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決鬥者
中央黑市羅帕。
三大家族創建首都默瑪后應運而生的區域,原本作為災難來臨時避難的地下城,如今包庇着所有黑暗與罪惡。你可以在首都任何不起眼的地方找到通向黑市的入口,隨後成為法外之地的成員之一。偷渡,允許;購買非法品,允許;雇傭殺手,允許;嫖娼,允許;觀看非法決鬥,允許。在這裏你可以把大部分違反法律的事情做一遍且不會被關押至冥鳳台,前提是遵守唯一的規矩——永不泄密。
中樞秘密調查的數據顯示,成年人中知道黑市存在的佔百分之四十,去過黑市的佔百分之十,而真實數據很有可能更多。歷史上也出現過不少表示要關停黑市的執政官和總統,但無一不是雷聲大雨點小,計劃也就不了了之。
於是黑市管理者的身份便成為最值錢的情報,而現在支持率最高的猜想是與三大家族有密切關聯的第四個家族,負責在暗中支持三大家族的統治。不過即使支持率再高也只是猜想,有人猜測觀星塔已經掌握了管理者的身份,或者說他們其實本來就是利益共同體。
然而一輛賽車不論車體是用多麼堅硬昂貴的材料製成,只要它還在使用蒸汽機驅動,總會有突然報廢的一天。
——節選自社會學者珈列德·莫爾《奧德羅爾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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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猻二呼叫猞猁,兔猻二呼叫猞猁,兔子出現,重複,兔子出現,完畢。”
“猞猁收到,已派出增援,繼續跟蹤,完畢。”尉遲昊冥放下對講機,轉身在地圖上標記出新的目標點。加上其他指揮部的彙報,總共已經有十二個通緝犯在今天現身,而且這個數字肯定會增加。
根據目前可知的消息,這些通緝犯的目的地是地下黑市,看樣子有大事即將發生。
“都這個時候了,唐若恩去哪了!”昊冥看向門口,但盼來的卻是傳令員讓人失望的消息——他的大哥尉遲梓霂現在並不在觀星塔。
“今天一個個都怎麼了?”昊冥一掌拍在桌子上,“內城都亂成這樣了,連去哪了都沒人知道。”
“那現在怎麼辦,總不能衝進黑市抓人吧?”副官試探性地低聲問道。雖然作為警察他們理應立刻出動將通緝犯逮捕,但這勢必觸及黑市,而隨後會出現的問題誰也不知道。
“沒有若恩的命令就不能行動,等吧。”昊冥面對門口坐下,憤憤地看着地圖上的目標點進入一處廢棄倉庫后停止運動——他們跟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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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偶爾會從周圍的人那裏聽說,但拉蒙德從來沒有動過來黑市的念頭,這是他第一次前往黑市。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黑市的組織能力和規模已經完全不是他當年聽說的那樣,除了叫賣的東西是違禁品之外,黑市的街道和內城別無二致,並沒有想像中的髒亂。
每一家商戶的頂棚上都掛着告示板,上面寫着當天黑市裡重要的事件,而今天的告示板上只寫着一件事——葉筱岩的審判決鬥。
“少爺。”不安的消息加快了拉蒙德尋找斗獸場的腳步。按照原本的計劃,他應該在冥鳳台押送囚犯的路上攔截囚車,但突然收到葉筱岩要在黑市的斗獸場裏進行決鬥的消息,只好冒着被捕的風險前往黑市。
斗獸場位於黑市的地下,很明顯與黑市不是同一時期的建築,入口處專門設有下注的櫃枱。拉蒙德特地湊過去看了一眼,雖然是針對葉筱岩的審判決鬥,但賭徒們還是很清楚他的實力,
沒有一股腦地壓葉筱岩在前幾局會輸。
“嘿,這位大叔,”一個身材矮小的男人拖着低聲的油腔滑調出現在拉蒙德身旁,“看你對比賽這麼感興趣,要不要來我們家的盤口來賭一把?在我們這兒賺的可要比那裏多得多呢。”
“不用。”拉蒙德收緊兜帽,轉身去兌換門票。男人看着他走進斗獸場,便後退消失在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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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獸場的看台呈環形階梯狀,越靠近場地的座位票價越高,而價格最貴的莫屬位於建造在場地邊上的包廂。據說在包廂里不僅可以清楚地透過軍用級別的單向晶體玻璃看到場上的廝殺,觀眾還擁有優先購買決鬥者的權利。而最吸引人的點在於,你很有可能在那裏遇見黑市的管理者。就因為這個原因,有不少組織以年為單位租下包廂,就為了找出黑市的管理者。
“那些人為了知道你是誰真是費盡心思了,”尉遲梓霂抱着箱子走進包廂,確認門關好后才摘下面罩,“剛才都有人發現我不是工作人員了,幸好能甩掉他們。”
“待會兒你跟我一起走,換上巴特的衣服,他們發現不了,”唐若恩示意梓霂坐到自己旁邊,讓侍者端來兩杯琥珀色的精釀酒,“帶來了?”
