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請你吃魚

為了不刺激到對方，亦飛慢慢舉起了雙手，示意自己並無惡意。

世界或許不同，某些認知還是共通的，秋童看懂了，他沒有放下手中的魚叉，仍舊高舉着。

他是本地土生土長的孩子，從來沒有見過外界的人，更別說接觸了。

再加上亦飛身穿現代西褲襯衫，腳踏皮鞋，頭頂板寸，一副怪異的打扮，自然不免害怕。

腳往後面挪了挪，秋童這才大着膽子問道：“你是誰？”

秋童的語言不是亦飛已知的語言，偏偏奇怪的是，他聽懂了。

大量的信息突然憑空出現在亦飛的腦海，猝不及防之下，亦飛大腦一片空白。

隨後亦飛發現，自己多了一種語言能力，正是對面男孩所說的語種。

如此詭異的一幕，即便亦飛的心理承受能力有所增強，仍不免吃了一驚。

吃驚過後，就是一喜，他不用為語言不通發愁了。

不過直到現在為止，亦飛總有一種被人操控的感覺，這點讓他很不爽。

同時也暗驚對方的手段，神秘莫測都不足以形容。

“小朋友，你好，我叫亦飛，是個好人，不會傷害你。”亦飛一邊回答，一邊退後兩步，示意自己無害。

隨後亦飛的眼睛定住了。

他看到了幾條魚。

魚不大，最大的不過巴掌大小，小的才二指寬，正靜靜地躺在秋童腳下，失去了生命。

可就是這麼幾條普普通通的死魚，卻讓亦飛難以挪開眼睛，同時喉頭不自覺地蠕動了幾下。

一直小心提防的秋童瞬間秒懂。

他是經常餓肚子的人，餓肚子時的表現在他身上出現過無數次，太熟悉了。

從小生活在山林，沒有接觸過外界，秋童的經歷很少，再加上年紀幼小，心裏沒有什麼複雜的心思。

可以說淳樸的就像一張白紙。

或許是因為和亦飛同病相憐，也或許是被亦飛飢餓的表現觸動，秋童泛起了同情心。

再加上亦飛從開始就表現的很和善，讓秋童放下了大半戒心。

低頭看了看腳邊今天的全部收穫，秋童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善念佔了上風。

他用木叉把幾條死魚叉上，對亦飛揮手道：“跟我來，我知道你餓了，請你吃魚。”

這就混上飯了？

以為秋童要離開的亦飛，正猶豫着要不要開口挽留，卻被秋童請吃魚的話弄懵了。

不過懵歸懵，亦飛的腳還是很誠實的，快步跟了上去。

離水潭不遠，有一個山谷，亦飛在這裏看到一個由石塊搭建而成的簡易灶台，旁邊堆放着不少枯枝樹葉。

灶台上有煙熏火燎的舊痕，顯然不是臨時產品。

秋童走到灶台邊，放下魚叉，找出一根比較粗的樹棍，翻了翻灶台中的灰燼，露出幾顆尚未燃盡的木炭。

抓了幾把乾枯的樹葉覆蓋住木炭，秋童手壓樹葉用嘴鼓起了風。

有現成的火源，再加上秋童不停地鼓吹送風，樹葉很快冒起一陣青煙，隨後生出了火焰。

秋童有條不紊的在火上添加着乾枯枝葉，火勢漸漸大了。

沒有急着燒烤，秋童先是把早已掏空內髒的魚串起來，等火勢小了之後，才把串好的魚架在灶台上。

此時明火已經不大，灶台里留下的都是炭火，仍有着不低的高溫。

這是秋童多次烤魚積累的經驗，明火烤魚容易外焦內生，吃起來難以下咽，用炭火烤魚則不同，既不會烤焦，內里也能熟透。

亦飛一直在旁觀，他發現秋童年紀雖小，做事有條不紊也很麻利，顯然沒少做，讓他完全插不上手。

不過，魚素來腥臭，如此簡單的烤法能吃？亦飛對此深表懷疑。

為了不讓自己的味蕾受苦，亦飛問道：“沒有鹽或其它調料嗎？這樣烤很難吃的。”

“難吃！不會啊，我烤過很多次了，只比烤肉差點。”

秋童從枯枝下掏出一個用獸皮捆紮的小包，扔給亦飛道：“裏面有鹽，等魚烤熟了你可以在上面抹一點。”

亦飛接住打開一看，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獸皮裏面是一小堆橙黃色半透明顆粒，還有很多肉眼可辯的雜質，沒有半點鹽的樣子。

亦飛用食指沾了一點點放進嘴裏，除了苦澀的口感，確實有淡淡的鹹味。

但這樣的鹽亦飛是不敢吃的，他認出來了，這是沒有經過提煉的鹽土，對人體危害很大。

抬頭看了一眼秋童的穿着打扮，髒兮兮的皮裙，用一根草繩捆在腰間，扎頭髮的繩子也是一根草繩，赤着雙腳，腳底板有着明顯的厚繭。

看來秋童平日都是這副樣子。

這樣的打扮很原始，只有在文明極度落後的地方才能見到。

由此亦飛推斷秋童所處族群的生存現狀很糟糕，怕是生存都極為困難。

亦飛閉目沉思。

他在見到秋童模樣的時候，本來斷了馬上接觸人類的想法，但從接觸秋童的情況來看，秋童的族群不像窮凶極惡的原始部族，似乎可以嘗試着接觸一下。

當然，不是莽撞的直接找上門去，最好是以利益觸動。

而鹽是很好的切入點，再加上有秋童作為媒介，成功的可能性很高。

為了穩妥，亦飛問道：“你一直都是吃這樣的鹽嗎？”

