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西驛亭東
八人,八馬,排成一排,將這官路攔腰截斷。
黃昏暗淡的光十分的柔和,照在八人臉上,顯不出絲毫懼色。
為首那漢子語氣渾厚向左右道:“末將羅卜,自入睿軍,便想一心殺敵報國,可嘆養兵千日,竟無一次戰功可供後人評說。不想今日首戰,卻是與內廝殺,我想諸位應該與我一樣,自是心有不甘,慚愧至極。然則,諸位與我既然投與二公子門下,勢必要為二公子而戰,戰士不可苟活,需要戰死疆場,才是死而無憾。對面銀甲威武,睿國之利器!今日我同諸位能夠與此等強敵一戰,也是一世之榮耀。便是死於這銀甲之下,也不丟兄弟們作為戰士的顏面!”
話音剛落,便抽出腰間長劍,策馬向銀甲奔去。
那剩下的七人,也共同喊殺聲起,隨着領頭之人,向睿國最強大的騎兵發起了衝鋒。
官道之上,銀甲未動,八騎狂奔,塵土漫天,遠處卻又見一隊人。
就在即將逼近銀甲的那一瞬間,如雕像般一直未動的銀甲騎兵忽然閃向兩邊,又在這剎那間,后隊便有一排強弩飛射,強弩快於劍,且這動作突然。八人還未有所反應,戰馬悉數被射中倒地。幾人剛欲起身,便見眼前銀光一閃,早有數名銀甲騎兵將眾人圍在一圈。也不等這幾人還手,就見空中陡然間密佈萬點銀槍尖,將羅卜四肢刺得處處傷痕,完全喪失了戰力,而那其他七人,此刻也早已命喪黃泉。
銀甲自然得八王指令,要活捉首領,好向那幕後黑手興師問罪。這一戰也就是區區分秒之間,可見銀甲的戰力是多麼的恐怖。
一陣風拂來,官道山林一側的樹影一陣鬼魅的晃動。隨着這風,銀甲之間也一陣微動。這一切幾乎讓人難以察覺,卻就在這一動一靜之間,一枚細如髮絲的銀針在這樹影中飛出,分毫不差的刺入羅卜的眉宇之間。
羅卜早已抱着必死之心,卻不料突遭了暗箭。他曾想過自己在北疆抗遼,雖不能留取丹青,也總能為國建功立業。他不怕死,卻想如一個英雄一樣死去。即便為了二公子戰死,也是他驕傲的底線,而此時,他感到無比絕望,這應該是二公子的暗箭,自己一生忠貞,卻還是換不來一點信任,哪怕是死亡時的一點體面。
箭毒突發,他頓覺心頭一陣劇痛,眼前的雲朵已經變得暗紅,幾乎看不清輪廓。多美的晚霞啊,只是此生不能再見……
羅卜靜靜的低下了微抬起的頭顱,眼中依然望着已然昏暗的天。
死亡就像落下的夕陽一般無聲無息,只是太陽明天還會照常升起,而一個草民的生命,卻賤過一枚無聲的毒箭。
襲擊者似乎早有準備,知道銀甲雖強悍,騎兵卻無法進入密林。因此才如此大膽行刺,然後試圖全身而退。
然而就在此刻,那後來的一隊人馬已到跟前,為首漢子不等馬停便躍身飛入那片叢林,身形矯健,如山間之猿,急急行入山林之間。壯漢之後,幾位高手也身手敏捷的追進密林。
此刻天色已經全黑,這一切的發生就在這餘暉消失的那一刻間。也許就差那麼半刻時間,結果就會發生質的改變,不過事情沒有如果可言。
這段小插曲早在八王意料之中,只是文治來的時間還是差了一點點。來接應的其他人匯入八王爺的銀甲陣,一行人不作停留,極速趕往中都西大門。
敢在八王面前殺人,看來幕後之人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八王也不敢怠慢。他需速速回京城,完成陛下交給他的秘密使命。
此刻的八王府內,公主已經換好了一身少女的妝容。公主的新衣服雖然美觀,但是行動有些不便,公主閣與花園又有些遠,這讓有些焦急的秦萬和章琅不得不又多等了半刻鐘的時間。
不過一見面,秦萬二人便感覺,為了眼前這等美女,他們絕對可以忍受再等上一年。
千秋無絕色,
悅目是佳人;
傾國傾城貌,
驚為天上仙。
秦萬前世一苦逼工科男,青春期時又開化的晚,所以懂得男女之事起就沒多少接觸美女的機會。此刻見得如此天仙般美女,這種感覺就像在酷熱的沙漠中得到一瓶冰鎮可樂一般:幸福感一飛衝天,幾近爆表。
但是秦萬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應該像柳下惠老前輩學習,坐懷不亂方顯英雄本色。他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盯着白色紗衣帶來的若隱若現的透視感,那曼妙曲線實在太誘人。
章琅與秦萬見公主三人近前,忙起身躬身深施一禮。才緩緩抬首退到坐塌邊。
“小七兄,你,你不要緊吧?”公主突然發現秦萬的異樣,忙一臉茫然地望着秦萬關切地問起來。
其他幾人也不約而同地望向秦萬,才發現秦萬不知何時雙鼻已經開始流下兩行鮮血,模樣甚是狼狽。
公主身後的雲桐見狀忙護到公主身前,有些緊張地說道:“莫非剛才的酒水有毒?快來人啊,保護公主!”