“當然,”梓霂把箱子交給侍者,隨後端坐在沙發上,“把這東西換出來可不容易,全靠古鳴幫忙。還有,你當真要讓他來做弦纓的衛嗎?”
“他是最優人選,這件事你就不要再問了。”若恩將酒杯塞到梓霂手裏,蕩漾的酒托起圓冰碰向杯壁,發出清脆的響聲。
梓霂皺着眉看濺出的液體滲入袖口形成圓斑,咬牙切齒地說道:“晚上我要回觀星塔,就不喝了。”
“我倒勸你別回去,”若恩扔過來一包除漬巾,晃了晃手機,“被黑市活動吸引來的老鼠驚動了警方,昊冥都用私人電話來叫我。你要是只在這段時間失聯,很難不讓其他人懷疑,你說是吧?”
梓霂擦去酒漬,盯着若恩抿了一口酒。
身後突然響起敲門聲,巴特與其低聲交談了幾句后關上門,接着快步走到若恩身旁俯身耳語。梓霂沒有觀察出他聽到消息時表情的變化,彷彿這就是計劃的一部分。
“好消息,”看向梓霂時,若恩露出了無比燦爛的笑容,和梓霂記憶里他狩獵時找到獵物蹤跡時的笑容別無二致,“還記得葉家在叛亂前逐走的家臣嗎?”
“拉蒙德圖拉,”梓霂腦子裏儲存着所有看過的卷宗,“企圖使葉家復權,昊冥負責追捕的對象,他來了?”
“是的,”若恩跳起走到玻璃前,指向左前方看台,“前排遮住臉的那個。他手裏的宣傳冊很舊,偽裝用的封面都磨損了一半。他的位置正對二號門,葉筱岩在六號門,正常情況下他應該挑三、六、九或十二……沒有挑第一排,說明他還需要人群作掩護……二號門……”
“二號門有決鬥者嗎?”雖然沒有多看,但梓霂依稀記着決鬥者里有一頭合成獸。
“巴特!”
話音剛落,巴特就已經抱着兩本資料簿來到面前,遞過來時已經翻到對應位置。二號門裏是作為壓軸出場的重型合成獸“開山斧”,為了符合斗獸場“合成獸體格應能正常通過甬道”的要求,駕駛員專門把它設計成能夠通過甬道的最大體型。
“失策了。”若恩抬手將酒杯摔到地上,大喊着癱倒在沙發上。
“他要在觀眾反應最熱烈的時候攻擊甬道里的合成獸,接着趁亂劫走葉筱岩。”梓霂也猜出拉蒙德的目的。
“求你別說了——我看出來了!”若恩瘋狂地扭動着身體,捂住耳朵不想再聽到任何聲音。
“但它也不是合成獸里最頂尖的,為什麼會讓它出場……”
“梓霂少爺,這一點屬於不可抗因素。”巴特的語氣十分嚴肅,若恩也放下手,想聽聽侍者會如何幫自己打圓場。
“不可抗?”
“是的,畢竟他們給的太多了,”巴特說著話,側身躲過若恩砸過來的酒瓶,“怎麼了,我說的不對嗎?”
“你就不能幫我說話嗎?!”若恩搖晃着巴特的雙肩,“至少讓我在外甥面前留點臉好吧!”
“但事實確實如此,”巴特搖搖頭,“我的信仰不允許我說謊。”
“那……還有辦法嗎?”梓霂看着看台上嬉鬧的人群,“悄悄逮捕他?”
“然後讓他魚死網破?不可能,”若恩掏出便簽本,在紅色的頁上寫下潦草幾句后撕下來讓巴特送出去,“既然他這麼想看合成獸,我就讓他第一個看到的就是合成獸。”
“這就修改順序,觀眾那邊怎麼說?”
“所以叫你好好看好好學,”若恩拍了拍厚重的資料簿,又搖動着輕薄的宣傳冊,“這宣傳冊是外面人印出來的,他們不過只是搞到我故意散播出去的參賽者初審名單,還以為佔了我多大的便宜。出場順序是我以傳言為基礎定下來的,要符合大多數的預判,卻得在個別細節上做得不同來裝出獨特性。你以後當大總統,記住要在情報上永遠先人一步,懂嗎?”
