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聲東擊西
雖然剛剛這段談話並不能滿足自己原來的目的，為自己進一步確定殺死副院長的真兇，但卻在另一個層面上意義深重，它無疑更全面地展現了在這座醫院隱藏了許久的邪惡的一面。
周隊這樣想着，加快了腳步趕去五樓。
“杜醫生，你在忙呢？”周隊又在門邊輕輕敲了一下。
“周警官，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說著，杜醫生指了指自己的電腦，“不如等我忙完這一下再幫你的忙，可以嗎？”
“沒事，你忙吧！我先在走廊轉悠一下……”周隊老實地在走廊上晃來晃去，還特意壓低了腳步聲。
不知道在附近轉悠了多久，他突然聽見有人喊自己。
“周警官——”
“來了！”
他沒有注意到楊醫生是什麼時候進去的。
“杜醫生，既然這裏有其他人在，不如我們……”
“沒關係的，我可以先出去迴避一下……”楊醫生嗖地一下就彈了起來，大腿卻剛好頂撞到了桌沿。
沉重的砸木頭聲似乎也把桌邊的一個保溫杯給嚇到了，只見它翻了個身，將杯中之物盡情傾灑在了前座腳下的背囊上。
“糟了！”楊醫生趕緊衝上去抓起桌邊的紙巾就往上蓋，隨後越抽越多，也越蓋越多。
“楊醫生——你怎麼回事啊？”杜醫生有點歇斯底里，“裏面的東西不能沾水的，你知道嗎？”
“抱歉、抱歉！我幫你……”楊醫生想拉開背囊取出裏面的東西。
“別碰！我自己能處理”，杜醫生邊說邊把整個背囊提到茶水間的窗台上，那裏的陽光比較充足。
再三確認放好了位置之後，杜醫生才又回到自己的座位邊。
“實在非常抱歉！”楊醫生邊說邊識趣地趕緊退出辦公室。
“請問我們可以正常開始嗎？”周隊禮貌性問了一句。
“周警官，我已經是成年男性了，不會為這些小事而影響自己的情緒，請你開始問吧！”
“好！看得出來你很能保持冷靜”，周隊又重新坐下了，“首先想問問昨天副院長被殺的時候，你人正在哪裏？做些什麼呢？”
“去飯堂吃完午餐，我就回來繼續工作了，中間也休息了一下，然後下午就去病房那邊巡房檢查了，回來又繼續工作直到傍晚才得知了副院長的死訊。”
“說得很詳細了，把你整個半天的行蹤都交代得很清楚，可是為什麼是從中午開始的？我可不記得跟你說過副院長是什麼時候被殺的喔！”
“我實話實說吧！我上午跟副院長見過面，就在午飯前不久，後來就沒有見到他了，所以我大膽估計他是那個點之後被殺的。”
“那你也太聰明了吧？不過你還是沒有把全部實話說完！”
“周警官，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我就再說得清楚一點，首先以你這幾年來的生活習慣，你根本就沒有去飯堂用餐的意識，據之前對你的調查了解，你都是自己準備一些簡單方便的食物，以便能夠快速解決午餐的，何來的去飯堂吃午餐的時間？”
“偶爾吃一次也不可以嗎？周警官，你真的很會抓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可以是可以，反正我待會可以去問一下飯堂打飯的阿姨，看看她們對你有沒有印象，不過我估計她們可能根本就不認識你吧？畢竟你一次也沒有去過！”
杜醫生一時語塞。
“好了，是你一時口誤也好，
去幹了別的事情也罷，總之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該說的實話還是要說清楚！”
“我還是沒弄懂你的意思。”
“看來你是鐵了心的不說啊！那我就直接點說了，副院長被殺的時候你就在院長辦公室，換言之，你是殺害副院長的兇手……之一吧？”周隊明顯看到杜醫生臉上的笑容有點在往回收了。
“周警官，你的意思是我中午既不吃飯又不休息，而是特意跑去院長辦公室殺人？”杜醫生臉上又只剩下冷峻的笑容了。
“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說實話嗎？”周隊停頓了一下，“你不是特意跑過去的，而是被人叫過去的，是嗎？”
“呵呵！那你倒是說說，誰能把我叫到那個地方？”
“就是你的老師，這家醫院的楊院長吧？”
空氣突然變得凝重起來，這句話讓杜醫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窒息。
“沒錯！正如你的慧眼所察，我的確是楊院長的學生……”
“那現在可以跟我說實話了嗎？”
“不過這也只能說明你猜到了我和楊院長的關係，而根本不能夠證明什麼，難道你懷疑我們師徒倆其中一個殺害了副院長嗎？麻煩你拿出證據吧！”
“杜醫生，‘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個道理你應該是懂的。”
“我還知道對任何事情下判斷都是要講證據的，請你們執法者也要拿出法律精神來辦案！”
“你先別急，我們待會打開你的背囊看看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你無權查看我的私人物品，在我沒有允許的情況下！”
“是、是、是！你說得沒錯，果然很懂國外那套……不過我還是很擔心你的背囊里的東西，要是剛剛的水滲進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里了，可就得不償失了喔！”
兩人相對而坐，劍拔弩張似地對峙了好一會。
杜醫生終於坐不住了，衝到茶水間將背囊的拉鏈拉開。
“還好沒有滲進來……”周隊在杜醫生背後突然說話，把本來鬆了一口氣的他又嚇了個激靈。
