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毛都燒沒了

第十一章 毛都燒沒了

從外面看時,整個巨鼎比院牆還稍微矮一些。但江水遙這一躍進來,卻遲遲沒有落在鼎底。

這裏就像一個被遺棄的世界,四周和腳下是一片純粹得沒有一點雜質的黑色,鼎口那抹夕照也越來越遠。江水遙朝上面伸了伸手,想要把那最後的光明攬在手心,卻也只是徒勞一探。

江水遙萬念俱灰之際,一道聲音輕輕的傳入耳里。

「孩子,方才讓你服下的是御炎丸,可保你一個時辰平安。」

「李先生?」江水遙試探出聲:「為何救我?」

「這只是我和柴闕的交易。」李廣的聲音很輕,「我已讓人去通知柴闕,至於你能否堅持到他趕回來,便看你的造化了。」

似是能看到江水遙在鼎中點頭,李廣接著說道:「男兒自當不畏死,但也不能輕易放棄能活下去的希望!」

「準備好!我要開始了!」

下一瞬,原本寂靜的鼎內猛然掀起一股熱浪,黑色火焰從鼎壁內探出,像一張撒開的大網,把江水遙團團圍住。

不能輕易放棄活下去的希望?!

江水遙喃喃念了一聲。

由於吃了御炎丸的原因,此時江水遙身上淺淺的浮出一層冰藍薄膜,把那些躍躍欲試的火焰擋在身外。

江水遙仰頭望了望頭頂,鼎口的夕照被黑色遮擋,唯有身上這層冰藍,讓這漆黑的鼎內多了一片異彩。

活下去的希望!

江水遙精神為之一振,手腕一抖,把離淵劍緊緊握在手中。

魂心宮中蔚藍的水屬性靈力在江水遙的引導下緩緩覆在劍身,劍鋒所到之處,黑色火焰接連退避,甚至有絕大部分,直接縮回鼎壁內暫時消停下去。

江水遙心頭一喜,除卻自身靈力能壓制這鼎內的火焰外,自己似乎隱隱有了突破的跡象。

細算下來,江水遙自注靈結束到現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最開始那幾日,進展一日千里,幾乎每隔一天便能提升一轉修為,唯獨四轉徒鏡到五轉徒鏡,耗費了大半月的光陰。直至到了初次到了環台鎮,也沒有半點突破六轉的動靜。

難道正如柴闕所言,是缺乏實戰的原因?

江水遙身形頓了頓。

前些日子柴闕就說過,山精野獸畢竟與武者不同,雖能助長修為,但始終無法領悟到與武者交戰的經驗。就像今早在破敗祠堂的那幾場戰鬥,除卻實力懸殊,自己的攻守之間皆是顯得生硬無比。

想到此處,之前在破敗祠堂戰鬥時的畫面在腦海中緩緩浮現出來。

半大的鼎肚,成了江水遙的演武場。

而那些撲面而來的黑色火焰,在江水遙眼中彷彿演化成了無數刁鑽的招式,離淵劍在江水遙手中時而擋時而刺,劍法中既有映水劍訣的招式,又有陳言、方朴所使的劍招,似乎以一人之軀,演武兩人相鬥一般。

這一切,都被身在鼎外的李廣看在眼裏。

倒也是個不可多得的苗子。

李廣欣慰的抿了抿嘴,再看向院外時,臉色又緩緩沉寂了下去。

一個時辰已去大半,柴闕若是不能及時趕來,他真的拿不住江水遙能夠堅持多久。

一炷香?

李廣輕輕搖了搖頭,或許也就幾十息的時間吧!