梓霂白了他一眼,小聲說道:“至少我不會收錢。”
“你說什麼吶!”若恩用手指頂在梓霂額頭上戳了兩下,“在不會影響到自己的情況下給人家示好的機會,你是鐵面無私了,小心有人狗急跳牆。你要……”
“好好看好好學,知道。”梓霂看到巴特回來,便去洗手間喘口氣,讓若恩的注意集中在巴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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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關押決鬥者的牢房位於斗獸場地下十多米,但觀眾的歡呼聲依然可以在垂直的通道中回蕩,最終傳到守衛們的耳中。新來的守衛聽到聲音中有女性的尖叫,不由地墊了墊腳。
“喂!”和他一起的老守衛喝止住他的動作,“集中注意,記住你的工作。”
“是!”新守衛挺直腰,將目光落在他們負責看守的葉筱岩身上,這是他距離中樞最近時刻。作為學院裏中等偏下的學生,他早就把人生目標從進入中樞更改為找一個安全穩定的兵團。為了賺到打通家族關節的錢,他不得不來到黑市謀求一份高薪工作,並陰差陽錯成為了斗獸場的守衛,第一天就被派來看守叛國者葉筱岩。
即使從被捕至今受盡折磨,葉筱岩也不斷散發著威嚴的氣息。為了防止他暴動,管理者下令鎖住他的四肢並把他吊起來,用特殊打造的面具封住耳朵、嘴和眼睛,還專門在他迴廊的節點處扎入玄鐵針。
聽老守衛講,新守衛之所以被派來,得多虧一個不長腦子的守衛。他收了以前被葉家處刑過的家族的好處,要殺了葉筱岩。那時葉筱岩還沒被戴上面具,外面也沒專門設有守衛。當其他人聽到慘叫聲趕來的時候,守衛倒在葉筱岩面前抽搐,而滿臉是血的葉筱岩正在嚼什麼,後來檢查屍體時才發現守衛的脖子上少了一塊肉。
聽了這件事,新守衛看向葉筱岩時,脖子總感覺痒痒的。
背後的蜂鳴器響起,要讓葉筱岩上場了。兩個守衛走到牢房兩側,插入各自的身份卡后抬起拉杆,目送牢房緩緩上升直到消失在視野外。
“終於結束了。”新守衛長舒一口氣。
老守衛沒有回話,依舊仰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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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關押着葉筱岩的牢房升上斗獸場,觀眾的歡呼聲愈發強烈,但就在前排看台上,三個身影正糾纏在一塊。三人都身穿寬大的兜帽來遮擋臉部,看來都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其中身材高大的男子正試圖把另外兩人拽離斗獸場,但後者顯然並不情願。周圍的人也明顯露出不願插手的神情,貿然出手的結果很有可能是屍骨無存,在這種地方還是小心為妙。
男子眼看葉筱岩身上的玄鐵針被拔出,趁着牢房還沒打開,抱起嬌小的那個便朝出口走去,另一個眼看同伴被抱走,回頭看了一眼葉筱岩后也追了上去。
古鳴昊狄抱着小女兒古鳴結絡躲進過道的陰影中,盯着大女兒古鳴緣織走到自己身前。不等緣織開口抱怨,昊狄揪起她的耳朵,拉着她躲入自己展開的影界中。
“你怎麼能帶妹妹來這麼危險的地方!”
面對父親的斥責,緣織瑟縮了一下,囁嚅着說道:“您總是不回家,我們去書房玩,在……抽屜里找到兩張門票,就……”
“就順着地圖找過來了?”
看着面露不悅的父親,緣織沒敢再回話,垂下眼睛點點頭。
“如果你們再往下翻翻,就能看到滿抽屜的門票,”昊狄伸手讓緣織交出門票,放下結絡將票撕碎,“經常有人送我門票,但我從沒打算來這個鬼地方……伊娜知道你們來這裏嗎?”
聽到這個問題,緣織的臉上明顯露出了抗拒的表情。眼看姐姐沒有回應,結絡踮起腳舉手喊道:“我知道!我們告訴媽媽我們去、去、去雲志館找你!”
緣織聽到后抬手要打,結絡卻靈巧地躲到昊狄身後,兩姐妹就這麼開始圍着昊狄打鬧。昊狄只感到一陣耳鳴,站穩腳步將兩個孩子提了起來:“你們平時但凡真的會來看我……唉,回家一定要給媽媽道歉,但不準說你們來黑市,絕對不行!”
