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第90章 如若遇見,不懼光明黑暗
正月十五,元宵燈會,一盞盞印染素白Q版小像的燈籠掛在繁華的街道,從東到西,從南到北,一眼望不盡。往來的行人駐足觀賞,對這不同往年的燈籠格外好奇,只覺得新奇,並沒有那麼深究。
而剛剛拿到雨花閣全套素糕的汪雅玉與汪蘭玉凝望着那版小像,笑的溫潤了眼眶。
兩人白色軍裝在人群里是那樣的亮眼,他們不畏濤濤議論聲,不懼人海觀望眼,他們只是抱着雨花閣的素糕,一邊數着燈盞,一邊吐槽手工,燈盞千篇一律,唯有那小小的Q像,面容相同,形態卻各不相同。
歡笑的,吵鬧的,整蠱的,被打的,被罰的,求饒的,喝茶的,下棋的,畫畫的,抄書的,撒嬌的,奶萌的,奶凶的,冷漠的,蔑視的,生氣的,痛哭的……
總之,各種形態的小人應有盡有,這些小人囊括了所有存在的痕迹。
只是,懂得人,自然懂。
不了解的人,也只是新奇而已。
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四面環繞,大小燈盞五萬九千七百三十六,算上鬧市裡一處院子的六千兩百六十四,一共六萬六千盞,幾乎掛滿了整個帝都。
照片是葉華沉素提供的,畫是天音執筆的,製作的原材料是杞君命月冥思找來的,原材料的加工是頂級科研大佬動手的,製作的人是非遺傳承人包括杞家在內的數千人共同完成的。
歷時十天的製作,僅用一晚就照亮了近乎整個帝都。
——你喜歡他們,我們留下這裏。
——如若遇見,不懼光明黑暗。
這是杞家人的方式,思念的方式。
他們也許霸道,也許護短,也許不講理,也許不分對錯,但他們的喜歡,會成為一輩子的喜歡,他們的思念,會成為一輩子的牽念。
汪雅玉與汪蘭玉走進鬧市小院,雅靜的院子處在鬧市,卻沒有沾染鬧市的人煙氣,燈火通明,昏暗的燈火匯聚,亮如白晝,卻溫馨雅幽,裏面除了幾位老先生,其餘人都分批離開了。幾位老先生對着一張張字畫吹鬍子瞪眼睛,有明家的明景知老先生,有黎家的黎津喬老先生,有杞家的老家主席硯老先生,有衛家的衛陳清老先生,還有退居幕後做研究的醫學泰斗華醫啟老先生,這幾位老先生久居不出,要不是杞家人員大肆調動驚動了他們,他們也不會不遠千里過來參與其中。
「都說了這些都是什麼鬼東西!你有天音那功底嗎!」
「老燕子你胡咧咧什麼!我好歹也是得過獎的人!哪像你弄得這些鬼畫符!」
衛陳清將幾張扔在席硯臉上,席硯氣的就要動手撕他,但見屋裏走出來幾個人,連忙制止了幾人。
「我說爺爺,您不是答應過我要老老實實的嗎!」
衛深一把將衛陳清摁在椅子上,隔絕了他與老頑童席硯的掐架。
衛陳清瞪了眼自個兒小孫子,「那個老燕子嘲笑你爺爺我的畫!好歹我也是畫界名人,他這是侮辱誰呢!」
「畫的丑還不許人說了!」
「你!」
衛陳清要爆炸了,然而看到席策的身影,頓時就穩住了,只見席策慢悠悠的伸出一隻手搭在席硯的肩上,玩世不恭的臉上掛着笑,就連語調都是慵懶散漫的,「您要是不想待在這,飛機還有幾架,您看着挑一個?」
很好!
立馬老老實實規規矩矩的做好,也不嗆聲了,也不瞪眼了,認認真真賞起了畫。
「來的時候,各位爺爺都是簽過令證的,您幾位不遵守也沒關係,最近空出來許多位置,您幾位去頂個缺正合適。」
幾位老先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閉上了嘴。
汪雅玉搖搖頭,幾位老先生的死穴可是被席策摸得透透的,好不容易退下來無官一身輕的逍遙了幾年,他們可不想再去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幾位老先生的脾氣不好,究竟有多不好也無法形容,但就出一趟門都需要簽署家主的令證,足以說明問題。
其實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牽扯到神風,神風在這個地方消失不見,他們都沒辦法承受,更別說從小疼愛神風的幾位老先生了。沒把帝都夷為平地那都算他們收斂了,更何況他們現在什麼也沒做,也着實忍得辛苦。
汪雅玉抬眼看了下依然緊閉的兩處窗戶,示意了汪蘭玉,然後兩人便前往了不同方向。
明欒看着他們兩人的方向,有些擔心:「他們兩個能……」
厲塵指了指汪家兄弟拿的東西,「你知道他們拿的是什麼嗎?」
明欒點頭,「司家司弦涼雨花閣的糕點。」
「確切來說,是為了咱們家的小主人研製的素糕。」厲塵糾正了明欒,「而且看他們的分量,應該是全套系的素糕。」
衛深想了想,道:「我覺得還是危險。困住他們的不是門窗,是他們的心。」
面對他們的擔憂,席策慵懶的聲音響起,「你們與其擔心這個,不如想想怎麼把那幾個喝的爛醉的人送走。」
對哦!
