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3 章 今生無緣寄相思
過了良久良久,兩人才從寢宮中出來。
建寧嬌媚十足,面上掛着滿足的笑容,說道“你此去羅剎國,是不是又勾搭上了遼東狐狸精?”
蔚安安攙扶着她,說道“狐狸精是會吃人的,我可沒那愛好。”
建寧湊近說道“你跟她肯定有貓膩。”
溫熱的氣息打在頸間,讓蔚安安心中一震,輕聲說道“我可降服不了她。”
“你到是謙虛了。”建寧媚笑說道,走路一扭一扭,有些彆扭。
兩人見狀臉上皆是微紅,建寧還欲再問遼東之事,蔚安安便撤開了話題,見她這敷衍的模樣,建寧來了氣,笑了一聲,一反手,啪的一聲,打了她一記巴掌。
蔚安安臉色沉了下來,本想發火,見她身子不適,輕嘆一聲,揉了揉發紅的臉龐,對這樣的建寧無可奈何,攙扶着她前往慈寧宮,拜見太后。
福祿宮負責打掃的宮女、太監還是之前的舊人,知道建寧的脾氣,心中都暗自驚怕,均想道:公主老脾氣還是沒改,魏伯爵是皇上最為寵愛的大臣,她也是伸手就打。
來到慈寧宮門口,建寧神色黯然,躊躇不前,蔚安安也是心不在焉,因為坤寧宮與慈寧宮距離不遠,此時她的一顆心早已飛向坤寧宮中了。
蔚安安回過神來,看着建寧黯然的神色,心中一軟,輕撫上她的手背,柔聲道“進去罷,母女數月未見,總是有感情的。”
建寧喃喃道“還會有么?”她既渴望又失望的模樣,讓人越發的憐愛。
蔚安安說道“不去見,又怎麼會知道?”
聽着蔚安安的鼓勵,建寧眼中又燃起了一絲希望,輕聲道“好,那就去見太后。”
進了慈寧宮后,蔚安安先讓小太監入內宮通報。
沒過一會,那小太監快步走近,躬身道“太後娘娘有請公主殿下。”
建寧有些驚訝,說道“前面帶路。”跟在小太監身後,步伐不由自主的加快,身子因為不適,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蔚安安發現了她的異樣,輕聲勸道“你不舒服,慢些走。也不急於這一時。”
建寧低聲笑道“我不舒服,還不是因為你。”
聽她打趣的言語,讓蔚安安臉龐微微發熱,不再說話。卻感覺到搭在手背上的那柔荑微微發抖,柔嫩的掌心冒出了冷汗。
蔚安安低聲道“別緊張,有我在。”
建寧慌亂的心逐漸穩了下來,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慈寧宮內殿,剛剛跨進門檻,太后的聲音便響起“是建寧么?”不難聽出她聲音中的激動和憐愛。
建寧快步進殿,蔚安安低着頭,緊跟其後。
還未站穩,建寧便跪了下來,顫聲道“太后,女兒跟你磕頭來啦。”
蔚安安也半跪行禮道“奴才魏安奉皇上之命,陪伴公主叩見太後娘娘。”
慈寧宮中規矩繁多,沒有太后准許,下人是不許抬頭直視主子,蔚安安心中不斷罵人。
只聽得太后緩緩說道“都起來罷。建寧自從嫁人之後,哀家一直惦記着,今兒正好皇后也在,建寧來見過皇后。”
皇后?蔚安安耳旁如同炸雷,緩緩起身,抬眸望去,那側榻上坐着的正是心念的絕色佳人,那剪水般的雙眸清澈冷冽,金色的鳳袍更是顯得她端莊明艷,唇若點櫻,襯得她清絕秀雅的臉龐瑩然生光,雖已嫁為人婦,身上那書卷的氣質比之前更濃,叫人挪不開眼,但似乎比之前添了一絲上位者的威懾。
蕊初站在她身旁,見着蔚安安眼神激動,微微點頭示意。
玲凡的目光緩緩掃了過來,兩人四目相對,恍如初見一般,她纖細修長的峨眉蹙起,眸中水光閃閃,只有一瞬間,便恢復了之前淡雅端莊的模樣。
蔚安安黯然低頭,手漸漸握成拳,退到一邊,心思雜亂。
建寧面對慈愛的太后,是又驚又喜,當下對玲凡行禮道“皇後娘娘。”
玲凡微笑道“公主殿下,有禮了。快快請起。”
建寧看蔚安安自顧自的發愣,當下喝道“小安子!還不叩見皇后!”