“好!”結絡笑着抱住昊狄,乖巧地去蹭昊狄的臉。
緣織嘗試掙脫昊狄的控制未果,便抱起胳膊別過臉,看上去是默認了。
“總之我們先……”還沒等昊狄說完,腳下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緊接着他感覺到外界愈發嘈雜——不像是人群看到精彩瞬間時的歡騰,應該說他們在逃離斗獸場。
兩個孩子還沒有意識到危險,想要離開影界,昊狄見狀趕忙將兩人拉回自己身邊說道:“外面不太對勁……緣織,一會兒出去保護好妹妹。”
緣織看到父親抽出短杖,便將妹妹緊緊抱在懷裏。
“跟緊我。”昊狄握住緣織的手,用短杖打開傳送門,而眼前的景象讓他立刻用斗篷擋住女兒們的視線並關閉傳送門。
“怎麼了?”儘管什麼都沒有看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還是讓緣織和結絡忍不住顫抖。
“緣織,”昊狄把短杖遞到緣織面前,“我馬上回來,拿着……”
“我不要!”緣織抱住昊狄的胳膊,後者能明顯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的恐懼,“不要把我們留在這裏,爸爸。”
身後再次傳來震動,昊狄回頭凝視着漆黑一片的影界,許久后從口袋裏拿出一串念珠,取下五粒夾在指間,將剩下的纏在女兒們的手上:“我不會把你們丟在這裏不管的,我發誓。聽好了,你們還記得【燃火】嗎?”
女兒們看着手裏父親一向隨身攜帶的念珠,又看向昊狄。緣織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最終點點頭。
“很好,”昊狄把短杖塞進緣織手裏,“一旦感覺有危險,你們要立刻用【燃火】點燃念珠,然後不管朝哪裏,跑就對了,我會趕來救你們……保護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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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已經看到一回,但再次回到斗獸場的昊狄依然忍不住乾嘔,便將一顆念珠放入口中。有人在決鬥開始時發起襲擊,一顆十倍標準量的炸彈將一條甬道的大門炸塌,花大價錢買下旁邊座位的冤大頭們被炸得稀碎,內臟撒的到處都是,部分被炸碎的磚石也精準地找到了用來墊腳的人。
而突如其來的爆炸也顯然惹惱了探出半個身子的合成獸,失控的怪獸將手邊的一切化成碎塊,甚至通過防護網的裂縫抓住了幾名腿軟沒來得及逃離的觀眾。勉強果腹后,它注意到站在場地中央,手無寸鐵的人。
然而它發現自己挑錯了對手,現在的它渾身被插滿了從牢房拆下來的欄杆,堅不可摧的合金將它牢牢釘在地上。造成這一切的人就站在它的面前,雙手各握着一根頂端扭曲的欄杆。合成獸拱開旁邊的土把頭藏在淺坑裏,喉嚨里發出低沉而軟弱的叫聲,看樣子已經投降了。
葉筱岩跑向合成獸身後防護網破裂的地方,與此同時其他甬道的大門同時打開,深處閃爍的各色光芒說明黑市的守衛們正在趕來。
“少爺!”拉蒙德的聲音吸引到昊狄的注意。他知道這個愚忠的家臣會不惜一切代價救出葉家僅剩的兩名成員,但他不論如何都無法理解這個連劍都已經握不穩的老頭願意為此獻出生命。斗獸場中也不乏便裝的守衛,他們在拉蒙德發射炸彈的下一刻就趕來準備將他包圍。如果那時拉蒙德選擇逃跑,他完全可以混在人群中,至於葉筱岩,雖然成功出逃的可能性會減少,但還是有希望。然而拉蒙德選擇留下,而代價是斷掉的右臂和腹部手臂粗的貫穿傷。他用左手抓住欄杆拚命向葉筱岩爬去,用儘力氣呼喚着少爺,但他的聲音也隨着腹部流出內臟和鮮血而愈發虛弱。
正當葉筱岩準備爬上看台,不遠處一個包廂的落地窗倏然炸裂,從中應聲飛出一把漆黑如墨的長鐧。葉筱岩躲閃不及,右肩被擊中,武器脫手,人和鐧一同滾落到牆角。
唐若恩穿上厚重的長袍,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提着另一把潔白如玉的長鐧跨過窗框,看着眾守衛將葉筱岩團團包圍。葉筱岩左手勉強握住鐧柄,和唐若恩同時將手伸向對方握着的武器,但受到營養不良和傷痛的影響,葉筱岩還是堅持不住,鐧脫手飛向唐若恩,被後者牢牢接住。
昊狄感覺到一股不尋常的龍靈流動,低頭髮現是拉蒙德要引爆自己的迴廊。唐若恩和包廂里的尉遲梓霂也相繼注意到異樣,隨後轉身尋找掩體。當周圍陷入恐慌,各自奔走逃命時,葉筱岩只是安靜地靠在牆上,看向雙眼逐漸渾濁的拉蒙德。拉蒙德彷彿感受到葉筱岩的視線,抬起頭露出了飽含歉意的苦笑,如一課飽經風霜的古樹最後搖動自己僅存的枝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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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拉蒙德的皮膚下冒出白色的光斑,葉筱岩別過頭閉上眼,不想看到照顧自己長大的老人的死相。下一刻他耳中重歸寂靜,一如踏入不存在時間的世界。
