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第六十三章 錯亂的朝聖地

第 63 章 第六十三章 錯亂的朝聖地

我躺在念哥哥的床底下。

這樣半夜偷跑出來溜進別人的家裏,差點讓我心臟從嗓子眼跳出來,害怕自己口渴,還揣了瓶礦泉水在懷裏。

我虔誠地躺着,雙手交叉放在胸前。

他真是個單調的人,比我認識的,想像中的,還要單調。

半夜回家,洗漱完畢,就坐在床上看宗卷和書,直到凌晨才睡下,幾個小時后就匆匆去上班。

我在他床下躺了一個星期,他就這樣重複着生活着,連與家裏人通話都沒有。

這讓我很好奇。什麼樣的人可以長時間不和家裏人通話呢?

因為通宵聽着動靜,我的黑眼圈再次加深起來,甚至在上午的課堂無一例外都在睡覺。

這讓冬生很詫異,他終於忍不住在下課後叫醒我:「你去哪兒了?我一點去你房間你居然不在。」

我打了個深深的哈欠:「我想去找點東西。」

冬生皺眉:「晚上白醫生來接我們,你不是要去見朴社長嗎?」

聽到這個名字我精神起來,點頭道:「哦!對!」

「你明明不感興趣,為什麼要來?」他似乎有些生氣,手握成拳頭,可教室里總有不同方向的女孩子的眼光會落在他身上,他沒辦法脫離那個完美形象,支起一個彆扭的笑容,「我們出去說吧。」

我跟在他身後,往樓下走,五分鐘的休息時間,他還非得來操場。

草坪上空無一人,冬生翻了個白眼。

「你就不能不去?」他沒好氣地抱怨,「我們就非得去哪兒都一起嗎?畫室,教室,琴房,還有家裏,我看你看得都快煩死了。」

我完全沒料到他會說出這種話,甚至都懷疑自己聽錯了。齊曉身體裏的靈魂不是齊曉,現在冬生身體裏面的也不再是冬生了嗎?

「你說什麼呢?」我想去拉住他的手,卻被他迅速抽開,僅僅一瞬間的接觸,他的皮膚不再是以前那樣冰冷,反倒是溫暖到變得發燙起來。

「你的手很冷,別動不動就抓我。」冬生將手縮進校服口袋裏。

我有點生氣,轉頭就往回走。

現在的冬生已經不再是那個會因為我生氣而哭泣的小孩,他站在原地任由我離開。

這下我完全沒了睡意,連胸口都堵得慌。我以為我不會感到「傷心」,但此時此刻像有什麼從我心臟里剝離似的,撕扯着肉。

我想到「疼痛」。

我用力去想像那種感覺,想像我身體裏所有的血管和神經都因此調動。徒然,那是一種困難的,我無法理解的感知。

但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自己是活着的,我並非行屍走肉,我甚至理解了紀海渴望得到傷害的想法。

放學后白醫生換了輛黑色的保時捷來,他換了套深藍色西裝,並細心地加上領帶夾和口袋方巾,儼然一副要去參加重要談判會議的模樣。

我不怎麼經常來市中心,大多數都是跟着媽媽來逛街,高聳的國際酒店快到到達雲霄,頂端淹沒在雲霧裏。

在酒店停下停車場兜轉了幾圈,竟往地下四層駛去,黑到以為自己沒睜開眼的隧道一過,暖橘色的燈光打下,再往裏去五彩的顏色開始閃耀,推開一扇與牆毫無區別的門,裏面的音樂聲差點震聾我的耳朵,引發一陣陣嗡鳴聲。

剛踏進門,長得跟人性變形金剛似的保鏢哈着腰攔住了白醫生。

「您可算來了,您昨天沒空,我們都嚇死了,您先去那裏看看吧。」保鏢扯着嗓子說。

白醫生點頭,帶着我們從後方的暗道,越過狂魔亂舞的舞池,來到有幾個小房間的走廊里。

剛要打開門,冬生抵住白醫生抓着把手的手,看了我一眼,說:「不能讓夏生在外面等嗎?」

白醫生笑了笑:「我覺得站在外面更危險。」

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門被打開,一股說不上是什麼味道的風卷過來,我乾嘔了幾下。

一張大床上躺着三個裸體,兩男一女,其中一個男的弓着身子跪在床上,臀部對着我,藉著燈光,我看清被擠出身體的血紅色腸壁,層層外翻,可能暴露在空氣中的時間有點長了,竟有點乾巴巴的肉感。

再走進去,旁邊還放了手術台,柜子裏桌子上全是擺放整齊的藥品和手術器皿。

我想出了那股怪異的風的味道,那是醫院的味道,也像是熊先生的地下室,只不過沒有那股狗屎味。

「你這有點猛啊,你不怕腸子壞死切掉嗎?」白醫生從柜子裏找了幾種葯,倒出來,一邊嘮叨一邊分配好量,把葯遞給我后熟練帶上手術手套,「你把這給那兩個快暈死的人吃了,這嗨過頭都不要命。」