蔚安安回神,泛着苦笑,下跪行禮,帶着諷刺口吻說道“奴才魏安,參見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玲凡目光閃爍,指尖泛白,說道“魏大人,不必多禮。請起。”
太后多年未見自己的女兒,神情激動,雙手顫抖,自然察覺不到蔚安安和玲凡二人的不對勁,拉過建寧的手,親昵說道“來,坐母后旁邊,讓母后好好看看你。”
建寧雖不明白太後為何變化那麼大,但久違的母愛,讓她心中暖洋洋的,坐在了太後身旁,卻忘了自己身子不適,疼得呲牙咧嘴。
太后急忙問道“怎麼了?是哪不舒服么?”
建寧尷尬笑笑道“母后不必擔憂,過幾天就好了。沒什麼大礙的。”
太后不放心的說道“最好還是讓御醫瞧一下才好。”
建寧急忙說道“女兒之前讓人瞧過了,沒事的。”
“那便好...那便好。”太后這才放心點頭,拉着她的手不願意放開。
太后似想到什麼,立即吩咐道“青竹,讓太監宮女們都退下,不要讓他們驚擾菩薩。”
“是。”太後身邊的宮女,立即退出了內殿,將周圍的太監宮女們屏退。
太后沖蔚安安說道“魏大人,雖然你奉皇帝之命陪伴公主,但這是內宮,你一個大男人終究不合適呆在這,請退到外面等候。”
“是,奴才在殿外等候。皇上知道太后愛女心切,太后也會體諒皇上的苦衷。”蔚安安知道她屏退宮女太監們,是為了維護內宮清譽,不許向外傳出閑話。
太后何其不知皇帝派蔚安安跟來的用意,當下點頭說道“自是當然,哀家和公主只不過說些母女間的話,這樣魏大人還要聽嗎?”
蔚安安躬身道“奴才不敢,奴才在殿外等候。”她修鍊了洗髓經,數丈之外飛花落葉和人的呼吸之聲,只要她想,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在哪裏等候,又有什麼區別?
於此同時,玲凡也起身道“那兒臣也告退了,太后和公主間的母女話,兒臣也不便打擾。”
太後點頭說道“也好,畢竟你懷有身孕,也要好好休息才是。”
玲凡身子一僵,微微打晃,朝蔚安安瞧去,只見那人俊逸的臉龐變得蒼白無比,眼神如同枯木,毫無生氣。
她眼眸低垂,長長的睫毛顫抖,心疼的探出手,卻又縮了回去,輕聲道“太后,兒臣告辭。蕊初,走罷。”
蕊初擔憂道“是,娘娘。”
蔚安安不知道怎麼出了內殿,心中的酸楚無法言說,如同咽了一百顆苦膽,眼圈變得通紅,靠在走廊的拐角處,心臟好像被寒風中的冷刀,一下又一下的割着。
玲凡以往從容的步伐加快,來到拐角,見到蔚安安這才停住腳步,蕊初退到一邊,給二人把風。
“魏大人....你...還好么?”玲凡的聲音,還是那麼的婉轉清脆,似水如歌。
蔚安安的眼淚沿着眼角滑落,笑道“好,如何不好?奴才要恭喜皇後娘娘,身懷龍子,他日若誕下麟兒,便是母憑子貴,這皇后的位置,坐的更加得穩了。”
“你...竟然這麼想我?”玲凡明媚絕俗的面龐沒了血色,弱柳扶風的身子,搖搖晃晃就要摔倒。
蔚安安心如同針扎一樣,卻還是忍不住譏諷道“怎麼?不是么?”
玲凡挺直了身子,眼中的柔情消散,恢復了清冽,冷聲哽咽道“既然魏大人這般認為,本宮也無話可說。蕊初,咱們走。”
蕊初面有難色,卻還是跟在玲凡身旁。
蔚安安話說出口,便十分的後悔,當下起身伸手說道“玲凡....”