房間裏還有幾個醉鬼呢!
也真是的,明明酒量差的要命,還非要喝那麼多!
作死啊這是!
席策望着庭院裏的燈盞,不知在想什麼,直到厲塵站在他面前低聲的說話,他才回過神來。
厲塵說:「為什麼不把他們的記憶也拿掉……」
席策伸手彈了下厲塵的腦門,「小栗子腦子裏都在想什麼呢?」
厲塵摸了摸腦門,「我只是怕他們撐不下去……」
席策揉了揉他的頭髮,「不用擔心他們,也不用擔心她,她雖然是個女孩,但她遠比我們想像的要堅強,她撐得住,他們都撐得住。」
說到她,厲塵更低沉了,席策知道這段時間他們鬧彆扭了,也知道他們即將要分手。
「你以為她是因為神風才會和你在一起,所以你心裏彆扭。小栗子,你要記得,當初是你先表白的心意,是你追求的她,她和你在一起,是你心中所求。彆扭時間長了,會消磨感情的。」
「我知道…」
厲塵抬眼望着席策,明明就大幾歲,可席策給他的感覺太像一個長輩了,嗯…一個溫暖人心的長輩!
席策要是知道厲塵的心裏想法,不多給他幾個爆炒栗子才怪了!
不過,厲塵的感覺也不錯,席策雖然看起來漫不經心慵懶散漫,但他的能力可不容小覷。他們這些經歷過血腥廝殺的人和厲塵這些保持純真的小孩是不同的,成長軌跡的不同也就決定了他們會成為截然相反的人。
席策看了眼相安無事的幾位老先生,對厲塵道:「走吧,去看看那幾個醉鬼醒了沒。」
汪雅玉和汪蘭玉一人敲響了一個房門,當然是肯定不會有回應,所以他們自己就開門進去了,至於他們為什麼能進去,自然是門根本就沒鎖,之前是因為沒人敢來打擾。
「家主。」
伏案寫作的人抬眼對上那雙寶藍色寒涼的眸子,看到他手上的包裝,道:「你們打算一日三餐都吃它?」
一句話就讓汪蘭玉知道他的心情還算可以。
「不知道少主愛吃哪一個,就都買了。」
杞君換了種字體繼續書寫,一邊寫一邊與汪蘭玉說話,「司弦涼對那小崽子的口味一清二楚,他不說,你們倒也不問。花了不少錢吧?」
「他…」
汪蘭玉想到那個坐在窗口發獃的人,道:「他只是還在生氣而已。」
杞君最後一筆收尾,然後放下手中筆,將汪蘭玉手中的包裝打開,露出了一塊塊精緻的糕點,「他生氣有什麼用,還不是把這些限量的糕點給了你們。」
雨花閣的糕點是限人限量供應的,有的人是花再多的錢,也買不到其中一份。有的人卻可以分文不取,予取予求。
汪蘭玉點頭,司弦涼似乎知道今日他們會去雨花閣,所以等他們到達雨花閣的時候,都已經打包好了,交給他們的時候是要多不情願就有多不情願。不管怎麼說,最後司弦涼還是都給了他和哥哥。
「雨花閣的糕點,他吃的其實不多,大部分都送人了。」
聽到杞君這麼說,汪蘭玉是有些詫異的,因為據他們了解的是神風每日都會讓千素去取素糕。
難道不是為了吃?
只見杞君捏了塊素糕在手中,道:「你可以嘗一嘗,那小崽子還曾誇司弦涼比我做的清月餅好。」
汪蘭玉輕輕揚起了嘴角,「原來這就是他賴在帝都不走的原因啊。」
明明有更好的發展,卻偏偏要守着雨花閣,司弦涼啊司弦涼!
嘭——
「別再拿這些東西過來!」
對面的動靜直接傳到杞君和汪蘭玉的耳中,汪蘭玉聽着裏面暴怒的聲音,有些擔心汪雅玉。
杞君看了眼指間的素糕,似是意有所指,「都是你惹出來的,硬生生把沒脾氣的人給逼瘋了!」
「走,去看看吧。」
打開門就看到遍地紙屑,還有四分五裂的玉質顏料盤,盲猜剛剛的動靜應該就是這大個顏料盤的動靜吧!
在木質結構的空間還能摔成這樣,怪不得動靜這麼大呢!
杞君瞅着那張盛怒的娃娃臉,「你這瘋了也有幾天了,再瘋下去我就把你扔回駐地了。」
「你扔啊!你以為我會怕!」
很好!
