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番外十一——安陽蕭廷硯
但凡蕭廷硯喊郡主這兩個字的時候,都是故意寒磣人的。
要麼暗諷她的脾氣,要麼說她難伺候,大多時候還帶着幾分親昵的意味,讓安陽想發脾氣都發不出來。
安陽今兒是看在魚鍋的份上,不跟蕭廷硯一般計較。
廚娘已經把菜熱好了,在前廳搬來一銅鍋,周邊擺着各式各樣的菜,有鮮牛肉、各種綠色青菜……每樣菜一小碟子,擺的極其好看,顯然從前伺候過,知道怎麼弄。
蕭廷硯自小不缺銀子,但也沒這樣奢靡享用過。
他娶得當真是皇室女,嬌貴的不行,他跟入贅也沒差了,受委屈了不往安王府跑往哪兒跑,郡主怎麼好說他不要臉的。
蕭廷硯給遞了筷子,安陽晚飯沒吃飽,聞着香味胃口就來了。
這個魚不似水煮魚酸菜魚那樣,而是選少刺的清江魚,片成小片,然後裹上一層生粉,炸過之後再燉,外面酥軟入味,裏面鮮嫩多汁。
湯汁有一點點辣味,就算隔了許久再熱一遍,也是更軟爛,倒也不會散,當然了,這道菜的價錢和菜品一樣美麗。
蕭廷硯遞了筷子之後自己也拿了,儼然是要坐下一同吃。
安陽忍不住刺他一句,“你晚飯吃的不少嘛,怎麼,還要吃啊。”
蕭廷硯氣笑了,趙雲安她哪隻眼睛看見他吃不少了,看安陽不吃他吃得下去?
“郡主不管我的腿,現在倒要管我的嘴了。”
意思是我買的時候你不說,買完不讓吃了。
安陽:“……吃吧吃吧,誰攔得住你,你嘗嘗,真的好吃。”
安陽眼睛很亮,看的蕭廷硯心神一動,“你不會是因為我沒吃過,飯桌上菜故意那麼說的吧。”
安陽冷笑,“你還是去睡覺吧,夢裏想這些事比較容易。”
蕭廷硯道:“不是就不是,我睡覺作何,你都讓我吃了,我豈有不吃之理。”
他嘗了一口,的確不錯,怪不得安陽喜歡。
安陽懶得理他這些廢話,“這些又不是日日吃,就是那些小吃,也傷不了你金貴的肚子。”
蕭廷硯贊同地點了點頭,鳳眼上挑,給安陽夾了菜,“是,娘子說的是,人生在世,及時行樂,人生五六十歲,早行樂早享受。哎……你跟我說說你以前的事吧……”
安陽筷子頓了頓,“以前的事有什麼好說的。”
蕭廷硯道:“我想聽聽,你從前身子不好,這我是知道的,我呢,也不想以後把你氣出好歹來,你說說我心裏有數。”
夫妻間鬥鬥嘴是情趣,可再像今日這樣不吃飯,蕭廷硯可受不了。
況且,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在乎臉面的人,不然也不會往安王府跑,該認錯認錯,該問的問,他不嫌丟臉。
有點好奇,也有點心疼。
安陽往嘴裏夾了口肉,吃完才道:“以前不怎麼出門,太醫雖然沒說過我活不到多少歲,可每次給我診脈都是一頭汗。”
說著說著,安陽笑了,現在說以前的事,很輕鬆的,“母親總是偷偷哭,安王府以前還有棺材。一年從正月到臘月,下人都提心弔膽的,我想出門,但也就五六月份出去轉轉。”
天冷的時候怕風寒,太熱了嫌曬得慌,後來胃口好些了,再配着太醫的葯,才慢慢好轉。
不過,安陽身子和別人比不了,太醫說可能子嗣上艱難些。
這事兒蕭廷硯也知道,畢竟安陽從前是病秧子,一打聽就知道。
安陽道:“現在已經好了,太醫說沒什麼大事,你呢,也不用小瞧我,讓着就不必了。不過你還得慶幸我以前身子不好,不然也輪不到你娶我。”
蕭廷硯呵了一聲,道:“郡主想多了吧,你還得慶幸我準備春闈呢,不然早就成親了。”
他其實是心疼,說娶不娶嫁不嫁的,緣分就是如此,也輪不到別人。
安陽呵的聲音比蕭廷硯還大,“是是是,我該燒香拜佛,感謝佛祖和菩薩,讓我嫁給你這麼一個生氣往娘子娘家跑的人,你不嫌丟人我嫌丟人。”
蕭廷硯:“我樂意,你也跑啊。”
他挑眉對着安陽笑了笑,他知道只要一笑安陽就沒脾氣,畢竟這張臉極好。
安陽瞥了他一眼,一頓飯就在吵鬧中吃完。
