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2全之策
翌日早上，入朝歸來的董卓剛坐下喝了口蜜水，便見李儒入堂：“司空，弘農王有事來訪。”
“哦？......”老董一愣，下意識欣悅言道：“又來送新奇的事物了？”
兩壇美酒，成功讓董卓對劉辯有了好印象。
然而，李儒的神色卻很有意思，沒好氣地答道：“空手而來。”
老董這才聽出一絲不對勁兒，看着他幽怨的表情，奇怪問道：“文優......今日為何這般神色？”
“屬下......”李儒欲言又止，尷尬到腳指頭都在摳三室兩廳：自己好歹博覽群書，今年也將近四十，總不能真告訴董卓，昨日被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坑了錢吧？
還想着報銷？
董卓不笑掉大牙才怪。
沒辦法，只能擠出一絲微笑，搖頭道：“許是昨晚未睡好，讓司空多慮了。”
“哦，沒事兒就好。”董卓也不在意，抬手道：“老夫不是說過了嘛，以後弘農王想來便來，無須這般通報。”
“喏。”李儒點頭，心裏卻吐槽：你喝醉時的隨口一說，我哪敢當真？
不過，這下可以確定了。
然後見到劉辯，對方卻一副‘給你機會不中用啊’的表情，似幸災樂禍地笑道：“沒報銷成？”
“哼。”李儒火氣‘蹭’的一下又上來了，冷聲道：“弘農王，人無信則不立，且汝不管怎麼說，曾經也是大漢的天子！”
“停停停！......”劉辯直接打住，抬腿向大堂走去，嘴裏順便交代道：“一會兒看孤眼色行事。”
“能不能還你錢，就看司空的決議了。”
“嗯？......”李儒一愣，反應過來趕緊小跑追上去，語氣也溫柔了：“弘農王慢點兒，有法子怎麼不早跟我說呢，咱提前商量商量啊。”
劉辯不理他，見了董卓后施禮道：“恩公，今日朝會如何？”
董卓笑着的臉，當時一沉：你一個被我廢掉的天子，上來問朝會之事......真把自己當老夫心腹了？
誰知，劉辯神色不變，繼續道：“可曾公佈與董太后族親一事？”
一聽是這個，董卓臉色驀然又緩和起來，還有些鬱悶甚至羞澀地道：“殿下，這等事兒......老夫委實沒臉，當著那些朝臣們說。”
計劃雖然通了，但細節方面......怎麼說呢，讓老董砍人沒半點問題，但這種事兒他還想要點臉。
畢竟上次廢立劉辯的時候，就被袁紹和盧植指着鼻子臭罵了一番。
且那兩人罵也就罵了，董卓還惹不起。
想來是留下了一點心理陰影。
劉辯忍不住也笑了，道：“孤的好司空啊......這種事兒怎麼能由您主動開口？”
“一定得是別人提出來，然後您再三推三讓，最後迫於無奈才攤牌，方顯出您不攀權勢、高風亮節的品德嘛。”
“如此，那些朝臣才無話可說。就算他們反對，也不會直接將矛頭指向您啊！”
董卓聞言如同醍醐灌頂，渾身的肥肉似乎都在高興跳舞：“這天下，還能有此等好事兒？......”
可說完，臉色又鬱悶起來：“可誰又會主動替老夫辦此事呢？”
嘴上說著，目光卻別有深意地看向劉辯。
劉辯畢竟有着皇室的身份，超然於朝堂外，公卿大臣也不好明目張胆攻訐。且一旦做了此事，就算徹底上了自己的賊船了。
果然是誆過呂布的人，絕非沒腦子的變態屠夫。
“司空莫要這樣看着孤，孤的身份不太合適。”劉辯卻一語回絕，仍平靜地笑：“但有一人，比孤合適多了。”
“哦？......”董卓隱有不悅，卻也有些意外。
“郎中董承，乃董太后從子，為人好鑽營。隨太后入雒陽后，始終未得高升。”劉辯淡淡說出這個名字，道：“此人外戚身份毋庸置疑。”
“司空若派人拉攏，由他來與司空相認，司空身份何愁不能坐實，旁人又能說得了什麼？”
“董承？......由他來開口？”董卓明顯不知道這號人，聞言當即驚喜地看向劉辯：“殿下真是好手段，這，這簡直......”
“計出萬全，滴水不漏。”一旁李儒被劉辯拉了下袖子，趕緊開口替老董挽尊。
老董果然笑得更暢快了，道：“不錯，老夫正是這個意思！......文優才思敏捷，此事不若便交由你來辦？”
李儒突然有些懂了。
裝出一臉為難的樣子，道：“司空，捕雀尚需谷餌，董承雖說容易拉攏，也需給些好處才是。”
“嗯。”畢竟已有過收買呂布的經驗，這事兒老董懂，太懂了：“文優自去庫房支取，跟田主薄說一聲便是。”
這下，李儒看劉辯的眼神就滿意了。
董卓更滿意。
而劉辯也挺滿意，畢竟按照賈詡的指點，甜棗給了后，接下來的事兒便好商量了。
“司空，其實孤今日前來，還為昨日縱兵劫掠雒陽之事。”時機成熟后，劉辯也直言不諱。
老董登時就有些不高興，但因剛才的緣故，還是耐着性子道：“殿下莫要再多說，老夫心意已決，不想聽矣。”
劉辯臉色也黑了：你不聽不聽，我是王八念經？......都五十多歲了，說這話不覺得矯情臉紅？
但此刻也不及他吐槽，正了正神后恭敬道：“昨日孤醉酒後語無倫次，還望司空多海涵見諒。”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比起司空胸中的宏圖大業，過程中有所取捨也是必然的。昨日司空與孤推心置腹，是對孤的信愛，孤定要不負司空期望才好。”
幾句話入耳，老董已大為受用，面色緩和了不少。
他微微點頭，滿意笑道：“殿下有心了，然此事也如殿下所言，不得不為爾。”
看這番反應，劉辯心中暗喜又佩服：賈狐狸果真深諳人性，細節和節奏一步步居然都預料到了。
如此緩緩推進，果然讓老董失卻了對這一話題的反感和抵觸。甚至，還袒露出了一絲心跡。
但此刻絕對不能疏忽大意，能否令董卓接受，才是成功進諫的關鍵！
劉辯收斂心神，又拿出‘子小孫的老年生活’up主的說服技巧，沉聲道：“司空欲改天換地，亦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
“然畢竟皮若不存、毛將無附，司空下此決議，其實也是在兩害相權取其輕。”
這話真正說到了老董的心坎兒上，共情共到了相當熨帖的份兒上。面相凶煞的老董聞言，神色驀然溫和感動起來。
許久，才緩緩開口感嘆：“弘農王知老夫矣！......不曾想老夫拼殺大半生，晚年竟得這一知心人。”
說著，他似乎也卸下了心防，道：“殿下句句屬實，老夫......嗯，也知殺良冒功、劫掠百姓不祥，有虧聲望。”
“可這世上，又安能有兩全法？”
話到了這兒，已不是劉辯在勸諫了，而是董卓主動問計。且言語之間，竟還頗對劉辯抱有期望。
劉辯自然也不會浪費老董的感情，微微正身後邪魅一笑，扯出‘歪嘴龍王’特效：“司空，若孤說真有兩全之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