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船上鏖戰,祠堂對談
刀疤臉甫一落地便盯住了船頭聽到聲響便要叫喊的一名披甲牙兵,從腰間出一柄飛斧,默念一聲:
“中!”便把飛斧奮力拋出。
只見那飛斧快速旋轉,帶着令人恐懼的呼嘯聲劈中了那牙兵的面門。
那牙兵連喊都沒喊出來便倒在地上,刀疤臉見狀鬆了口氣,正準備將啄錘取出上前補刀時,船的另一邊卻響起了“有賊!”的叫喊。
"入娘賊!"他罵了聲,隨即掏出啄錘和橫刀,對着那奄奄一息的牙兵飛快補刀,然後一手拿啄錘,一手拿手弩,又將橫刀咬住,向船艙方向跑去。
......
李十將在聽到甲板上叫喊時便飛快穿上頓頸與頭盔,心中暗自慶幸自己沒有脫下胸腹甲,並要求兩名船夫幫他穿上臂甲。
隨即提起陌刀,又將臂張弩上好弦,衝到蘇龠所在的尾艙處,猛地劈開了蘇龠的腳鐐,飛快地說道:
“蘇府君莫怪,有賊寇侵入官船,某恐湖寇欲對府君不利,還請府君藏於底艙,待某驅逐了湖寇,再作計較。”
蘇龠只是悠悠嘆息:
“他們是為某而來,李使君勿須介懷,將某留在此處即可。”
李十將卻頗為強硬地拉住蘇龠往底艙里走去,說:
“某不曉得那許多,某隻曉得蘇府君是朝廷十年難得一見的好官!若讓府君在某手裏折了,某沒臉去見那餓死的耶娘!”
......
甲板上的兩名剩餘牙兵與兩名看守據守在船尾處的小樓處,刀疤臉讓五名同夥看住他們,隨即便領着人沖向了船艙中。
“嗖!”一支短弩矢從艙內飛出
刀疤臉躬着身子沒有中招,但弩矢卻扎中了他身後一人的肩膀,那人咬咬牙,沒有去拔箭,只是一聲不吭地避到一旁,將通路讓給後方的同夥。
船艙內的李十將見狀暗叫一聲“不好”,這夥人如此訓練有素,顯然不是所謂的“湖寇”,而是鎮軍假扮!隨即他與兩名手持步槊的牙兵組成一個喇叭狀陣型,將兵器對準了艙門,希望藉此封住路口。
刀疤臉冷笑一聲,說:
“某倒要看看你們想如何阻某!”
他收起啄錘,猛地向前踏出進到艙內,舉着手弩射向李十將,隨即也不看命中與否,又立刻掏出兩柄飛斧接連擲了出去。
李十將見那刀疤臉一進到艙里便叫了聲“卧倒”
但除了他與一名眼疾手快的牙兵外,另一名圓臉的牙兵沒能來得及避開,被飛斧擊中了手臂。
為了休息時能舒適些,此人先前已將衣甲全數卸下,故而此時還未來得及穿上臂甲,那飛斧砍在無防護的手臂便毫無阻礙地切開皮肉,直到卡在了肘部關節處才停下。
一時間血肉橫飛,艙內撒滿了他四處噴涌的鮮血。
“啊!!!”圓臉牙兵慘叫一聲,將步槊扔了,無助地試圖捂住被切開的動脈阻止鮮血繼續湧出。
然而刀疤臉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刀疤臉將圓臉扔下的步槊奪過,調轉槍頭,撒開雙腿,沉身扎馬,雙手將槊桿穩在腰部,大喝一聲:
“殺!”
毒蛇般的步槊點鋼槍頭應聲扎出,捅穿了圓臉牙兵的喉嚨,將他的慘叫封住,隨即猿臂一舒,把槍頭抽出的同時抖落了粘在上面的血肉,端的是武藝高強。
李十將咬着牙拄着陌刀站起來,橫過身子,用帶獸吞的肩甲抵住前方投來的短梭鏢,揮舞着陌刀阻攔刀疤臉等人的入侵,且戰且退的同時吼道:
“去艙底!”
隨即便藉著僅容兩人並列通過的窄門退入了船夫所在的艙底。
刀疤臉見狀也不急,命眾人在艙內先行搜索,休整一二之後再向下進攻。
不一會兒,下到船艙中尋人的同夥一臉焦急地衝出來吼道:
“人不在裏面!桌上只有這個。”
隨即提了一小布袋將之丟在地上,只見袋子裏面灑出一片鹽來。
刀疤臉聞言連忙提着刀戳了戳這艙內的布袋,裏面漏出的竟全是白花花的鹽,而這艙內只乍一看便存有不下五百石鹽......
刀疤臉頓時如墜冰窟,正欲喊撤,便聽得漕船兩旁一聲大喊:
“湖州巡鹽監使張操之在此!爾等鹽賊膽大包天,竟敢劫鹽官漕船!”
待刀疤臉等人慌慌張張地走出艙門時,只見一艘艨艟與一艘鹽船已經夾住刀疤臉等人所在的這艘漕船,不讓其逃脫。
除了湖州巡鹽使張操之麾下的戰船外,另一艘船上則裝着顧柯等嘉興巡鹽監之人。
顧柯將鳳翅盔戴上,眼神示意劉萇,徐逸等人行動后,便在楊箕手持長牌的掩護下來到高出對面漕船一丈的船頭處,舉起角弓,從胡祿中抽出菱形長鏃兵箭,藉著今夜明亮的月光,引弓射向刀疤臉等一眾人。
“啊!”