兩人十月份成的親,過年按理說該回蘭陵的,可天太冷了。
真讓安陽坐馬車趕幾日路,到時候再病一場,蕭廷硯做不到。
臘月中旬的時候,蕭家來信,兩封家信,一早就送了過來,一封給安陽,一封給蕭廷硯。
給安陽的信中問了安好,信里一些閑話,還道如今天冷,過年就不必回蘭陵了。
而給蕭廷硯的家信安陽沒看,既然分開送的,自然是不想她看見。
這點數安陽心裏還是有的。
蕭廷硯本來想讓安陽看看,可是看到其中幾句話時臉色變了變,信上隱晦地問了問安陽有沒有好消息。
兩人成婚不到兩個月,問這個委實有些早了。
蕭廷硯看信里的意思並非是問安陽有孕,而是在問,能不能有孕。
蕭夫人覺着,安陽貴為郡主,做婆婆的自然不能逼着人生孩子,但是蕭廷硯總不能不要孩子,若是安陽不能生,還不如納妾生一個。
男子納妾,乃天經地義。
更何況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安陽從前身子不好,那總不能因為她是郡主,身份尊貴,就真的不要孩子了。
跟別人生一個,到時候抱到安陽這兒養,也是親子,道理郡主都能明白。
蕭廷硯暗暗翻了個白眼,安陽看過來,“怎麼了,信上可說了什麼?”
安陽是有點好奇的,蕭廷硯先道了聲沒事,又把信遞過來,“想看的話你自己看。”
安陽在心裏哼了一聲,這看了就是不信任,蕭廷硯還挺能裝腔作勢的,“給你的信我就不看了。”
果然,蕭廷硯把信收起來,還道:“愛看不看,今年就不回蘭陵了,你也不必那什麼,我在蘭陵過了十幾年的年,少幾次也沒事。”
安陽:“嗯,那也不回王府,就咱們自己在家裏吧。”
也沒有必要回安王府,過日子嘛,自己過最重要,誰跟蕭廷硯似的,總往娘子娘家跑。
蕭廷硯也好說話,“成,我去上職了,晚上回來。”
翰林院很清閑,而當初中狀元的沈羲和已經去了戶部。
蕭廷硯倒是不急,畢竟人各有命,在翰林院待幾年也不錯。
信蕭廷硯給燒了,在翰林院摸閑的時候又寫了一封回信,沒有蠟封,晚上回去的時候直接給了安陽,似乎是篤定她不會看,他道:“信你看看,有沒有不合適的話。”
安陽沒看沒說話,把信放到一邊,蕭廷硯信里也沒寫別的,只讓母親別管這事。
還說,孩子有沒有看緣分,他不會納妾。
就安陽這性子,能上天的,他一個就夠了。
再說,兩人成婚不足兩月,蕭廷硯根本沒想過這事。
縱使偶爾吵架鬥嘴,那沒一會兒也就好了,蕭夫人這樣說,他難免抗拒。
而且,安陽這個性子,能讓他納妾,太陽不得打西邊出來。
信里蕭廷硯如實所說,他也不急,安陽身為郡主,母親自然不可能過來和安陽說這事兒,只要他不說,那安陽就不會知道。
蕭廷硯很聰明,知道這樣說安陽大概率不會看那封信,但等他次日一走,安陽就把信抽出來看了。
她這不算偷看,蕭廷硯親口說讓她看的,不看豈不是對不住他囑咐的話。
前幾句都是問安,後面說不納妾不必擔心子嗣的事兒,安陽皺了皺眉,勉強猜得出來昨兒的信上寫了什麼。
看完信后,按照紋路折好,又給放了進去。
安陽這才發獃,她干愣愣地坐着,一時不知去幹什麼。
其實這事就算蕭夫人不提,她和蕭廷硯遲早有一天也會面對這事兒。
安陽若非身子不好,也挺想要孩子的。
顧寧昭很可愛,姜棠也有孕了,姜棠那麼好看,不知生下的孩子有多可愛呢。
安陽也不是為了給蕭廷硯傳宗接代,就是喜歡她和蕭廷硯的孩子。
不管生下來的是男是女,像她或是蕭廷硯,都好。
但好像是妄想。
安陽性子獨,又被寵到大的,她厭惡庶妹庶弟們,可她父親就有妾室和庶子女,她也沒法攔着蕭廷硯。
本來嫁過來之前就是這樣打算的,蕭廷硯容貌好,他若喜歡孩子,就納妾……
安陽深深吸了一口氣,她該主動提,這樣對誰都好。
蕭廷硯不必應付蕭夫人,蕭夫人也滿意了。
但是,憑什麼,要提蕭廷硯自己提,憑什麼她受這個委屈,讓蕭廷硯推拒着接受,臨了又是因為她的安排才不得不接受。
噁心誰呢。