看着李廣臉色變換,李任冷笑着出聲道:「李先生,因何事分心?」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李廣神神叨叨的念了一句后,用餘光掃了一眼李任,接著說道:「關你屁事!」

李任臉色一僵,冷聲答道:「確實不關老夫的事。」

「老夫有幸親眼目睹過煉製珍品丹藥,所費時間也不過才半日光景。」李任緩緩走向李廣,說道:「而你這小小一枚上一品丹藥就耽擱了半天功夫...」

「李先生,是你技不如人,還是在有意拖延時間?」

李廣笑了,一副準備收拾傢伙走人的樣子:「你行你上啊!」

「老夫可煉不出來。」李任陰惻惻的笑着並指一劃,一股寒霜從李廣腳下冒起,轉眼便結成厚冰,把李廣雙腳牢牢凍住。

「再給你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后要是再不出丹,我就當著你的面把你陳家老小挨個丟進這鼎里,再把你凍成冰柱,給離採薇陪葬!」

李廣笑容戛然而止,面色鐵青的罵道:「畜生!」

「畜生總比死人好。」李任答道。

在李任的威脅下,巨鼎底下的火勢猛然增大,鼎內的江水遙亦從演武狀態中回過神來。

看着身上那層冰藍薄膜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江水遙急忙把離淵劍上的水屬性靈力撤回肉身,以抵禦黑色火焰。

嘶~~~

一縷黑色火焰乘機鑽進身體,江水遙不由得皺着眉頭倒吸一口涼氣。

與方悅的炙熱靈力不同,那抹黑色火焰像是得到指引一般迅速竄進江水遙魂心宮,很快便與江水遙那抹體內的剩餘的火屬性靈力和紫色靈力纏鬥在一起。

三種靈力的每次相撞,江水遙便感覺猶如千萬根銀針齊齊插在心尖那般刺痛。而四面八方湧來的黑色火焰,正迅速朝江水遙靠攏,狠狠的擠壓在一起。

黑色火焰來勢洶湧,轉眼間便把江水遙全身衣物燒毀,就連離淵劍和手上納戒也被附上一層濃濃的黑火。

江水遙赤果着身軀,身上那層靈力崩潰后想把血衣祭出填補上去,卻發現身上再無半點可以靈力可以調控,自身的火屬性靈力被黑色火焰吞噬得一乾二淨。

而那團紫色靈力雖是沒有變化,但此刻只顧着與黑色火焰對抗,根本不聽江水遙使喚。

最令江水遙驚恐的,是原本指尖大小的魂心宮不知何時變得有碗口那麼大,且密密麻麻的佈滿着裂痕,彷彿一碰即碎。

江水遙面色猙獰,渾身骨頭被黑色火焰擠壓得咯嗤作響。黑色火焰鑽進納戒,裏面柴闕當時所給的不少寶物頃刻間便被焚成灰燼。

被李廣倒入鼎中的那枚未成形的丹藥,靜靜的從黑色火焰里飄了出來,懸在江水遙眉心。似乎只等江水遙化為灰燼,好和被他吞進肚子的地心草融合。

「終究....是等不到你來了。」

江水遙咬牙迸出一句,看了一眼前那枚坑坑窪窪的丹藥。猛然撤去身上最後一層靈力,黑色火焰盡數竄進自己身子的那一剎那,重如泰山般的壓力也隨之消散。

就在這眨眼之間,江水遙手掌向上一掏,把那枚丹藥塞在嘴裏囫圇吞下,慘然笑道:「反正都在煉在一起,不如先去我的肚子裏走上一遭吧!」

吞丹入口,兇橫的靈力便瞬間衝進江水遙四肢百骸。

江水遙五官扭曲,眼見自己單薄的身子像一個正在打氣的氣球一樣迅速膨脹,大有爆體而亡的現象。

「要...撐...不下了!!!」江水遙痛苦哀嚎。

不到十息時間,江水遙皮膚開始大量滲血,身體也徹底腫成一顆肉球。

在這最後的時刻,在江水遙納戒中的一枚玉片突然衝天而起,直闖雲霄!