刀疤臉條件反射般地跳開,結果身後的同夥卻被兵箭穿胸而過,慘叫一聲,在甲板上打起滾來。
刀疤臉一咬牙,用啄錘狠狠敲碎了這人的前額,打斷了他的慘叫,隨即轉過濺了血,面色猙獰的臉惡狠狠地說:
“他中了兵箭,射破肺了,活不成了,想活命的,隨某向那鹽船里殺去,奪了船,才有生路!”
湖寇們短暫地交流了下眼神,便躬着身子,從漕船中找來長木板掩護住自己,又將一塊包鐵的長梯伸出甲板,搭到了對面的鹽船甲板上,隨即便蜂擁着跳幫過去。
然而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另一邊船上的敵人竟主動讓出了一片區域讓他們落腳,只是圍成了一圈,用長排包圍住他們。
刀疤臉皺起眉頭,下意識地握緊了先前奪來的步槊,這怪異的情形讓他有些不詳的預感。
之後發生的事立刻讓他不詳的預感成了真。
“喝!”
隨着一聲整齊劃一的喊聲,從長牌后伸出了一桿桿如同毛竹般長着茂密枝丫的奇怪”長矛”來,並逐漸逼近了被圍在其中的湖寇們。
刀疤臉有些絕望地發現自己的步槊比這古怪的“長矛”短了三尺,而那看似無用的枝丫卻讓他們一身武藝無法發揮,手持短兵的湖寇們根本無法突破這堵矛牆,只能被捅得步步後退。
顧柯舉起角弓,瞄準了額前暴汗的刀疤臉,正準備射殺他時,卻聽得他大喊一聲:
“且慢!吾等願降!”
顧柯微微一笑,將角弓收起,遞給一旁的楊箕,隨即笑着對徐逸說道:
“看來某這‘狼筅‘當真是賊寇剋星,這等悍匪也只得束手就擒!”
徐逸則嘖嘖稱奇:
“某卻是未曾想到能如此輕鬆拿下這幫假湖寇,劉忠愛此番可要大出血嘍。
此番多虧了郎君從那案卷中找出那劉世義的根腳,不然劉氏卻是不會鬆口。”
......
今日夤夜時分
顧柯,徐逸,劉萇率領着三十餘名衣甲齊全由亭戶中的龐勛餘黨假扮成的巡鹽兵丁,打着搜查私鹽的名義,手持兵器,火把沖入了青龍鎮劉氏的祖宅中。
劉氏一門上下頓時雞飛狗跳,老弱婦孺哭天喊地,有血性的劉氏漢子提着武器便衝出來想要與官兵搏命,卻被急忙趕來的劉老太爺劉僳給攔住了,他強自鎮定地面對披堅執銳的巡鹽兵說道:
“顧府君可願出來一見?想必是有些誤會,青龍鎮劉氏實乃幾代積善之家,從未有過此等有辱門風之事,還請顧府君准許老朽當面辨明!”
頭頂鳳翅盔手持長劍的顧柯走出來,說:
“劉老公,若要在本官辯得身前辯得清白,卻不是這般容易!你家劉世義膽大包天,竟然與湖寇勾結搶奪鹽官漕船,被本官與湖州鹽監張監使當場抓獲,那湖寇首領已然招了!”
劉僳聞言險些沒有站穩,只因我唐對於販賣私鹽的處罰極其嚴厲:貞元中,盜鬻兩池鹽一石者死,至元和中,減死流天德五城,鎛奏論死如初。
而劉世義所做的還不僅僅是販私鹽這麼簡單,勾結盜匪攻打運鹽漕船還被當場抓獲......全族抄沒家產,貶為賤民,流配邊州都是輕的。
那劉僳還想狡辯,硬着頭皮說:“顧府君明察!本族中卻是沒有劉世義此人......”
顧柯冷笑着將一副案卷擲到地上,作戟指向劉僳說:
“還有何言?與這案卷說罷!”
劉僳顫顫巍巍地撿起來,只看了幾行便說不出話,啞口無言,無力地垂下雙手,劉氏幾個後生連忙衝過來攙住他,隨即向著顧柯怒目而視。
他們只知道這顧府君與先前獲罪的蘇縣令都不許劉氏購得華亭港,早早便認定顧柯乃是劉氏大敵,如今更是被欺負到頭上,被按了個莫名其妙的通匪罪名,想到此處更是怒不可遏,目眥欲裂直欲與顧柯同歸於盡了。
卻沒想那劉僳攔住了幾名後生,咬咬牙說:
“還請顧府君屏退旁人,入祠堂內一敘,那劉世義絕非吾族之人,有宗譜為證。”
顧柯微微一笑,心知這劉氏家主劉老太爺已然服軟,於是說道:
“......兼聽則明,本官也不可偏聽偏心那湖寇一面之詞冤枉了青龍鎮首善之家,還請劉老公引路。”
隨即命徐逸與劉萇看守住劉氏祠堂大門,自己着甲持兵走了進去,料想劉僳也不敢再耍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