又轉身對冬生說:「來吧,你來幫我塞進去把這團東西。」

冬生哦了一聲,走過去。

我不敢看那塞回去的噁心場面,而是走到說著胡話的一男一女面前,想將葯塞進其中女人的嘴巴,她阿巴阿巴念叨着,瞳孔渙散,連吞咽的意識都沒有。

此時的我已經嚇出了汗,喊了一句:「她,她不吃啊。」

白醫生頭都不抬:「上次我喝醉你不是挺會灌水的嗎?灌進去就行。」

我吞了吞口水,心一橫,抓過旁邊不知道誰喝的礦泉水,揪住女人的下巴,塞進葯,直接灌了進去,順便捏了喉嚨一把,咕咚一聲,她吞進去后劇烈地咳嗽起來。

那個男人還好,迷迷糊糊喝了點水,直接將葯吞了進去。

他長得有點眼熟,我多看了幾眼,發現這不是在電視拍廣告的那個小明星嗎?連忙指着他說:「這不是那個誰,誰誰誰嗎?」

「是,就是那個誰。」白醫生應道。

「行了。」冬生的聲音冒出來。

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什麼,跪在床上的男人嗚咽着哭起來,他始終抱着頭,瘦弱的脊骨看得我打了個哆嗦。

「別哭啊,你這先回去,過幾天我去醫院再給你做徹底的手術吧。」白醫生站起身,脫了手套扔掉,從屋內探出頭招呼外面的保鏢,「能行了,帶走吧。」

於是進來幾個推着輪椅的人,毛毯一裹,運送貨物般將幾人運了出去。

「洗個手吧,待會兒這裏要消毒的。」打開自動感應的水龍頭,白醫生悠然自得地開始用洗手液搓手。

冬生也跟了過去,一邊洗一邊抱怨:「我靠,這味道跟豬腸一樣。」

白醫生看了看手錶:「哦,朴社長快來了。」

旁邊變形金剛般的保鏢很是抱歉:「不好意思讓您先來這裏了,您要去樓上換掉衣服嗎?」

白醫生撇嘴道:「啊,不用了,他又不是沒聞到過。」

壓抑着要吐的難受,離開房間,通過悠悠轉轉的走廊,耳邊充斥着各種各樣的聲音,終於來到了比我家院子還大的房間裏。

中間猶如古羅馬的斗獸場,往外層層疊疊坐了不少人,周圍全是口哨與喝彩聲,往中間擠過去,再上樓,到達看台的位置,坐在沙發上的中年人站起來。

他有着好看的單眼皮,鼻樑高挺,頭髮梳得一絲不苟,三十來歲的模樣,那身高估計得到了190,我簡直要把頭整個仰起來才能看到他的臉。

他與白醫生握了手,我的腦海里只有血色的腸子。

男人揉亂了冬生的頭髮,笑起來:「嗨~」

冬生的眼睛閃亮亮:「朴社長。」

然後朴社長注意到了我,他說:「你的蝴蝶結很好看。」

我連忙摸了摸它,往白醫生身後躲了一步:「謝謝。」

朴社長笑了笑,他看一眼手錶,繞過去到白醫生身邊,帶着他去了角落裏。

在說些什麼,完全聽不清。

最中央的空地上突然有燈光照射下來,有龐然大物進了場地,伴隨着場裏沸騰起來的驚呼聲,居然走進了一頭棕熊。

我難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旁邊的冬生驚呼道:「那是我們上次去野外獵的熊!」

我趕忙扶住看台踮起腳。

這裏的森林裏還有熊嗎!?

「我們的主角登場了!」半空中響起男聲,「下面有請老朋友,一起叫出他的名字!」

「費薩爾!!!」這地下三層的歡呼聲重重疊疊如浪一樣打進耳膜。

這不是在地下三層的房間,而是古代羅馬斗獸場的復刻,那歡呼聲狂風暴雨般卷過人們,加速腎上腺素的分泌。

「faal,中東人的名字。」不知道什麼時候白醫生已經站在我身後,「你知道嗎?戰區的小孩都很猛的。」

朴社長已經不見了蹤影,只剩下我們三人在看台上。

歡呼聲和口哨聲中,一個黑髮的少年走了進場,長相頗具異域風情卻又有亞洲人的氣息。

「醫生,你壓誰?」興奮的冬生差點跳起來,他迫不及待要去按桌上的投票按鈕。

「這什麼?」我本來就不舒服的耳朵此時響起陣陣嗡鳴聲。

白醫生學着拳擊的樣子比劃了幾下:「當然是,看人和熊打架誰會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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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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