然而從肩頭傳來不斷侵蝕的疼痛讓葉筱岩意識到自己還活着,他微微睜開眼,確定自己還靠在斗獸場的牆角,唯一的區別就是這裏的時間彷彿被凍結一般。守衛們維持着逃跑時的動作,甚至有人雙腳離地卻仍可以停滯在空中,拉蒙德的笑容依然掛在蒼老的臉上,而迴廊在即將爆炸前被暫停。
這時他注意到還有兩人能自由活動,其中一人便是剛才用蠻力奪走自己傳家武器的黑市管理者,而另一個人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認得,讓自己家族背上莫須有罪名的始作俑者之一,尉遲家的長子,尉遲梓霂。
但即使心中有再多的不甘,葉筱岩也無可奈何,自己已經是砧板上的魚肉,接下來只能任人宰割。
“古鳴,下來吧。”管理者掀起兜帽,露出了最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面孔,一時間葉筱岩的腦中被同一個名字充滿——唐若恩,三大家族之一唐家的家主。當年議會針對葉家是否的確謀反一事,三大家族中尉遲家認定確有此事,而唐家和歐維斯家都據理力爭才最終爭取到讓議會審議的機會。而如今本應是葉家的恩人卻和葉家的仇敵出現在同一個房間中,葉筱岩靈魂彷彿被抽走一般,渾身使不上勁。
然而更絕望的真相緊隨其後。議會審議期間,身處議會家族頂點的古鳴家選擇站在唐家一側,羅列出各種葉家並非叛徒的證據,最終才勉強保住了葉筱岩和葉筱悠兩兄妹的性命。現在古鳴家的家主古鳴昊狄飄然落地,所站的位置卻是唐若恩的身旁。
三個家族的家主和家主繼承人聚到一起,若忽略掉周圍環境,他們看上去更像是在街上偶然相遇。
“這也在你的預料之中?”梓霂打量着被暫停住的世界,從合成獸的身上扯下一塊鱗片抬手拋起,在脫離手心的下一刻,鱗片停在空中。
“我又不是全知全能的,”昊狄用力地戳了戳若恩的肩,說話聽上去悶悶的,嘴裏發出硬物和牙齒碰撞的聲音,“以後不許再往我家寄門票!凈帶壞小孩子。”
“抱歉抱歉,”若恩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歉意,“聽你這麼說,小公主們來了?”
“何止來了,她們差點看到不該看的!”昊狄越說越氣,抬腿要踹若恩,卻被後者輕鬆閃開。
“在這之前,”葉筱岩注意到梓霂赤紅的雙眸正盯着自己,隨之看向自己的是更深沉的紅與黑,“他要怎麼辦?”
由於被黑鐧擊傷,葉筱岩肩上的傷口處覆蓋著一層粗糙的黑膜,這層膜會向周圍擴散的同時滲入傷口侵蝕體內,除非斷肢保命,否則不存在任何治癒的方法。
葉筱岩萬念俱灰,都已經做好赴死的準備,只是可惜臨死前才知曉自家滅門的真相。他再次看向三人時,卻從他們的臉上看到不符合當前場景的表情。他們看着葉筱岩,好像並不理解他為何會在此刻露出視死如歸的神情,昊狄走到葉筱岩面前,振袖之間手中便多出一粒念珠。昊狄將念珠拋起,那念珠不似其他物體瞬間停滯,反而漂浮在他的手心上方。
“小子,嘿,小子!”昊狄見葉筱岩沒有反應,打了兩個響指吸引他的注意,“現在你可以選擇跟我做一筆交易,答應我的條件,你們家的幾個人都能全須全尾地回家並重新獲得公民身份,或者你拒絕,你和你的家臣都會死,但不會在這裏,你的妹妹也要在冰里待一輩子。”
“即使我答應,我們又真的能得到什麼好處嗎?”葉筱岩的視線在三人之間遊走,“當初要是知道你們是一夥的,我也應該跟着父親一起……”
“一起送死?”昊狄打斷葉筱岩的話並將指尖插入他腐爛的傷口。比起疼痛,葉筱岩只感到一股熱血湧上腦門,話還沒說出口就又被打斷,“讓尉遲家提出審判尚且只能保你們兄妹活命,當時若是歐維斯家先說出口,你們葉家早就死絕了。”
“事到如今,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們?”即便是親眼所見,葉筱岩還是不願相信昊狄也是加害者。作為議會家族中的老好人,古鳴家可以在不涉及任何派系的情況下依然過得如魚得水,所有家族的家主和繼承人都會賣他們面子,甚至有一項不成文的規定——歷任總統獲選后第一個拜訪的就是古鳴家。
在葉筱岩還沒上幼兒園的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父母和哥哥都要率領兵團征服其他空間的國家,為了保證期間葉筱岩和葉筱悠都能正常接受家族教育,父親和尉遲家的家主尉遲威霖親自去請昊狄照顧兄妹二人,而昊狄思索片刻便欣然答應。葉筱岩不知道那個時候尉遲家和古鳴家是不是已經開始盤算如何消滅葉家,但他們確實接受到完整的教育,也結識了家族之外的朋友……
“喂!喂!若恩,抑製劑!”