“別碰我!你拿我當什麼!”玲凡惱怒冷斥,將她的手猛然甩開,怔怔的望着她,清澈的眼中水霧升起,確是倔強的不讓眼淚流下。
“對不起....是我犯渾...我只是...一時間接受不了。”蔚安安抽噎的說著,忽然狠狠給了自己一個耳光,沒一會臉上便浮現了五個清晰的指印。
待她還欲想再打之時,玲凡還是心軟,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柔聲道“別打了。”
蕊初見兩人之間緩和了下來,便默默退到一邊,警惕的看着周圍。
蔚安安哭的泣不成聲,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哭的停不下來,玲凡從未見她這番模樣,將她攬入懷中。
抱着玲凡柔軟的腰身,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似乎有種魔力,能讓人逐漸冷靜下來,兩人就這麼默默相擁,玲凡輕聲問道“你怎麼去羅剎國那麼久?”
她柔軟的手掌有些微涼,聲音發顫,緊靠在蔚安安瘦削的身體,才能安下心來。
蔚安安微笑道“有些事情耽擱了。女皇登基也需要些時間。”
“女皇啊...那她應該很自由罷。”玲凡嘆聲道,清弘般的眼眸中露出羨慕。
蔚安安沉聲道“或許她很享受當女皇。我去羅剎國,你在擔心我么?”
玲凡平淡說道“日日夜夜,無時無刻。”她如何不知此去羅剎國艱難險阻,聽聞這人失蹤在大海上,也曾讓叔叔索額圖多方打聽,可終是一無所獲。她如何不急?如何不憂?
短短的八個字,讓蔚安安樂以忘憂,許久才開口問道“他...幾個月了?”
“三個月了。”玲凡絕美的臉上浮現出母愛,讓蔚安安流連忘返,伸手撫摸着她的臉龐。
玲凡貼着她溫暖的手掌,輕柔的蹭着,是那樣的戀戀不捨,可是老天卻註定要讓她兩人相隔而望。
蔚安安沙啞說道“她一定會很像你。”
兩人臉龐貼的很近,玲凡輕問道“是不是很疼?”
蔚安安搖搖頭,輕吻她的臉頰,玲凡將臉龐貼的更近,心底壓抑的情--欲,有些剋制不住。
兩人耳鬢廝磨,雙唇逐漸的靠近。
蔚安安沉聲問道“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
玲凡意亂情迷的說道“男女都一樣,我只希望,這個孩子能平凡過完一生。”
蔚安安吻上她的脖頸,玲凡環抱她的腰,柔聲道“不論男女,我想給他起名叫承安,讓他一生平平安安,就像你一樣。”
“好,平平安安一輩子。”蔚安安回抱着她,內心被狠狠觸動,她何嘗不明白玲凡對自己的情誼。雖然知道這不現實,就算是皇后,也沒有起名的權利,皇家的子嗣,一切還是康熙說了算。
蔚安安撤開身子,從懷中掏出一物和一個瓷瓶,交給她說道“我知道你喜歡鑽研醫術,出使羅剎國的時候,我向女皇要的醫書,你肯定喜歡。”
玲凡的眼睛亮了起來,接過翻看着,蔚安安看着她的笑容,只覺得此生無憾,天下間還有什麼比她的笑容更美?
蔚安安說道“羅剎國的醫術,跟大清的醫術大不相同...”剛想跟她細細解釋,玲凡緊接著說道“他們的醫術有點像神醫華佗,竟然要劃開皮肉。”
“你這麼有天賦,應該能研究透徹。這個是還魂丹,你收着。”蔚安安將瓷瓶交給她,說道“這個有起死回生之效,你身子虛弱,我怕你生孩子會有生命危險,有了還魂丹,便無後顧之憂。皇上派我外出公幹,還不知何時....”
玲凡輕踮腳尖,雙唇貼上了柔軟的唇瓣,兩唇緊緊相依,描繪纏綿的溫柔。
忽然蔚安安沉聲道“有人往這邊來了。”隨即撤開了身子,走到了走廊上。
玲凡眼中的柔情逐漸消散,將醫書和還魂丹裝入內兜,恢復了清絕端莊的模樣。
蕊初急忙走近說道“娘娘,是韻嬪娘娘。”
玲凡點頭道“我知道了。”
只聽得一聲小太監高聲叫道“韻嬪娘娘駕到。”
蔚安安朝慈寧宮大門看去,原來是納蘭·心晴,她竟然被封為了韻嬪,想來也是她父親也在五台山保護老皇爺,立下了大功,自然封的妃位不低。
只見她身旁宮女太監不少,浩浩蕩蕩踏進慈寧宮,直奔玲凡這邊,氣勢洶洶,看來也不是個好對付的主。
蔚安安皺眉行禮道“奴才魏安,叩見韻嬪娘娘。”
納蘭·心晴有些吃驚,笑道“這不是魏大人么?怎麼現在外臣可以隨意進入內宮啊?”