這一聲過後,亭子四周忽然現身十餘眾人,在亭子二樓,與一樓圍城一圈兒……
這氣勢頓時讓秦萬剛剛衝上額頭的那股熱血降下許多,鼻血瞬間止住了好多。
一旁章琅見狀忙上前道:“公主莫慌,這毒是以前舊毒,名曰‘情毒’,與今日酒宴無關,在下作為密宗者,這等毒還是解得的。”說著伸手拿出一狗屎色的藥丸。
雲桐見章琅這麼說,才稍微放鬆了下來,但見她輕輕揮揮玉手,一干人又如影子般消失了。
章琅作為男人當然知道秦萬是咋回事,但是作為三位沒見過“世面”的姑娘,萬萬沒有向男女之事上多想。
章琅將這狗屎色藥丸極其認真地遞給秦萬,壞笑道:“服了這葯,立即見效。”
秦萬心道:我這啥病沒有,為什麼服藥?可是章琅當著三位美女的面這麼對自己說,自己又不知如何推脫。
此時雲桐搶先勸道:“小七兄,剛剛真是嚇壞在下了,就算是舊疾,也不該輕視,快快服藥最好。”
雲溪此時也關切的說道:“這舊疾突發,最是危險,好在歲佟兄有靈丹妙藥,我這就取些水來,你快服了它吧。”
秦萬有些可憐巴巴的看着這兩位美女和狗屎一樣顏色的藥丸,心裏說不出是感激還是有些無奈。
他又抬頭看看公主,那嬌柔的面孔又讓他血壓高了不少。秦萬頓時又覺得鼻腔發熱,於是再不敢猶豫,忙轉身拿起章琅的藥丸一口吞了下去。
這枚藥丸的味道也和屎一樣的難聞……
不過這藥效果然神奇,秦萬隻覺得全身血脈暢通。雖然再見白紗下的低胸深v還是心跳加速,但是已經沒有剛才的一身燥熱難耐之氣。
他回頭見章琅那一副賤賤的笑容,心裏不由得有些擔心這葯是否有些其它不明功效……
五人再度入座,雲溪喚來丫鬟將酒菜換成新的,幾個人一邊慢慢品酒,一邊看着夕陽西落。今日晚霞格外紅艷,映着團團潔白的雲朵,倒是難得一見的景緻,只是此時無人在意城西十里坡旁,同樣的風景下,卻是在演繹着另一番不同的人生。
再次見面,幾人聊的也更深入了些。
雲桐爽快,只要公主示意,便是頻頻舉杯,就連章琅與秦萬這般男子,也有些抵擋不住她的好酒量。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望着落日低垂,公主瞧向秦萬道:“今日午間,小七兄那兩首詞作的十分應景,此刻景緻甚美,不如再為大家吟詩一首以助酒興如何?”
秦萬一聽此言,不由得血壓又高了起來。
秦萬作為理工科學渣一枚,哪裏具備隨口吟詩的水準?他現在心裏不禁暗暗叫苦不迭:想那午間自己見景起意,學着影視劇中才子一般吟詩之時是何等爽快洒脫,哪想此刻還一日不到就要被狠狠打臉?