葉筱岩感覺到一陣刺痛,接着朦朧的意識再次變得清醒,他看到昊狄的手裏多了一支針筒,裏面還剩一半藥劑。
“你給我仔細聽好了,”昊狄掐住葉筱岩的臉,湊到他面前盯着他的雙眼,“給你打的抑製劑只能維持五分鐘,回答或者死亡,明白?”
葉筱岩嘗試在臉被控制的情況下點點頭,昊狄鬆開手伸進口袋,隨後取出一塊圓牌。見到圓牌的三人都不禁瞪大雙眼,尤其是梓霂和若恩,看到圓牌的下一刻手便握住腰側的槍。
“你怎麼?這是……父親給你的?”那一瞬間葉筱岩知道自己只能相信昊狄。聽到相關的風聲時,父親就把三個孩子叫到家裏的密室,拿出這個圓牌,以幾乎命令的口吻讓他們記住從外觀到氣息一切細節。
“我會把它交給可以絕對信任的人,如果你們有誰能活下來,就等那個人出現吧。”父親說完便讓他們離開,直到中樞派兵時才再次現身,誰也不知道他在消失的期間做了什麼。這個足以決定葉家未來的信物,現在就躺在昊狄的手中,而從看到它的第一眼,葉筱岩就確信它就是隱藏在記憶中的最後一根稻草,絕不會有假。
“雖然沒來得及跟你的父親商量,但我選擇相信尉遲家和唐家,”昊狄將圓牌交給葉筱岩,熟悉的觸感讓葉筱岩愈發新任昊狄,“我們需要比歐維斯家更早提出審判,而提出者只能是在各家族中影響力最大的尉遲家。作為奧德羅爾的處刑者家族,你的父親和哥哥秘密處決了太多歐維斯家的成員,而且試圖找出他們家主的把柄。儘管保住你們兄妹二人會讓他們不爽,但出於政治考量不得不站在反對的這一邊,現在至少沒有人敢在明處傷害你們。現在我再問你,你同意跟我做一筆交易嗎?”
葉筱岩茫然地看着昊狄摸索圓牌,許久后問道:“你們想要什麼?”
“我們需要你擔任尉遲家一個孩子的衛,在他能夠獨立戰鬥之前保護他。相對的,葉家的相關人員將重新獲得基本公民權,任務結束后恢復完整公民權和家族地位。三大家族和議會家族會保證你們和你們的子女安全和尊嚴,並且永不清算。”
“我們的後代還必須承擔處刑者的義務嗎?”
“沒必要,總統需要的是潛伏在陰影中的毒蛇,一旦被曝光,重新啟用要等至少四代人遺忘它的存在,也不可能再讓你們擔任這一角色。”
“我的家臣,他……”
“這個你放心,我可以讓他活下來,但你也要記住,我能救他,自然也能殺他。”
“明白了,”葉筱岩點點頭,“我要保護誰?婉瓏、宣寧還是宣逸?”
昊狄眨眨眼,回頭跟兩人交換眼神后對葉筱岩說道:“都不是,我們要你保護的人是尉遲家的三子,尉遲弦纓。”
是他啊,葉筱岩不自覺地揚起嘴角。借宿在古鳴家裏的那段時間,兄妹二人認識了來找昊狄玩的尉遲弦纓,並在陸續結識了尉遲家的其他孩子。在這些人中,葉筱岩唯獨喜歡跟身為三子弦纓相處。儘管那時葉筱岩已經在教育中知道比起不一定會出頭的三子,他更應該去主動接觸將來實際掌權的長子和次子,但弦纓周圍的氣息總會讓他放鬆下來。沒有大哥和大姐的做作,沒有二哥的暴躁,沒有胞妹的畏縮,也沒有三妹和四妹的頑皮。若是作為一個普通人,弦纓或許會很受歡迎,但他是三大家族的孩子,對於普通人而言的優點在這種環境中便會成為他的劣勢,奧德羅爾需要的是征服與探索,而弦纓中庸沉靜的性格並不適合。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在那一年……
“筱岩,筱岩!媽的體內的抑製劑耗盡了。”
又是在刺痛后變得清醒,葉筱岩思索片刻問道:“他不是失蹤了嗎?”
