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冤家聚頭

第五章 冤家聚頭

蔡攸滿不在乎的隨手翻了翻,每一頁過去,他臉上的陰鬱就增加一分,待到手中的動作完全停下,季群已經想了十八種跑路方法。鴉雀無聲給人一種窒息感。

「誰幹的」蔡攸的臉上的肌肉止不住顫抖,暴怒的戾氣瀰漫在空氣里。

「是——是謝家那位郡主」季群吞吞吐吐。

一眨眼的功夫,筆斷成兩節。

「其實,這畫的不像,估計是巧合」他趕緊打圓場。

蔡攸已經黑了臉,頭上陰霾層層疊疊,與桌子上赫然寫的靜心二字格外詭異。

很快,某個夜裏,天無光澤,濃重的紫色籠罩大地。

黑暗中隱約可見熹微燭火搖曳,少女拚命呼救和摔打門窗后激烈撞擊。

一聲巨響,小廝背靠門椽彷彿被人從里重重向外推了一把,直到沒了動靜,才小心翼翼往門縫裏探探。

「這姑娘真能鬧騰,兩個時辰了!」守門侍衛打了個哈欠神情慵懶。

「你說咱公子什麼時候好這口?誘拐少女?」隔壁的老王神秘秘的湊過來悄聲推慫道,話音未落嘴被死死捂住「你胡說什麼?小心腦袋!

「咱們公子出了名的不近女色,這姑娘能入得了法眼,將來怕是個飛黃騰達的主兒」二人頓時覺得撿到寶,隨她去。

屋內狼藉一片,凳子桌子東倒西歪,冷冽的木輪滾動的聲音伴隨光束漸漸靠近。

待看清來人模樣,謝梵梵背後冷汗泠泠,真真是冤家路窄。

謝梵梵低着頭望望手上被繩子累出的血痕,驀的眼中泛起淚光,柔柔弱弱的悲戚着「小女子和您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不知怎的得罪了大人」

「裝,繼續裝」蔡攸頗有玩興的和她慢慢耗。「有膽量辱我名聲,沒膽量承認?」

謝梵梵左右是糊弄不過去,立刻直直跪下,盡顯自己滿滿的求生欲,哽咽中,哭成淚人,放低姿態卑微的回對他的視線。

不知為什麼這通身華貴的公子哥,前兒不見他腿腳不利,今天卻坐着輪椅,怕是季節性的隱疾,真是可惜了這幅好皮囊。

謝梵梵琢磨一會暗自嗔怪,她如今有空關心別人還不如先擔心膽小自己!

「小女子一時被豬油蒙了心,這才做出腌臢事,那日一見公子驚為天人情難自禁便為公子摹像,初入京都身無長物,為了生存不得已......」多說無益「小女子知罪,請大人放小人一條生路吧」謝梵梵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偏偏人家不吃這套,蔡攸把玩手中的摺扇,俯身捏緊她的下巴陰陰一笑,透着幾分邪氣「謝姑娘不僅畫工精湛,演技竟也如此出眾」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狀若無意撩撥着她的髮絲「油嘴滑舌,不如剁了喂狗」左右聞言立刻上前將人拖走。

蔡攸表面波瀾平靜,看似人畜無害,實則出言寒意逼仄,令人膽怯。

謝梵梵汗毛倒立,一度昏死。

直到撲面而來的涼意方才驚醒,仔細摸摸周身,慶幸四肢尚在,五蘊俱全。

這人也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不知哪裏來的一盆冷水,可憐她三九天全身濕透,發梢水珠斷線般垂落,若非屋裏炭火足,這寒冬臘月是想凍死她不成。

此間屋室雅緻別味,不若先前那般黑黢黢的,爐內燃着的雪松香清爽不膩可見主人品味不俗。

「聞夠沒?」背後傳來聲音嚇她一跳,心裏暗自嗔怪,這姓蔡的究竟是人是鬼。

他也不多言,隨處一指,謝梵梵循着方向望去,檀木桌上已備好筆墨紙硯,她一時有些發懵:莫不是被辱沒的上癮,還想讓她作小黃畫?

畢竟人人都知道當年他為了博得聖寵不惜自降身段穿紅抹綠為官家表演Yin詞艷曲,比她還下流,這麼想來大家本是同道中人,何必自相殘殺。

「別走神!」謝梵梵重重吃了他一記扇子,痛苦的捂着腦袋嘟囔「這是?」

他鳳眸微眯「你當真不記得了?」。

謝梵梵認真看了看桌子上的畫,雖然記憶力並沒有印象,畫作稚嫩一看就是個孩子畫的,何況還是一個男孩手拿着石子兒頤指氣使的教訓着小姑娘,真的是好沒良心,嚇得人家哇哇大哭。

