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幼女不悔
夜色下,高山巔,群宮中。
一座座古樸典雅的宮殿坐落在高高的山頂。
宮殿群的前面是蜿蜒的山路,一直延伸至山腳又平鋪向遠方的平原,後面是一處高懸的斷崖,崖下黑壓壓的不知幾深。
一間清雅典秀的房間中,床上躺着一個六七歲的女童,此時正閉着眼睛昏睡,眉頭深深皺起,似是在呢喃自語,像是正在經歷什麼可怖的事情一般。
女孩兒的床邊坐了一個穿着黑色華貴長袍的男子,他頭髮上繫着一個發冠,一支銀色的髮釵別在上面。形容俊逸又略顯霸氣。
他正握着女童的手,皺眉沉思。
忽然那女孩兒驚叫一聲睜開雙眼,眼中全是迷茫和驚恐。
“哥!”她大叫一聲坐起身來,手也不由地從男子手裏抽出來,男子微微晃神,見她坐起來,驚喜的叫了一聲:“不悔,你終於醒了,太好了。”
那女孩兒似乎才反應過來身旁有人,驚叫一聲躲到床的更裏面,質問道:“你是誰?”
旋即打量了四周一眼,又問:“這是哪兒?我怎麼會在這兒?我哥呢?”
經典三連問,那男子愣了好幾息,才不解地問道:“不悔,你怎麼了?我是你爹啊,你不記得我了嗎?”
女孩兒也愣了一下,隨即將被子拉過來蓋住身體,氣沖沖地對男子說:“你放屁,還我爹?我老爹早就不知道跑哪裏去了。你到底是誰?為什麼叫我不悔?還有我問你這是哪兒?”
又是經典三連…男子見她這樣,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上前一步似是想要抱住她,不料女孩兒卻猛地一下將被子甩到男子頭上,接着從另一邊跳下床,就要往外跑,結果一個沒站穩,直挺挺地摔到地上。
直摔得是眼冒金星,手麻腳軟,她支起身子揉了揉摔疼的手腕,卻又忽然愣住了。
“我的手?”說著又摸了摸自己的身體,“我的身體,怎麼會這樣?”
男子把被子從臉上拿開,見到女孩兒摔倒,連忙上前一步扶起她,心疼地說:“不悔,你這是幹嘛,傷到哪兒沒有。”
這次女孩兒沒再掙開男子,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的雙手。
“我這是怎麼了?哥哥呢?哥哥你在哪兒?”
男子將她抱起重新放回到床上,又給她重新掖好被子,無奈地說:“什麼哥哥呀不悔,你這是怎麼了嘛?腦袋被砸迷糊了?”
小女孩兒撇了他一眼,“你……”。
剛要說話,突然腦海中一陣刺痛,仿若一道閃電劈過,隨即她痛苦的捂着腦袋慘叫起來。
男子見此大急,急忙出聲詢問:“不悔,你怎麼了?不悔?你說說話啊。”
可女孩兒只是一個勁兒地捂着腦袋慘叫。男子正手足無措呢,突然,一團綠光從男子的懷裏飛出,是一塊兒雕刻着龍形圖案的玉佩,龍頭的部分卻是殘缺了。
這玉佩飛出后,先是在女孩兒頭上盤旋着,轉了好幾個圈,從玉佩中射出一道淡淡的綠光,照在女孩兒的頭上,隨後玉佩也緩緩落到女孩兒光潔的額頭上,女孩兒的疼痛似乎有所緩解,她慢慢垂下手,昏睡過去。
一旁的男子驚訝看着這一幕,看到女孩兒昏睡過後,又急忙喊了她兩聲,卻沒得到回應,當即抱起她走出房門。
房門外是一條長廊,十幾根粗壯的柱子一路排列開去,男子抱着小女孩兒走在長廊上。
邊走邊喊:“快,快來人吶,來人吶。”
有兩個身着藍袍的男人從柱子轉角后迎上來,躬身一禮,“在!”
