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自牧你說這是為什麼呢？”田豐搖頭晃腦的看向趙謙。“為什麼我大漢皇帝，一個不如一個，朝堂諸公皆是有識之輩，為何不能勸導天子。”

“元皓你問的有意思，我有那麼一點淺見，出吾口，入汝耳，莫要讓第三人知道。”

田豐連連點頭，一臉期盼的看着趙謙。

“這得追溯到王莽篡漢那會兒了，昔年孺子嬰禪位於王莽，王莽代漢，所有人都覺得好日子來了，但不過十四年時間，王莽就從一個從眾望所歸的謙謙君子淪落到人人喊打的謀逆暴君，最後世祖中興，再造大漢。你說，這是為什麼？”

田豐迷茫的看了看趙謙，搖了搖頭，示意趙謙接著說。

趙謙喝了口酒潤了潤喉，放下碗接著說道：“當年王莽，何等高潔之輩，孝養母親，贍養寡嫂，撫育侄子，謙恭有禮，就算是權傾朝野之時，也是廉潔自律，如此聖人自然是眾望所歸，聯合一眾有志之士，推翻漢朝，想要建立一個盛世。

他的政策，廢除奴隸制，將山川河澤、鹽、鐵、酒、幣制收歸國有，建五均賒貸、六筦政策，以公權力平衡物價，防止商人剝削，增加國庫收入。

你說，他的政策好不好？”

田豐一個勁的點頭：“好，自然是好。”

“那你說，這麼好的政策為什麼執行不下去？

無非就是觸犯了豪族們的利益罷了。”

趙謙不想再讓田豐來捧哏了，乾脆自說自語，接著說道。

“天下熙熙盡為利來，天下攘攘盡為利往。

王莽的改革觸及到豪強們的利益，廢奴，六筦之策，哪一樣不是在剜豪強們的心頭肉？

所以豪強們陽奉陰違，上下其手，激起民變，綠林赤眉盛極一時，豪強築塢堡割據一方，群雄逐鹿，天下大亂。

而世祖之所以能得天下，除了他姓劉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得到了世家豪強的支持，廣平侯、膠東侯等人都是有兵有地的一方諸侯。

世祖用世代貴胄的條件換取了功臣們手中的兵權，以元侯為例，其後代，公二人，侯二十九人，大將軍以下一十三人，二千石十四人，州郡長官四十八人，其餘官職數不勝數。

公侯世家盤根錯節影響朝政，但前幾位皇帝都是精明強幹之輩還能掌控國家政權。章帝之後，多位幼帝登基造成外戚干政，宦官政權。外戚和宦官雙方為了爭取更多勢力的支持給了豪強勢力更多的特權，特別是選官途徑察舉、徵辟徹底被豪強世家掌控，地方勢力做大對抗中央。

自先帝時，皇帝只能從豪強世族提供的名單里挑選人才擔任官員。

而皇帝縱容宦官，數次發動黨錮之禍，何嘗不是對抗世家豪強的舉措呢？

皇帝要對世家出手，世家會不會坐以待斃？

肯定不會吧，那他們會怎麼做呢？

元皓你說，張角一個道士，他再是能言會道，再是懸壺濟世，憑什麼能發動一場席捲天下的動亂？

黃巾之亂一起，天子就大赦天下，免除了親屬關係與黨人在小功以外者的禁錮。

元皓你說，這黃巾之亂有沒有幕後推手，或者說幕後推手是誰？”

“夠了！不要再說了！”

田豐顫抖着站起身來，怒目圓睜喝止趙謙。

“不可能，不可能的！你說的都是屁話，怎麼可能，朝堂諸公一心為公，怎麼可能做這種事情。

趙自牧你不要再說這種話，不然我與你勢不兩立。”

趙謙繞有興緻的看着怒氣沖沖的田豐。

田豐此人也是有趣，歷史上關於他的記載很少，不過是在《三國志》、《後漢書》、《先賢行狀》中有過寥寥幾筆的記載，連田豐是哪裏人都不確定。

趙謙對他最深的印象是荀彧的那句：“田豐剛而犯上。”

相比於同時期的頂級謀士，田豐的出身沒那麼高，其家族不甚出名，沒有站的那麼高，眼界沒那麼開闊。

自然是被趙謙驚世駭俗的言語給雷的外焦里嫩，難以接受。

等田豐說完，趙謙緩緩開口：“元皓莫要生氣，氣大傷身，氣大傷身。

我不過是隨便說說，莫要往心裏去，今天就這樣吧，我先回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趙謙也不管田豐，起身就走，走了幾步停了下來，背對着田豐說：“權力是一味毒藥，一味沾上了就放不了手的毒藥。

以天下為棋盤，眾生為棋子，誰會在乎棋子的死活呢？”

田豐盯着趙謙的背影，雙目無神，腦海里一直回想着趙謙說的話，只感覺頭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