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生辰夜
與柳如新分別後,蕭景曜很快來到了攬月的院落外。
看着屋內明滅的燈光,蕭景曜壓下心頭萬千思緒,敲響了房門。
屋內等了許久的攬月聽到敲門聲一下子來了精神。
「進來。」
蕭景曜應聲推門而入,單薄的身軀立在門邊,恭敬地行禮道:「徒兒見過師尊。」
「曜兒,快過來坐。」
攬月興緻勃勃地指了指對面的座位,示意蕭景曜坐到她面前。
蕭景曜不知道攬月意欲何為,只能裝作乖巧地在她面前席地而坐。
當他終於抬眼去看攬月時,眼裏不由閃過一絲錯愕以及無法掩飾的驚艷。
今夜的攬月一身紅衣似火,在燭光的映照下,精緻的玉顏再無一絲清冷,只有明媚與飛揚。
攬月從不曾穿過紅色的,難道,今晚有什麼特別的嗎?
蕭景曜暗自猜測着,沒想到攬月的想法卻很簡單。
今天是蕭景曜的生日,這麼好的日子,當然要紅紅火火呀,穿紅色衣服,應景!
本來她給蕭景曜也準備了紅衣服的,但是後來想想,兩個人都穿大紅色,再點個紅蠟燭,這個氛圍感好像不太對,於是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咳咳……」
攬月清了清嗓子,斟酌着開了口。
「曜兒,今日……是你的生辰……」攬月說到這裏特意停頓了一下。
她知道六歲生辰那件事在蕭景曜心裏是不可磨滅的痛。
可是修仙歲月何其長,若今後的每個生辰,曾經悲慘的記憶都將浮現眼前,反覆鞭撻蹂躪自己的內心,那就太可憐了。
都說不幸的人用一生治癒童年,如果今天自己的所作所為能給蕭景曜今後的生辰帶去一絲慰藉,那便足夠了。
果然,在聽到生辰二字后,蕭景曜渾身一僵,眉眼間霎時陰沉無比。
即使重活一世,曾經那段血紅的記憶依舊不時湧入他的腦海,隨着時間的流逝,這段記憶不僅沒有消逝,反而越發清晰起來。
他慢慢記起了父親聽到滿門抄斬的旨意時,那難以置信的眼神;記起了母親的雙臂緊緊摟着他,溫熱的血液噴洒在他的脖頸間;記起了下人們咒罵著哀嚎、痛苦地求饒……
無數細節紛沓而來,在夜深人靜之時一遍遍將他凌遲。
回憶再次浮現眼前,蕭景曜一雙暗鴉的眼睛開始充血,體內的鬼氣也開始蠢蠢欲動。
他「噌」地一下站了起來,這一次,他連偽裝也做不到了。
他早該猜到的,這毒婦能安什麼好心。
她就是想在他生辰這天,將他的傷疤硬生生揭開,然後再在上面灑上一把鹽,反覆揉搓,以此取樂。
蕭景曜心底的恨意翻湧着,再也不能平息。
可是,僅存的一絲理智告訴他,還不行,還不是時候。
九洲之大,眾生以修仙為正道,什麼魔道、鬼道,皆被視為邪門歪道,人人得而誅之。
現在的他根本打不過毒婦,他今夜若衝動出手,勢必會暴露他修鬼道之事。
蕭景曜深深吸了一口氣,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暫且再忍一忍,再忍一忍……
對面的攬月將蕭景曜的神色全部收入眼底。
看着他如花的臉龐在聽到生辰二字時扭曲陰冷的模樣,攬月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心疼。
她並非故意揭他的傷疤,只是不破不立,她若要真正地治癒男主,必須幫助他不再沉溺在那段痛苦的記憶里。
如果可以,她希望今後蕭景曜每次過生辰之時,除了不可磨滅的童年記憶,還能想起今晚自己給他的溫暖與愉悅。
眼看着蕭景曜閉上了眼睛,攬月心中一動,急忙從儲物袋中取出一物。
蕭景曜壓制着內心的殺意,不斷告誡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終於勉強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緒。
他緩緩睜開眼睛,卻不期然看到攬月捧着一個圓形的物體遞到了他的面前。
「這是……什麼?」
蕭景曜的聲音沙啞低沉,顯然還沒有完全平靜下來。
攬月微微一笑,盡量放柔了聲音,溫柔地說道:「十年前我周遊九洲之時,曾見過一個有趣的風俗。」
「那是一個平和的國家,百姓生活富足,生辰對他們而言是極隆重的事。每年到了這一天,他們便呼朋喚友,慶祝生辰,分享蛋糕。」
攬月溫柔低語,聲音娓娓動人,明亮的眼睛在燭光下熠熠生輝。
蕭景曜不由地被吸引了注意,他看了看眼前不太規則的圓形物體,遲疑地問道:「這就是……蛋糕?」
攬月點了點頭,兩頰沒有塗抹胭脂,卻不期然染上了一片緋紅。
「我那時見過幾次,憑記憶做了一個,賣相不太好,但味道是不錯的!」攬月不太自信地說著。
她也是臨時起意,只是許多材料一時找不到替代物,她儘力做了一個,可惜成品只能算得上是馬馬虎虎。
蕭景曜低垂着眉眼,盯着蛋糕半晌沒有言語。
沉默的氛圍讓攬月如坐針氈,她心裏不由開始懊悔,一年一次的生辰就這麼被自己搞砸了。
攬月正想着有什麼補救措施,突然聽得蕭景曜低沉着開口,聲音粘稠,凝澀不已。
「你……親手做的?」
攬月點了點頭,一臉期盼地說道:「是呀,你要不要嘗嘗?」
蕭景曜終於再次抬眼去看攬月,只見她的眉眼飛揚着,臉上的笑容那般真摯,美好得不像話。
「這是你親手為我做的?」蕭景曜又問了一次,鴉黑的眸子沉沉,說不出的深邃凌亂。
攬月再次點了點頭,她也知道,自家徒弟太缺愛了,估計一時間不敢相信。
於是攬月又補充道:「是呀,借了山下食樂齋的后廚,誰知道弄得一片狼藉,還賠了他們十塊中品靈石,真是搶錢啊。說起來這上雲城的物價真是不像話……」
攬月絮絮叨叨說著,蕭景曜目光再次落在了蛋糕上。
胚子做得不錯,鬆鬆軟軟的,可惜連圓都沒切好,表面還黑一塊黃一塊的,手藝實在堪憂。
可是就是這麼一個看起來糟糕無比的蛋糕,配上攬月嘟嘟囔囔的抱怨,在這個昏暗的房間裏竟給了他一絲歲月靜好的錯覺。
這似乎是他兩世以來最寧靜的一個夜晚,美好得讓他忍不住想要抖落滿身冰冷,義無反顧投身到這一片溫暖中。
「總之,要不要試試?」
攬月將蛋糕放在案上,一臉期待的問道。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獃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着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麼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雲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麼,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着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誌性建築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後,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屬於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拚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後拿着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藉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傢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着從糧食袋裏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裏,而後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着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着絡腮鬍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屍體。
此刻他的眼神裏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