秋童露出奇怪的神情說道：“當然不是，秋鶴大叔每年秋天都會去集市換些更好的鹽回來，不過不夠吃，只能撐到開春。”

亦飛估了下季節，現在大概是春末夏初。

也就是說，離開春過了很久了，秋童的族群早已鬧鹽荒。

亦飛尋思着自己拿出製鹽技術，秋童的族群動心的可能很大。

現在缺的，是一個鹽產地。

亦飛指着獸皮里的鹽土向秋童問道：“這些鹽土你是從哪弄來的？”

“我家後面。”秋童翻轉着魚串，從中挑出一條烤熟的小魚遞給亦飛道：“我家後面有個懸崖，這是從懸崖下面找來的。”

妥了，亦飛興奮地一拍膝蓋，差點把手中的魚串拍飛。

把正看着亦飛的秋童嚇得一哆嗦，不明白這位奇怪的大叔發什麼瘋。

亦飛歉意地朝秋童笑笑，張口咬了一口魚肉。

味道沒那麼難吃，但也算不上好吃，勉強能下肚而已。

聞着還有股臭臭的腥味。

結果，心裏嫌棄的亦飛吃了大部分烤魚，秋童只吃了一條。

對此，亦飛沒有半點愧疚，他已經想好了補償秋童的方案。

藉著吃魚的功夫，亦飛把秋童族群的情況問了出來。

秋童的族群以秋姓為主，據說兩百年前遷來的大山，現在有百多口人，壯年佔了大半。

族群生存主要靠打獵，因為與外界隔絕的原因，生活物資絕大部分都是自己生產，只有必需而自己無法生產的，才會在很遠的一個集市換取一些。

比如說鹽、糧食、布、金屬器具，這些都是秋童族群無法生產的東西。

族中管事的是族長秋峰，在族群中具備絕對的權力，任何決定都是說一不二，沒人能反對。

這讓亦飛心裏有點發虛，面對這樣一個強勢人物，他也不知道計劃還能不能管用。

走一步看一步吧，心中憂慮的亦飛想起了母親，還是決定硬着頭皮試試。

把最後一點烤魚塞進嘴裏，亦飛對秋童說道：“秋童，帶我去見族長，我有重要的事和他說。”

心裏的想法亦飛沒有告訴秋童，秋童太小了，說了也很難明白。

秋童撓了撓頭，有些為難，族群里一直沒進過外人，他不知道帶人進去合不合適。

萬一惹得族長不高興，他的屁股蛋子怕是要開花。

秋童為難的樣子當然瞞不過亦飛，亦飛誘惑道：“你帶我去見族長，我保證族長會讓你飽飽的吃一頓。”

剛才那幾條魚太小了，亦飛連半飽的感覺都沒有，更別說秋童了，他只吃了一條二指寬的魚。

所以亦飛的保證對秋童的誘惑不是一般的大。

“好吧。”秋童屈服了，但提醒亦飛道：“你不能說是在這裏碰到的我。這裏是禁區，如果讓族長知道我來這裏，會打死我的。”

“禁區？怎麼回事？”亦飛看了看周圍，一片青翠的草地，沒發現有什麼特別。

“那裏。”秋童指着一座峰頭對亦飛說道：“那裏是五彩神鳥棲息的地方，族裏不允許任何人靠近。這一片也在禁區的範圍，要不是餓的受不了，我也不敢進來。”

亦飛循着秋童所指的方向看去，看見一座熟悉的峰頂，正是他發現巨鳥的那座山峰。

別看他走了很久，其實直線距離並沒有多遠，那座山峰仍能清晰地遙遙在望。

亦飛一直對那些巨大的飛鳥很好奇，現在聽秋童說那是神鳥，好奇更是加重了幾分。

“這五彩神鳥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秋童目露敬意道：“它們會保護我的族人，把闖進來的凶獸和惡人驅逐出去。如果沒有它們，我們根本無法在山中居住。”

“凶獸？”一個陌生的名詞，亦飛發覺自己對這個世界越來越陌生了。

不過以後有的是時間，他遲早會搞清楚。

現在太陽臨近落山，先實行他的計劃要緊。

“快走吧，天要黑了。”

“等等，我先把火滅掉。”秋童掀起皮裙，一泡尿灑了下去，把快燃燒殆盡的炭火徹底熄滅。

方法簡單有效，可作為觀眾的亦飛卻受不了，畢竟這裏剛剛烤過魚，大部分的魚還進了他的肚子。

說真的，如果不是在異世，他非得狠狠教育秋童一頓，教會他怎麼文明滅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