隨即走向玲凡,行禮道“臣妾參見皇後娘娘。”
玲凡平淡說道“起來吧。魏大人,你也起來吧。”
蔚安安道“謝皇後娘娘,韻嬪娘娘。”
納蘭·心晴嗤笑道“可別謝我,我可是沒那麼大權利。不如皇後娘娘鳳體金貴,魏大人,你這個外臣私闖內宮,可是個大罪名啊。皇後娘娘,您看這該怎麼處理?”
蔚安安心中納悶:不知道哪得罪了這個韻嬪娘娘,讓她處處針對自己。孰不知當時選秀女時,納蘭·心晴一直記恨蔚安安不見自己,讓自己被建寧公主羞辱。
玲凡冷聲道“魏大人,是奉皇上之命。即是無罪。”
納蘭·心晴笑道“奉皇上之命?誰又能證明呢?臣妾來給太后請安,就看到外臣竟然私闖內宮,皇後娘娘既然在此,就應該秉公執法,以身作則,否則會落人口舌的。”
聽得她陰陽怪氣的挑釁,蔚安安眉頭越皺越深,心生反感,剛想開口,便聽到身後傳來建寧聲音“魏安是陪着本宮來的,皇帝哥哥親自下令。怎麼韻嬪有何懷疑?”
納蘭·心晴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她可是領教過這個公主的厲害,於是急忙行禮道“臣妾參見公主殿下。”
蔚安安也行禮道“公主殿下。”
建寧挑眉道“都起來罷。本宮與母后交談甚歡之時,便被殿外的聲音打擾,還道是誰那麼大的排場,原來是韻嬪啊。”
納蘭·心晴剛剛囂張的氣焰全無,恭敬謹慎賠笑道“原來魏大人是陪同公主進入內宮,倒是臣妾孤陋寡聞了,差點得罪了公主和皇後娘娘,臣妾知罪。”
建寧冷笑道“韻嬪可以去和母后請安了,母后一會還要禮佛,若是耽擱了,今天韻嬪可就請不成安了。”
“是、是。臣妾這就去。”納蘭·心晴行禮告退,路過建寧身邊之時,建寧靠近她耳邊說道“其實你最不該得罪就是魏大人,畢竟你爹的前途,掌握在他手中...”
納蘭·心晴一怔,竟然全然沒有想到這方面,心中大為懊悔,只得先離開,打算日後再給他送些禮物,請他為爹爹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
玲凡說道“想必皇上還等着魏大人回稟,本宮坤寧宮還有事,就先走了。蕊初。”
“是,娘娘。”蕊初跟上前。
玲凡目光和蔚安安糾纏,終是狠心扭頭離開,蔚安安暗嘆一聲,無可奈何。
“看夠了?”建寧冷不丁問道。
蔚安安說道“啊?”
建寧目光複雜,笑道“少裝了。”抬手查看了她的臉龐,蔚安安急忙解釋道“這個是....”
建寧笑着盯着她,讓蔚安安有些發毛,結巴的說道“這個是...我...”
“你記住她必須是,也只能是皇后!”建寧頭一次神色鄭重,沒有任何玩笑之意。
蔚安安一怔,沒想到她早已看的明白,沉聲道“我知道。”
建寧說道“你要是不想讓她在皇宮危機四伏,四面受敵的話,最好收起你的感情,否則你會害死她。”
蔚安安扭頭朝坤寧宮的方向看去,悲傷聚集在眼底,撫摸上頸間,她親手做的項鏈。
又看着成熟的建寧,心中泛起異樣的感覺,嘆聲道“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她。”
建寧笑道“這還像句人話。天色晚了,走回尚書房去。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母後跟皇帝哥哥一樣,都開始喜歡拜佛了。”
蔚安安見她並未察覺不對,笑道“看你心情不錯,太后對你好了許多?”
建寧點頭說道“像是變了個人....”
蔚安安一驚,勸道“說不定是良心發現了,就像是你一樣。”
“混蛋!我那是為了誰!”建寧怒罵道,抬腿就是一腳,蔚安安側身閃避,差點讓她扭到腰,哈哈大笑起來。
兩人打鬧着向尚書房走去,一路之上,在宮門太監們眼裏,卻是公主拳打魏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