「不好!」李廣大叫一聲。

李任尚未來得及說話,空中已是傳出一聲炸雷,一道龐大的青猴獸虛影幾近佔滿兩人眼前的天空。

「李廣!你竟敢活煉我族人!!!」

「出岩老祖?!!」

莫說李廣直接被嚇癱在地,李任也是渾身一個哆嗦。

龐大虛像伸手朝鼎內一探,把渾身肉球一樣的江水遙從鼎內撈了出來。與此同時,一道身影從環台鎮的某一處房間衝天而起,從蒼老虛影手中把江水遙接住。

江水遙被接住后,龐大虛影緩緩消散,那道身影卻是逐漸變大,化做二十來丈高的青猴獸。

青猴獸把江水遙輕輕放在一處院內,扭頭朝李廣喝道:「李廣,給我個解釋!」

青猴獸聲如洪鐘,把李廣震得腦門一陣陣發暈。它每朝陳家院子踏前一步,便如地動山搖一般,原本寂靜的環台鎮瞬間炸開了鍋,無數人緊緊盯着那雙巨大的腳掌,生怕一不留神,就被這巨無霸踩成一攤肉餅。

「熏老十...」

李廣臉色煞白,顫聲說出青猴獸的名字。

就像昨日裏對江水遙所說,這環台鎮是無數人前來求丹不成,自行修建房屋住下的。這近千號人中,不乏其他族類生靈。而這熏老十,是環台鎮中唯一一個可以和通玄鏡強者實力相當的妖族。

就如秀才遇到兵一般,熏老十脾氣火爆,又蠻不講理。這些年來李廣平日裏就算是有天大的傲氣,面對熏老十時也只是好言好語好伺候,生怕惹到這尊怪獸,把陳家幾代心血拍得稀碎。

好在熏老十除了愛喝幾口小酒,平日裏倒也還算老實。今天這般模樣,李廣也是第一次看見。但他此刻正在心頭默默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要看見熏老十的本體。

眼見熏老十再有兩三步便能踏入院內,李廣急忙扭頭問道:「如何應付?」

「孫先生...」李任躍到半空,拱手道:「我乃承天劍宗李任,今日之事是個誤會。」

「哪裏來的臭蟲,連老子名號都認不清楚,還敢上前攔路!」熏老十彎腰拔起一顆巨樹,朝李任砸去。

李任提劍揮出一道磅礴氣勁迎去,僅是眨眼間,沒有三五個壯漢抱不下的樹桿已被一劈兩半,轟然落在環台鎮裏。

這一刻,李廣心頭在滴血。

那可是陳家歷經三代才種出的朝天樹啊!

前些日子李廣還盤算着朝天樹果實成熟后得迅速煉成丹藥售出,到時候至少可以解決陳家半年生活開支。誰曾想兩大高手僅是一個照面,便把自己的搖錢樹毀得渣都不剩。

「記住!老子姓熏!」

熏老十打了個酒嗝,用大拇指點了點自己胸膛。

「熏先生。」李任臉色陰晴不定,再度拱手道:「此事真的是個誤會,那人與我同族,乃是人類。」

「若是人類,如何會有老祖賜予的虛臾玉牌?」熏老十不耐煩的揮着手掌,像打蒼蠅似的扇向李任。

見李任輕鬆躲過,熏老十又是接連揮出兩掌:「可憐我百戰孫兒,被你們折磨成這般模樣。還想讓我仔細看看?他現在這個樣子,怕是連他親娘也認不出來。」

「你瞅瞅你瞅瞅!毛都沒了,我還看個毛啊!」

熏老十再度拔起一顆朝天樹當做短棍,朝着李任所在的位置一陣亂揮。

朝天樹在陳家的精心照料下本就枝繁葉茂,熏老十每一次揮動,就像一柄巨大的扇子,把環台鎮搞得烏煙瘴氣。

比起風沙迷人眼,更令半空中李任心驚的是在熏老十獨特靈力的作用下,那些青翠的樹葉變得堅硬無比。熏老十的攻擊看似毫無章法,但被震落的大部分樹葉卻像是長了眼的暗器一樣,時不時便有一片射向李任。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李任再無之前那般囂張氣焰,一躲再躲,硬生生的被熏老十攆出環台鎮外十餘里。而趁着熏老十追趕李任的時候,柴闕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抱起昏迷不醒的江水遙再度消失在環台鎮。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塵世之上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塵世之上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一章 毛都燒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