男子腳步不停,對兩個藍袍男人吩咐道:“快去請胡先生過來。”
“是!”其中一個藍袍男人應了一聲,轉身向另一個方向奔去,另一個就一路跟在男子身後。
而男子抱着女孩兒,穿過長廊來到一片小院兒,穿過一片草地進入一間幽暗的房間,藍袍男子停在門外把守。
房間內擺放着好幾個蒲團,圍成一個圈,蒲***是一座長方體形狀的冰桌。男子將女孩兒放到冰桌上躺好,隨即盤腿坐到一個蒲團上,雙手聚於胸前劃了一個奇異的手勢,接着對着冰桌上的女孩兒遙遙一指,一道無形的勁力從他指尖射出,緩緩進入女孩兒的身體…
許久之後,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着聽到門外的藍袍男子喊了一聲:“胡先生,左使就在裏面。”
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走進來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只見他身着一套深灰色的長褂,腰間用一條長帶繫着,頭上一根木杈隨意的插在有些雜亂的頭髮中,面上留着一撇八字鬍,正是那所謂的胡先生。
他走進屋中,看了一眼躺在冰桌上的女孩兒,接着面向黑袍男子行了一禮問道:“楊左使找我?”
楊左使緩緩收回手,調息了一陣,然後才站起身對胡先生抱了抱拳,說:“胡先生,還得麻煩你給小女看看,今日她終於醒轉過來,卻不知怎的是渾渾噩噩,又是頭痛難忍,而這玉佩竟然自動飛到她頭上,接着她就昏迷不醒了。”
說著楊左使上前指了指女孩兒額頭上的玉佩,又接著說:“我怕她又像那日一樣血氣翻湧,經脈逆行,再出了什麼岔子,就給她帶到這冰床上,施以內力為她穩住心脈,等先生你來給她看看。”
說完他焦急地看了女孩兒一眼,等着胡先生的回復。
而胡先生則是皺了皺眉頭,上前用手搭在女孩兒手腕上,片刻后,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胡先生收回手,把目光放到玉佩上,觀詳了好一會兒,才對楊左使回答道:“左使,那日我已經給楊小姐看過了,只是練功時被這玉佩天降的餘波擾亂了心神,致使走火入魔才經脈逆行,我已經為她調理過了,如今也已經心脈平穩,按理說只要她醒來就不會再有什麼問題了。”
“那這玉佩是怎麼回事?”楊左使指了指玉佩。
胡先生看了一眼,搖了搖頭:“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但這玉佩自天外而來,想來不是什麼凡品,依我看,這玉佩並不是什麼邪物,相反還對楊小姐的經脈有治療效果,不如左使將它留在她身邊,以期後效。”
“這…那不悔先前怎麼變得渾渾噩噩的像是不記前事一般?”楊左使面露難色的說。
胡先生卻是淡淡地笑了笑:“這個楊左使不必擔心,想來是因為昏迷太久,記憶一時半會兒模糊了,才會那般。”
楊左使輕輕嘆了口氣,才說道:“那好吧,但願如此了。”然後他抱起女孩兒,又對胡先生說:“又麻煩胡先生跑一趟了。”
胡先生擺了擺手,兩人一起走出了房間。
楊左使將女孩兒放回她的床上,隨後便關上門離開了。
房間中一時安靜下來,只有女孩兒不太勻稱的呼吸聲。
她躺在床上,眉頭時而皺起又時而舒展,嘴裏喃喃低語地叫着“哥哥,娘親,爹爹”等詞彙。
夜漸漸深沉,女孩兒在房間中慢慢睜開了眼睛,她迷茫的看了一眼四周,隨後從床上坐起來,走下床推門走了出去。
穿過長長的走廊,在院子中央有一個石桌,石桌旁坐着一道身影,用手杵着頭似乎在假寐。
女孩兒走上前去,待看清是楊左使,她歪着頭有些疑惑地問了一句:“你…真的是我爹爹?”
楊左使聽到聲音,醒過來看到女孩兒正站在自己身前,他驚喜地站起來,走上前扶住女孩兒的肩膀說道:“不悔,你沒事兒了?”
女孩兒猶豫了一下,沒掙開他的手,而是又問到:“那個…我這是怎麼了?”