“我們找到他了,”梓霂走上前展開通訊器,上面顯示出一個球型世界,看樣子應該是葉筱岩被捕后探索到的新空間,“我們計劃幾天後帶他回來,但還不清楚他現在的狀態,而且當年襲擊他的組織肯定不會罷休,所以我們需要你來保護他。”
“你們怎麼認定我不會幫助那些人殺了他?”葉筱岩知道自己不會這麼做,但還是鬧彆扭似的問道。
“我們知道你不會,”昊狄斬釘截鐵般地回答道:“你不會,你是個聰明人,對吧?”
這種語氣讓葉筱岩想起自己的父親,當他知道其他人心中已經給出答案時,他會故意用這種語氣詢問。葉筱岩以前聽說過古鳴家歷代家主都擁有通曉古今甚至預見未來的能力,此刻他迫切地想問昊狄是否知道在歷史的角落中發生了什麼導致葉家衰亡的事,或者告訴他自己和妹妹的未來。
但他說不出口,他忌憚着昊狄散發出的氣息,也忌憚着這個過於強大的能力。或許昊狄並沒有這種能力,這不過是古鳴家代代流傳下來的謊言;或許他的能力確實存在,但那可能會是在暗中窺伺的陷阱。
“先生,”葉筱岩突然的稱呼嚇了昊狄一跳,“我們真的做錯了什麼嗎?”
昊狄低下眼,就此陷入沉默。葉筱岩看向梓霂,卻發現他在用疑惑的表情看着昊狄,而同樣的表情也出現在若恩的臉上。如果昊狄像剛才那樣將時間停滯,應該就是這樣的感覺。
“我不知道,孩子,我不知道,”沉寂中昊狄突兀的話語在斗獸場中迴響,聲音並不洪亮,卻像低沉的鐘聲刺激着三人的神經,“我並非他人傳說的那樣全知全能,但唯有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們會幫你找出真相,而你需要相信我們。”
“我明白了。”葉筱岩伸出左手,手心向下以表示順服,而昊狄隨後托起他的手緊緊握住。
“那我們要抓緊時間了,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從剛才就漂浮在昊狄手上的念珠突然被青色的火焰包裹,燃燒殆盡的同時葉筱岩感到自己的靈核中釋放出一陣清爽的龍靈,將身上一切傷痛瞬間治癒,就連原本無法治癒的黑膜也隨着龍靈的釋放被排除體外。
把自己的身體檢查了一遍又一遍之後,葉筱岩確定自己已經恢復到入獄之前的狀態。面前的三人彷彿已經預見葉筱岩的反應,只有梓霂和若恩露出苦笑。昊狄將手放在葉筱岩的頭上說道:“這是我們家的寶物,人們都見過,卻不知道有什麼用。現在你知道了,就要和他們一樣保守這個秘密,一人泄密,眾人皆死。現在,該救一下你們家的家臣了……什麼名字來着,拉、拉、拉蒙特?”
看着昊狄用一樣的手法修復了拉蒙德,葉筱岩的心中卻只有驚恐。剛才那一席話語中沒有情緒的波動,昊狄的語氣彷彿就是在訴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建議,但葉筱岩明明感覺到一陣不容置喙的威壓,心臟在狂跳,本能試圖驅使自己逃離,但明明已經恢復,葉筱岩還是不敢挪動分毫。這時他注意到面前出現一隻手,而若恩注意到葉筱岩還沒回過神,便將他一把拉起,拍到他身上的塵土說道:“你也感覺到了吧?習慣就好,昊狄在處理這方面的事情時總會這樣。”
“我怎麼了?”昊狄的聲音嚇得葉筱岩一聲驚呼,另外兩人則是強撐着微笑擺擺手。看到拉蒙德的瞬間,葉筱岩懷疑自己是不是中了幻術,拉蒙德那因引爆迴廊而膨脹的軀體恢復原狀,斷掉的胳膊和腹部的貫穿傷也被完全治癒,整個人看上去年輕了十多歲,“我要解除時間枷鎖了,都回包廂里。若恩,給我拿個微型湮滅炸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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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狄設定好時間,將炸彈放在拉蒙德方才倒下的地方,隨後一路小跑回到包廂,發動術式將玻璃恢復原樣。又一粒念珠被燃盡后,外面人群的身影和尖叫消失在耀眼的白光中。
“好了,剩下的交……”話還沒說完,昊狄神色大變,下一刻就消失在幾人的視野中,只留下一團灰燼從空中落下。若恩見狀,連忙喊巴特和梓霂取來一箱容器,趁着灰燼還沒落地將其裝入容器中,接着套娃似的又在外面套了五層容器。雖然透過層層玻璃也只能勉強看到懸浮其中的灰燼,但三人都露出了貪婪的表情。
“這個東西……很珍貴嗎?”筱岩從沒見過昊狄燃燒那些念珠,不由地好奇他們為何會對這灰燼情有獨鍾。
“你是第一次見到,自然不清楚這東西的好,”梓霂讓出空間招呼筱岩過來,指着灰燼說道:“單是這灰燼,只需要幾毫克就能提供默瑪一年的龍靈使用量,要不是沒有能夠承受這種龍靈量的武器,我們大可在戰爭中借用它的力量。只可惜這是古鳴家傳家的寶貝,今天能收集到這麼多已經實屬不易。”
“那既然是傳家寶,又那麼強大,為什麼他剛才就用了至少四粒?”