“筆記本果然在這裏啊……我說昨晚的現場勘查報告裏為什麼沒有報告這玩意。”
杜醫生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然後又重重地吐出來。
“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有這東西的？”
“這可是你的老師親口跟我說的！”
“什麼……哈哈！真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啊……”杜醫生突然站起身，抬起那台不屬於他的筆記本電腦，又輕輕放到了茶水間的玻璃茶几上，“坐吧，周警官——這裏更適合我們私下交談。”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整個事件的過程了嗎？”
“嗯——”杜醫生將筆記本輕輕翻開，“裏面沒有濕，太好了！”
“周警官，接下來的事情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千萬不要讓第二個人知道，至於你想定我什麼樣的罪，那就悉聽尊便，我全盤接受！”
周隊象徵性地點了點頭。
“我想想看，故事應該從什麼時候開始……先說說我和楊院長是怎麼建立師生關係的吧……”杜醫生看了一眼周隊，但對面沒有做任何回應，“我和王醫生幾乎是同時到這個醫院裏實習的，但是帶我們的就是楊院長，只不過可能是我的領悟能力更高，所以老師他總是給我出國學習的機會，我也會在他本人無法出席一些重要的學術交流會的時候代替他去。總而言之，我是他栽培在國外學術環境中的一棵苗子，他期待能夠將國外一些先進的醫療經驗帶回過來惠及民眾，所以我是全身心地支持他的……”
周隊聽得很入迷。
“所以說，不是我在吹噓，我和老師，甚至還有王醫生，我們三人都是真心想辦好這個醫院，讓它能夠幫助到更多有需要的人，我們都只是純粹地愛着這份事業。可是……”杜醫生的語氣突然重了起來，“當這個副院長加入進來以後，一切都變了……他利用自己兄弟的關係，操縱這家醫院的資金支持來滿足開展自己認為的更有盈利前景的項目，老師他自己的項目卻遲遲無法落地，沒有新理念、新技術，這家醫院遲早……”
“這麼說，你也是知道副院長藉著職務來斂財的行為？”
杜醫生緩緩地點了一下頭。
“那你們為什麼不檢舉揭發他呢？或者勸阻他的行為也好啊？”周隊有些生氣了。
“哼！我常年身在國外，有老師交給自己的使命，根本無暇顧及這家醫院的事；我的老師為人善良，更是被這個小人騎在頭上，如何作為？只有王醫生他……敢於反抗、抵制，但終究在醫院裏勢單力薄，被逐漸邊緣化。要不是張立民先生他本人對王醫生特別器重，恐怕也是早被掃地出門……”
“好，我明白了！就像放射科的吳醫生那樣，你們都有難言之隱，但這正是這個副院長的高明之處，他利用了你們每個人的弱點來為他辦事，這樣的人，說實話我也討厭……”
“所以我這次回來，其實不是他緊急召喚的，而是我藉機回來的，為的就是伺機要除掉他！”杜醫生瞬間露出了兇狠的眼神。
“伺機了快半個月……楊院長回來就是你的時機？”
“對！我要師父親眼見證這個惡人是怎樣死掉的！好讓他老人家能夠安心……”
“所以是你主動設計謀殺他，而不是楊院長叫你去的？”
“沒錯，師父他跟這件謀殺案無關，全部都是我一手策劃的……”
“那你就說說整個案發過程吧！”
“昨天中午，在跟他聊完天之後，我偷偷跟蹤了他，發現他居然去了院長辦公室里，我和師父都知道，他平時沒少趁師父不在的時候，偷看師父的研究資料，還將其中對自己有用的東西據為己有……”杜醫生此時已經攥緊了拳頭，“我就知道他又要去偷東西了，我一下子就剋制不住了，拿起隨身帶的手術刀就衝進去，將他按在椅子上對着胸口就刺下去……這個瘦老頭被我抓得死死的，很快就咽氣了！”杜醫生的語氣中竟帶着少許興奮。
“你師父這個時候在幹什麼呢？”
“他……當然在睡覺啊！”
“外面有這麼大的響動，他也沒察覺到嗎？”
“休息室的隔音很不錯的，而且他也累了，不可能這個時候醒來……”
“嘖嘖嘖……”周隊在搖頭，“杜醫生，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可是——真兇並不是你，而是楊院長！”
“周警官，我都坦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不相信我嗎？”
“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你不相信我啊——我們警察辦案是講證據的，如果沒有證據，我怎能空口胡說呢？”
“而且——”周隊拿出自己的手機，“你的老師很快就會有動作了！”
“你是什麼時候……”杜醫生驚訝地看着周隊的手機，“你偷偷撥了我老師的電話？”
“有一個這麼袒護自己老師的學生，我想他老人家應該也很感到欣慰了！”
“周偉平，你——”杜醫生終於忍不住了。
“像你這樣極度理智的人，也只有到了最後這一步才能讓你卸下防備。試問這樣的人是怎樣做到一時衝動殺人的？你一早的預謀去了哪裏？忍得了半個月卻忍不了最後這半個小時？”
杜醫生沉默不語。
“我來替你回答吧！這就意味着真正殺死副院長的人，其實並不是你，而是你的老師，不過恐怕他也不是衝動殺人，我覺得還是有必要等他一起來解釋！”
“別在這裏裝神弄鬼的，要抓我就趕緊抓，不要拉別的無辜者下水！”杜醫生埋藏內心的暴脾氣爆發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