楊左使將她拉到桌前坐下,問:“你都不記得了嗎?之前你在院中練功,天上突然落下來一塊兒玉佩砸穿了你的房頂,等我們來看時,你已經昏迷不醒了。”
女孩兒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了,我只記得,你叫楊逍,是我爹爹,還有我娘親…叫紀曉芙…”說到這裏,她臉上突然變得驚詫不已,她急忙抓住了楊逍的手臂問道:“這裏,這裏是不是叫明教?”
楊逍也是一臉的莫名,他看女兒一臉的驚詫,不由地回道:“不錯啊,這裏正是明教光明頂,今後也是你的家,不悔,你是不是記起什麼了?”
女孩兒沒說話,只是臉上依舊帶着震驚。
楊逍也沒打擾她,就這麼靜靜地看着。過了好久,女孩兒才又開口問:“那…那我的那塊兒玉佩呢?”
楊逍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隨後從懷裏拿出來那塊兒玉佩,說道:“你說的,是這塊兒嗎?”
女孩兒一把拿在手中仔細端詳,楊逍繼續說:“這正是那天從天上落下來的玉佩,不悔,你怎麼說是你的呢?”
女孩兒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肯定地說:“沒錯,它是我的玉佩。”隨後語氣里又帶了一絲慌亂:“我哥哥呢?我還有個哥哥呢?”
“什麼哥哥,不悔,我和你娘就只有你一個女兒啊。”
“不,不是的,我還有個哥哥,他叫楊宇,我記得的。”女孩兒幾乎是用吼的喊出這句話,隨後狀若癲狂的拿着玉佩轉身跑了。
楊逍剛想要喊住他,身後卻傳來胡先生的聲音:“楊左使,讓楊小姐先自己冷靜一下吧,在下還有些事情找你商量一下。”
楊逍轉過身去,看到胡先生從另一邊走進院子,他開口問胡先生:“找我商量什麼?”
“是這樣的,先前我的一個仇家找到蝴蝶谷,我不想多生事端,就先一步離開了,碰巧遇上楊小姐和楊夫人在與那峨眉的滅絕師太對峙,楊夫人托我將楊小姐帶到你身邊,如今她既然已經無礙,我那仇家應該也已經離去,我想向楊左使請辭,還望楊左使應允。”
楊逍聞言沉默了許久,才又緩緩說道:“也罷,不悔現在雖然還有些神志不清,但確實已經無礙,既然胡先生不願再留在明教,那我也不強求先生,只是還有一事想向先生打聽。”
“何事?”胡先生問。
“曉芙現在何處?”
“這…”胡先生聞言有些為難了。
楊逍卻是嘆了一口氣繼續說:“哎,如今教中陽教主生死不明,龍王叛離明教,獅王和范右使失蹤,鷹王和蝠王又不服我統領,這偌大的明教只有我在苦苦支撐,實在難以再抽身去尋找曉芙的下落,只盼她不要被那滅絕捉去…”
胡先生猶豫了一會兒,抱拳對楊左使行了一禮,說道:“楊左使,明教有你,我相信一定能東山再起的,至於楊夫人…容在下說句不好聽的話,那滅絕師太向來心狠手辣,楊夫人叛離峨眉,本就是大罪,我明教又向來與峨眉不合,那日楊夫人將楊小姐託付於我,想來已是抱着必死的心態了,此時恐怕……”
“嗯,你走吧,但望他日明教有所需要,先生能不吝相救。”楊逍臉色變得有些陰沉,對胡先生擺了擺手說道。
“在下雖已脫離明教,但生是明教的人,死也是明教的鬼。”胡先生說完,轉身離開了。
院中,楊逍忽然一掌拍在石桌上,石桌砰的一聲裂成兩半,楊逍恨恨地說了一句:“滅絕老尼,我與你,勢不兩立!”
……
房間中,小女孩兒蹲在房門口背靠着房門,雙手捂着腦袋一臉的痛苦與掙扎。
“我不是,我不要,哥哥,我不叫楊不悔…我是…哥哥,你在哪兒?…”她呢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