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知美

大狗已經在丁白駒家生活了倆天，比起以前的家，這裏吃的更好，睡覺的地方寬敞的多。問題是睡了就要醒，吃了就要拉。

在老家那個小居室里，大狗習慣了自己去廁所，那個破舊老樓里的古老蹲坑便池也方便大狗管理自己的排泄行為，從來沒讓宋煌操心過。

現在大狗單獨擁有一個四十多平米的房間（就是大小眼放雜物那個大車庫），但是這個房間裏竟然沒有適合當廁所的地方，事實上這裏就沒廁所。

作為狗界優雅有教養的一員，大狗絕對不能允許自己隨地大小便。那麼要拉在哪呢？

屋角？不行，那裏放着一輛推車，每天都會被推出去。那裏明顯被人類佔領了。

找一處空曠的地面？不行，把自己的排泄物擺在大庭廣眾之下明顯有違狗類道德。最後大狗找了一個自認為合理的地方，那是曲晞家裝菜的筐。

筐是空的。筐身很淺，這在本地通常叫做土籃子，荊條編織而成，因其廉價而耐用在當地普及了數百年，其造型幾乎沒有過變動。正因為造型古拙，這種筐成為了本地農民的身份象徵。用這種土籃子裝着菜，不用語言就能讓買家放心——這是本地菜，新鮮實惠價格絕對不貴。

現在是冬天最冷的時候，在東北，這時候室外賣菜，菜要裝在泡沫塑料周轉箱裏面以防凍壞，土籃子就沒啥用武之地了。湊巧，今天曲家媽媽在村裡收了點土豆，這東西還是應該用土籃子裝，上面蒙塊棉被，就是賣土豆的標準裝備，走過路過的不用看就知道裏面的菜是土豆。

土籃子是徹底不能用了，大狗倆天的排泄物都在裏面。冬天，氣味不太明顯，但是看了一眼之後，曲晞立即就把土籃子扔到了外面。裏面五顏六色的，實在是不宜留存。

半分鐘之後，大狗叼着土籃子進來。

曲晞狗嘴奪筐，又扔出去。

半分鐘之後，大狗叼着土籃子進來。

曲晞歪頭看着大狗，大狗也歪頭看着曲晞。

曲晞暴怒。拿起一個泡沫箱劈頭蓋臉揍了大狗十多下，最後把泡沫箱子兜頭扣在了大狗腦袋上。

大狗委屈的哼哼了幾聲。腦袋趴在地上不敢動，只能拚命搖尾巴表達態度，惹不起你，我服了。

“讓你學我！讓你學我！”曲晞尤不解恨，照着箱子上又踢了幾下，震的大狗耳朵嗡嗡的。原來，大狗歪頭看曲晞的時候，一隻眼睛半睜半閉，另一隻眼睛瞪的溜圓。這就犯了曲晞的忌諱。

大狗卧倒在地，半個身子隱藏在箱子下面一動不動。只有露出的尾巴還在拚命亂搖。雖然只在這裏生活了倆天，大狗已經知道了這塊地盤誰是老大。

怕了就好。服了就行。曲晞也不趕盡殺絕。一腳踢開泡沫箱子。在大狗頭上拍了拍，一指門外，大狗聽話的走出門，知道吃飯的時候到了。

目的地是雲昂的鐵碗寺，那裏吃飯的人多，食余的東西就多，足夠大狗吃了。

時近中午。

剛接近鐵碗寺，曲晞就覺得異常。鐵碗寺院外的車道上圍滿了人，一輛警車停在路口。

曲晞不同於大部分國人，沒有看熱鬧的愛好。一天天的忙都忙不過來，哪有看熱鬧的閑工夫，愛看熱鬧的前提是閑。

曲晞直奔鐵碗寺的院門，進了院子發現裏面空無一人。看來鐵碗寺里的人都很閑啊。閑人們都出去看熱鬧了，曲晞自顧自去找飯。

曲晞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女孩，

本來沒想着到雲昂這白吃白喝，奈何大狗的飯量不小，丁白駒家裏這倆天還沒人照顧大狗。紅姐要去醫院送飯，丁白駒得跑一些雜七雜八的事，看着一個輪椅男士頂着一張陰陽臉出門忙活，曲晞是可憐他了。正好雲昂這裏天天都預備很多人的飯食，這倆天又是周末，曲晞有空，就帶着大狗來這裏吃了倆天。

雲昂院子裏有個鐵鍋，天天燉肉。曲晞熟門熟路的從裏面扒拉出一根大骨頭，肉撿好的部位撕下來留着自己吃，剩下的連骨頭帶肉扔給大狗，又用鋁盆裝了半盆飯，澆上骨頭湯，大狗的午餐就算解決了。

吃到一半的時候，曲晞聽到外面傳來了救護車的鳴叫聲。又過一會，雷老太太領着一幫閑人走回院子，一邊走還一邊探討。

“是一氧化碳中毒。冬天把自己憋死在車裏的，新聞里報了很多了。”