“小七兄臉色又不好了,莫非那舊毒還未根除?”雲桐眼尖嘴快,見秦萬五官愁成包子褶,又關切的問起來。
章琅馬上湊上來又拿出一粒藥丸,毫不吝嗇地說道:“小七莫愁,我還有葯。”
秦萬心中暗罵:有你個頭,你這又不是機器貓的道具,吃了就能作詩么?
心裏雖然如此想,但是一抬頭又見到公主那美貌容顏,瞬時間心又融化,馬上決定即便是想破腦袋也必須得作詩出來。
緊急情況往往讓人有超常發揮,秦萬大腦飛轉,馬上想起李白的一首詩中好似有晚霞字樣,正好適合今天這景緻,心裏馬上有了底,於是便將計就計地買起官司:“讓我作詩倒是可以,不過這事兒得人人有份,我做完了詩,你們也須得展示一下自己的本事才行。”
秦萬本以為給大家製造些困難,以後省得再動不動的讓自己作詩了,畢竟自己記得住的前世古詩就那麼幾首,折騰完了可怎麼辦呢?
誰知他這邊話音剛落,其餘四人竟然興奮地一同讚許,公主笑道:“小七兄好主意,今日便在這月陽樓上以各家之長會友。也讓我見見兩位之雄才。”
“不才,不才,公主取笑了。”章琅聞言微笑着施禮道。
秦萬卻笑不起來,女人心海底針,對面這小主看似是個白雪公主,誰知道肚子裏都是鬼主意,這明明是要藉著賞景的名義出考題探一探他與章琅的底呢呀。
不過考試對於秦萬那個時代的人是不陌生的,訣竅就是現學現賣,因為時間久了,就忘了……
秦萬醞釀了一下情緒,學着想像中古人的模樣開始吟詩道:“
曲巷幽人宅,
高門大士家。
池開照膽鏡,
林吐破顏花。
綠水藏春日,
青軒秘晚霞。
若聞弦管妙,
金谷不能誇。
一首詩仙的佳作,自然讓在場的四人無不驚訝,此刻就連公主看向秦萬的眼神也已經滿是崇拜。公主那嬌媚的眸子本就讓人望之沉醉,此時再有一絲感情浸入,更是讓人一見都要被融化。
秦萬的心也要被融化,也便完全忘了剛才內心的不爽,現在心裏已經開始贊同這個才藝展示大會果然是個好主意!
公主臉色有些羞紅地誇讚道:“小七兄片刻間就能做得如此好詩,簡直如同詩中之仙,佩服佩服。”
美女的誇讚勝過核武器,秦萬鼻血又不小心蓬勃而出。
這一幕又驚得三位美女花容失色,也讓章琅覺得頗為尷尬,心中暗想這小子內力也太強了些,如果不好好修鍊一下,怕是以後有生命危險。隨即不顧秦萬反對,又往他嘴裏塞了一粒更大的藥丸兒……
幾人品論了一番秦萬的詩文,便催章琅展示一下才華。
章琅並不慌張,只見他緩緩起身,正有些神秘的要一展身手,忽然亭子下不適時宜地跑上來一人。
“啟稟公主殿下,王爺車馬已經入了卧龍門,此刻已在太玄街上了……”
這一席話讓亭上數人馬上停了手中事情,八王歸來,這個宅子真正的主人回來了。
“父王比預計快了好多啊。”公主喃喃自語着,轉身對秦萬二人道:“今日天色已晚,二人就在府中前院屈尊暫住一夜可否,明日我想向父王引薦二位,這樣也免得來去往返了。”
章琅不等秦萬多言,馬上回道:“一切謹遵公主安排!”
公主聽聞,面露笑意,回首向雲溪道:“在前院收拾一間屋子給二位暫住,等王爺回來,再做詳細安排。”
雲溪福了福身道:“屬下遵命。”
秦萬二人便向公主拱手道別,隨雲溪一同去了。
半刻鐘之後,王府內已是紅燈高懸,燭光輕搖,恍如白晝。
公主帶着府中的一行人,在王府正門守候着,旁邊兩隻石獅子依然是秀氣於外,霸氣側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