安陽氣不順,但看着信又對蕭廷硯生不起氣來,他是篤定她不會看,若是不看,那還好好的。
安陽也能忍,她若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心裏想什麼誰也別想知道,好好地過了這個年,不過心事藏得了一時,也藏不了一時。
正月上元節時,兩人出去看燈會,安陽看着一盞燈籠出神。
蕭廷硯偏過頭看她,眼中有柔光,也有不解,安陽看起來好像不太開心。
但只是一瞬間,安陽就轉過頭對他笑笑笑,“往前面走走吧,那邊燈也好看。”
蕭廷硯沒動,拉住安陽的手,想從她臉上找出剛才那抹落寞。
安陽卻皺着眉問:“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蕭廷硯道:“看一眼又不會少塊肉,郡主怎麼這麼小氣。”安陽也是無話可說,怎麼蕭廷硯做什麼事都這麼理直氣壯的。
就是趙家人相貌雖端正,安陽自己也算得上清秀可人,但比起蕭廷硯,自然是他更好看。
安陽道:“那現在可看完了?走吧。”
燈會挺好看的,就是不知道還能再看幾次。
這回蕭廷硯是確定安陽有心事,他不知道是什麼心事,這陣子兩人很少拌嘴,蕭廷硯沒有立即問,兩人又繞了兩圈,這才回家。
家裏暖和的多。
解了斗篷,又是烤火又是暖手,安陽臉有些紅,她直接梳洗了,換了衣裳卧在被子裏,在燭光下捧着一本書看。
蕭廷硯有些沉不住氣,倒不是性子這樣,而是到安陽這兒才這樣。
他忍不住問道:“我這陣子做了什麼事兒惹你生氣了?”
安陽一愣,她其實沒看進去幾眼書,她抬頭看了蕭廷硯一眼,隨即搖搖頭,“沒有。”
蕭廷硯:“那就是有了,敢問郡主,小人做了什麼事,您提個醒成么。”
安陽道:“沒有的事,你困不困,我困了。”
蕭廷硯道:“既然你不說,那我就猜了?,我前兩日喝了酒,但我仔細梳洗過。”
安陽:“你能不能……”
蕭廷硯:“還是你看那封信了?”
只剩這個原因了。
安陽別過頭,大大方方承認,“我看了又如何,再說那是你讓我看的,我希望你信里寫的都是真的,別是故意讓我看的。”
蕭廷硯有點想笑,“趙雲安你可真會倒打一耙,我說的是真是假難道你心裏不清楚,你可真是鐵石心腸。”
安陽嘴唇動了動,又沒辦法回答蕭廷硯的話。
蕭廷硯道:“不過,這都一個月了吧,你這是對我情根深種,情難自拔,所以這麼在意我納不納妾。”
安陽的確在意,但也沒蕭廷硯說的這麼離譜,“你閉嘴行嗎。”
蕭廷硯看她臉上帶着薄怒,都氣紅了,不再得寸進尺,“郡主,我信上說的可是真的,本來不想讓你知道的。這孩子的事兒,隨緣吧,也不能跟你說不想要,但是咱們沒有孩子只能說我命里沒有。”
蕭廷硯佯裝嘆氣,“我這相貌,沒孩子的確可惜,不過,娶了你不付出點什麼說不過去。”
安陽聽得煩死了,可又想多聽一點,“你能不能……”
蕭廷硯道:“你能不能有事說一聲,我猜來猜去很累的。”
安陽道:“我不知道怎麼和你說。”
“孩子而已,不生還省得管呢,行了,憋着這口氣年都過不好。”蕭廷硯過去揉了揉安陽的手,“沒事,我有法子。”
蕭廷硯本來就挺不要臉的,直接找太醫看了看病,說有隱疾。
這事兒也沒人敢往外傳,直到六月份,太醫過來請平安脈,太醫才看着蕭廷硯頭上有點綠。
不過有喜就是有喜,這個孩子來之不易,過了兩日姜棠那邊來信,安陽自然去不成滿月酒了。
她對蕭廷硯道:“棠兒的女兒還不知多好看呢,咱們的孩子應該也好看,若是男孩能結個親家,定個娃娃親,女兒看着養眼些。”
蕭廷硯自然沒意見,孩子在意料之外,自然高興,可他也擔心,雖然有那麼多太醫在,而且太醫也說打胎的危害更大,直到九個多月後孩子生下來,才鬆了口氣。
一個女兒,冰雪可愛,蕭廷硯喜歡極了。
至於非要個男子傳香火,蕭廷硯覺得沒那個必要,一個女兒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