“別瞎扯，明明那個車熄火呢，哪來的一氧化碳。”

“那是把油燒光了自動熄火了。”王新聞堅持自己的看法。

“那個破車四面漏風。憋不死人。那車裏通風比我家樓道里都好。”王新看也堅持自己的看法，反正就要反駁王新聞。王新看家裏那個老式多層樓，樓道里窗戶一塊完好的玻璃都沒有，要說比他家樓道還通風，那就是不是在車裏，而是在車底了。

曲晞抬頭看了眾人一眼，低下頭繼續吃飯。忽然停下筷子想了想，人群里少了一個人，雲昂不在。

曲晞吃完了飯，雲昂終於回來了，手裏拿着奇怪的東西。曲晞大小眼一起使勁看了半天，才看明白，那是一副魚骨。乾乾淨淨的一副魚骨。

看雲昂沉着臉，曲晞沒敢去問那副魚骨的來歷。沒事撿這個東西幹嘛，大狗又不是貓，不吃這東西。

雲昂一言不發，直接走到東屋。眾人發現了一點異常，但是沒人敢問。昂藏七尺的大漢陰沉着臉，沒人去觸那個霉頭。

雷老太太欲言又止。這麼久了，還第一次看到雲昂這副面色。

“老五，到我這來一趟，帶着你那個儀器。”東屋裏，雲昂一句廢話沒有，直接下令。

“半小時。”雲恪也不廢話。

沒用半小時，十多分鐘之後，雲恪就到了。開了一輛七座的豐田商務。也不下車，就在車上打了電話。一分鐘之後，雲昂拉開車門上了車。

商務車裏面的座椅拆光了，騰下來的空間放了一個鋁合金的大箱，，打開之後露出箱子底部的一堆電子元器件，元器件的正中心，被元器件包圍着的誰佔據整個空間百分之八十體積一個奇怪的東西。看起來像是老式留聲機上面的那個喇叭口，最下端是並不是平台，而是一個金屬球，所以不能直立，就那麼躺放在箱子裏。金屬球的表面用一些膠布粘着一些電線。看起來怪模怪樣土裏土氣的。

這個東西，雲恪叫做道德儀，但是老姑夫說雲恪根本何謂道，不知道而談道，不明德而說德。檢測的也不是道德值，勉強能檢測出來的東西只能是道之缺漏，給起了一個名字叫查漏器，雲恪覺得太難聽，如論如何不同意。後來定名“知美”。雲恪還挺高興，雲昂給他看道德經的第二篇，“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惡已。”雲恪笑不出來了。道德經第二篇你都沒讀，活該被老姑夫笑話啊。

雖然嘴上各種藏否，不過在內心，兄弟們都知道雲恪絕對算是個天才。那個形如大喇叭的東西放在家裏好多年了，每個人在上學的時候都見過這個東西，但只有雲恪把它和現在電子技術結合了起來，做出了這個“知美”。

連上筆記本電腦，雲恪開工幹活。大喇叭直指一台破轎車，就是剛才出事的那輛。現在救護車和警車早就撤離，附近沒人了。

機器很安靜，過了半個小時，雲恪站起來開始收拾。必要的數據收集已經完畢，想看到結果需要大量的運算，筆記本電腦幹不了這活，還得換一個地方。

雲恪抬起大喇叭，想要把喇叭放進箱底的凹槽里。忽然一陣震動從手裏傳來，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喇叭本來就很沉，本身又珍貴，雲恪加着十分的小心，，抬的很穩很用力，這一下就要脫手。

“怎麼回事？”喇叭的震動帶動整個商務車搖晃了起來。雲昂看着雲恪，在“知美”這方面雲恪是專家。

雲恪臉色都變了：“超異常闕值！”。見雲昂還沒理解，補了一句“只有老姑夫親自測試時候，這個寶貝才震了一次。”

雲昂順着喇叭口的方向看去，隔着街道和院門，喇叭口對着一個人，那個人正在鐵碗寺的院子裏。

今天天氣晴好，是冬天難得的好天氣。雷老太太擺了一個大椅子，坐在椅子上曬太陽，王新聞等一干閑人在屋子裏抽煙聊天。曲晞看抽煙的人太多，不願意因為這點事教育王新聞他們，就帶着大狗在院子裏陪雷老太太。大狗這些天也憋的夠嗆，找到機會就滿院子撒歡。

陪雷老太太聊了幾句之後，曲晞就找不到話說了。畢竟倆人差着足足七十歲，代溝太深。

實在無聊，曲晞從自己的書包里抽出一本書。這本書是從陰陽臉的家裏偷拿出來的，之所以拿這本書，是因為丁白駒的家裏只有這本書。曲晞想知道丁白駒平時會看什麼書。

書很大很厚。曲晞現在才有空閑仔細的看書名——《我解道德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