筱岩的話令兩人陷入沉思,若恩與梓霂交換過眼神后鄭重地說道:“我們也不清楚昊狄究竟有多少念珠,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做了這麼多就為了讓你信任我們並願意保護弦纓,希望你不要辜負他的期待。”
“……我明白了。”筱岩攥緊圓牌,暗自下定決心回應昊狄的信任。
“既然你已經答應了,我想也該物歸原主了,”若恩戴上手套握住鐧身,將鐧柄遞向筱岩,“我們把你們家的‘雪夜’從中樞換出來了,雖然主要是靠昊狄幫忙……弦纓就拜託你了。”
再次握住家傳的雙鐧,筱岩只感覺兩眼一酸,淚水就止不住地溢出眼眶。家族被誣陷差點慘遭滅門,如今有機會東山再起,未來卻是一片迷茫,即便有千鈞的力氣,也不知何時能復興家業。
“嗚啊————”
“嗚啊————”
“我回來了……你們倆是在欺負筱岩嗎?”
伴隨着兩個女孩的哭聲,昊狄率先走出包廂的陰影,左右分別牽着兩個女兒的手。結絡明顯是受到驚嚇,另一隻手掀起昊狄的斗篷想往裏面鑽;緣織手裏捧着一根燒焦的繩子和幾塊沒完全燒盡的念珠,看上去比起驚嚇更像是做錯事的模樣。
“怎麼了怎麼了?來,哥哥抱抱,”梓霂熟練地抱起結絡哄她開心,但眼睛依然死死盯着緣織手裏殘缺的念珠。
“裏面,有、有怪物,要、要、要吃我們!”結絡摟住梓霂的脖子,頭也不回地指向陰影,彷彿裏面真的有什麼兇殘的猛獸。
“我讓她們待在影界裏,估計是太緊張,把波動當做什麼怪獸了。”昊狄明顯沒有相信女兒的話,畢竟每個人的影界都是獨立的,自己展開的影界不會隨便有陌生人進入。
“就是有,它在追我們,我們點燃念珠,爸爸來之前它就跑了。”緣織揮舞着手臂想要描繪出怪物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筱岩覺得那在空中揮動的繩子格外扎眼。
“那你們就把一串念珠都燒了?”昊狄抽出繩子抖了又抖,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句話時角的周圍已經明顯能看到冒起的青筋。
“不是我,是結絡燒的!”
“姐姐撒謊,明明姐姐燒的比我多!”
一時間包廂里充滿了兩個小女孩的尖叫聲和吵鬧聲,結絡抱着梓霂,緣織抱着昊狄,兩人心虛的表情也毫不掩飾地表現在臉上,或者說她們還沒有學會如何完美地掩蓋心虛。
若恩揉了揉眼角,叫巴特跟自己出來處理現場。兩人來到辦公室,確認沒有可疑事項后便各自落座,但並沒有立刻開始工作。
“事發突然,但你也看到了,念珠被燒得都湊不出一整個。”若恩撐着頭,盯着鋪在桌面上的關係網。
“如果明天還能看到一串,就說明那可能是假的。”
“亦或者,從來都沒有傳家寶物,真正起作用的就是古鳴昊狄。”
關係網中記錄著各式人物事件,從通緝犯和重型囚犯,到總統和執政官;從某地出現龍靈波動,到大規模叛軍戰爭,而所有結點都圍繞着同一個人——古鳴昊狄。
若恩撫摸着昊狄的照片,宛如在擦拭墓碑上的積雪,只聽他的口中喃喃說道:“你可能不死不滅,但我們的信念永不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