姐,你對我真好,我會按摩會撒嬌還會暖床,如果你需要我隨時為你服務。”
“你快省省吧,我不需要,啊,褥子還在院子曬着忘了收。”書棋轉身出門去拿被子,常萊又打量了幾眼自己的新住處,‘床’邊有個木櫃,上面有油燈,書棋已經把燈點亮,不經意的眼角掃到床下,墊木板的石頭裏,有一塊通體雪白,有稜有角,部分凸起處還反着光。
常來走過去蹲下,伸手摸了摸那石頭,又敲了敲,摳了摳,‘這是石英石啊,書棋家怎麼有石英石?’他又湊近看了看,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隨即,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腦中冒了個泡,但僅僅是冒了個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