她瞧這畫又看看蔡攸,一臉懵圈。

見謝梵梵東張西望,蔡攸更加氣惱道「你當真記不得?」

她摸摸腦袋覺得這人腦子莫不是有問題,她是真的怕他那着急上火的模樣,會從輪椅上「蹭」的站起來,說不定成就一段醫學奇迹。

四下頓時陷入沉寂,她一臉愕然,不想讓她活就直說,變着法折磨人着實委屈她那七上八下的小心臟。

「你走吧!」蔡攸見她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獨自一人憤憤別過臉去。

謝梵梵以為他善心大發,立刻開溜,發誓從此離這閻羅殿遠遠的。

半晌功夫,蔡攸斂去怒意,來不及感恩戴德謝梵梵就被管家帶走。

直到走了好長一截路,才驀然發現不是出口。管家姓周,他故意提了提嗓子趾高氣揚的給她派了些差事,臨走還吩咐讓其他女使看緊她,若是敢跑,腿給打折。

合著做苦力,謝梵梵一個箭步衝上前去,無奈勢單力薄被一眾人等強行摁住,眼見自己被迫簽下的賣身契在被人攥着愈行愈遠。

料想到日後悲慘的命運,雞鳴則起,三更入睡,還要忍受婆子們的各種欺壓盤剝,暗無天日。

行到水窮處,不奮力一搏豈能坐以待斃,之前賺的銀子還帶在身上,全用來打通門路,什麼院裏的跑腿,婢女雜役的吩咐,她乾的比誰都勤,連周管家那個勢利眼對她也是讚許有加。

終於在某個月黑風高夜,憑着三腳貓功夫成功找到絕佳逃逸路徑,二話不說輕功走起,被人一把拽落。

「院裏的花草乾瘦的緊,既然這般不老實,不如做了花肥也能為明年府里添上幾分顏色」蔡攸高高在上抿了口清茶,斜睨着座下之人。

謝梵梵忍無可忍,不及眾人反應,雙手已經支在桌子上憤怒的瞪着,毫無懼色陳言「我知之前多有得罪,可你這般草菅人命,動不動就想殺人,與禽獸何異」

「大膽!」身旁的侍衛厲聲呵斥。

蔡攸抬了抬手「無妨,讓她說下去」

「我先前確有不妥,可是你們這些權貴草菅人命,在慈幼局喪盡天良為非作歹,連個十二歲的孩子也不放過。這些天該還的我也還了,任勞任怨我也做到了,但你一直這般得理不饒人還不時以命相挾,未免太過分了吧!」謝梵梵一通火把心裏話都說了出來感覺神清氣爽,橫豎都是死倒不如來個乾脆利落,省的整天提心弔膽。

座上之人倒是古水無波,放下茶盞「那你可知蜚短流長亦如刀劍,名節二字對於士子,閨秀幾乎勝過生命,你以為只是戲謔一番,並無惡意,又可曾想過若這些東西流於行市,那些不諳世事的姑娘們如何自處,若我也是普通人家,並無權勢,是否只能任你胡鬧累及聲名」

蔡攸字字珠璣,言之鑿鑿,謝梵梵剛有點底氣傾刻間蕩然無存。

「你說有人在慈幼局為虎作倀,我會讓人查明給你一個交代」

季群見他如此義正言辭,與平日裏的做派大相逕庭。

謝梵梵一時也納悶,惡名昭著的蔡攸怎麼會在意平民的死活,出乎意料。

直到她被人帶回去,季群才湊到跟前「那這些冒犯您的人怎麼處置?」

「膽敢編排朝廷重臣,肆意捏造你覺得是什麼下場?」他眉眼一橫,看的季群心裏打鼓。

這才是蔡攸,汴京的活閻王,什麼時候在意過螻蟻的生死,只要對他不利的人,通通都要剷除,剛剛不過是在謝梵梵面前做做樣子而已。

季群斗膽多句嘴「謝姑娘若是知道怕是會內疚自己牽連這麼多人」

他特意等了片刻才緩步離開。

「慢着」

「小懲大誡」蔡攸忽然冒出這麼一句

季群心鬆了一拍,自己賭對了。

「那謝姑娘怎麼處置?」

「她既然敢做,那就怪不得我,等本公子氣消,自然放她離開」蔡攸挑了挑眉,季群只能祈禱謝梵梵好人好報自求多福。

蔡攸囑咐道「順便去查查,謝府這二十年發生過什麼」

他不明白,那樣銘心刻苦的年少,她怎會輕易忘記,即便她忘了所有也絕不該包括自己,驀又抬眼看着那副稚嫩的小像,薄唇微抿染上慘淡的溫度。

謝府的告示張貼於城門,蔡攸這邊就得了風聲,順藤摸瓜加之憶起那日謝梵梵暈倒從馬上摔下來遍體鱗傷的模樣。

手中的拳頭捏出脆響。

十五年前他親手把謝梵梵送到謝奕府中就是為了避難,到頭來還是過得委屈不如意,昔日錦衣玉食的小姑娘有時候連飯都吃不飽,區區商戶之家尚且能甚囂塵上地踐踏她的尊嚴與性命,蔡攸忽然心中絞痛,眼前彷彿無數細密的針刺像他襲來,看似綿軟卻異常酥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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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京芳華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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