都敢嗆聲了,是個好兆頭啊!
「天音,你還沒適應嗎?這麼多次。」
「這不一樣!」
天音指了指地上的碎屑,「他就像這些碎片一樣,稀碎稀碎,再也糊不起來了……」
滿是血絲的雙眼望進杞君那無波瀾的眸子裏,「以前,不管他離開多少次,消失多久,我們都知道他會回來,或早或晚,他都會回到我們身邊。這一次不一樣了……」
「他放棄了……再也沒有他了……」
一滴淚順着臉頰落在顏色雜亂里,暈染了些許痕迹。
「為他誦經千百冊,為他祈願千千萬,為他掌燈數億盞……可他,到底在哪?」
「你告訴我……他在哪?」
杞君走過去,掀開他的衣袖,露出一隻玉鐲,「這隻雪人玉鐲,是他畫的樣子,是他親手雕刻的,也是他親自打磨的,一道道工序,都是他自己獨立完成的。你問我他在哪,他就在你心裏,在你身邊,從未離去。」
天音笑了,笑的那樣慘烈,笑的那樣心痛,「杞君…你說,慾望淚能讓他回來嗎?」
杞君雙眼輕顫,「天音,你別犯傻!」
壓制了數千年,不能再次重啟!
「犯傻?」天音不顧桌上的顏料,將一張笑顏如花的臉展現在杞君面前,「早在那年大雪初下之時,我就不該犯傻!孤獨寂寞幾百年上千年又如何!至少我還是我!」
「我不能殺蔚拾風,不能對帝都動手,那我只能……殺了我自己……」
杞君望着失控的天音,心頭之感越來越強烈,就在他想要出手的時候,有人先一步管控了天音。
一片晶瑩剔透的冠世墨玉花瓣脫離杞君的身體沒入天音的眉心,整個過程瞬息之間的事情。
杞君點了點天音的眉心,「還犯傻嗎?」
天音摸了摸眉心間,有些不知所措,「他的本命靈魂力……他真的……活明白了嗎……」
「明白了又怎樣,還不是一樣的犯傻。」
天音感受着身體逐漸穩固,痴痴傻傻,「冠世墨玉的形成是因為蔚拾風,現在脫離了那些過往,靈魂印記里不再執着那些黑暗,他是他自己了……杞君,他是我們的神風了……他是我們的……」
杞君扶着昏過去的天音將他放到了側間的床上,而後對汪雅玉道:「這幾天不眠不休的畫了那麼多畫,讓他好好休息吧。」
汪雅玉還是有些擔心的,他能看出來天音的情況,已經失穩了。
「家主,相傳慾望淚是道家第一位道法相丞在身死道消前,用自己的道心所化成的一滴淚,這滴淚包羅萬象,慾望之音禍亂萬世。天音他……」
杞君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天音不是道家傳人,擁有慾望淚只是意外罷了,他修的本是萬世相,通曉諸事,萬事皆空,但因神風的介入,轉而成了入世相。萬世相與無情道有些相像。只不過,無情道是煉心,萬世相是無心。至於入世相,是入凡塵俗世,經人生百態。如果只是萬世相還好,壓制慾望淚沒什麼問題,但因入世相的介入,慾望淚一旦破封,所修成空不說,天音也會直接喪命。」
所以,當年他為天音壓制時就說過,要麼廢除畢生所學,要麼萬世入相。天音不聽,他也不強求,誰知最後撞到了神風手裏……
這讓原本已經不信命的杞君也不得不想感嘆一句:時也,命也。
「那冠世墨玉為什麼會入我們的身體?」
汪雅玉和汪蘭玉能夠在天罰下安然無恙,除了有杞君的靈力,還有那一分為二的冠世墨玉花瓣,一片分兩半,分別去穩固汪雅玉和汪蘭玉的身體,所以他們兩個才能好好的站着,才能去感受神風存在的痕迹。
杞君看着兩人,雖然面容一致,但兩人還是很好分辨的。對內,雅玉溫和,蘭玉寒涼。對外,他們兩個冷靜且狠厲,一直如此。
「就像他說愛我一樣,他也同樣捨不得你們。你們的關心愛護他都收到了,並且放進了心裏,也讓他重新懂得了快樂幸福的意義。這些美好歡愉替代了曾經苦難的黑暗,不僅有他自己的努力,還有你們的功勞。」
杞君執手將那副畫握在手中,眉眼清清含笑,「他以前對人做事,並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有時是因為我和長情的任務,有時是因為家規的束縛,有時是因為阻礙了他的腳步。只是後來,他知道了這些原因,他看似不曾改變,卻都把所有放進了心裏,成了他自己的不舍。他從不說原因,他只把自己獨立堅韌的一面展現出來,也是不想看到你們都圍着他而已。」
「他所做的事情,不是心血來潮,不是不知意圖,而是他願意和你們一起,願意和你們成為朋友,成為家人,僅此而已。」
汪雅玉與汪蘭玉聽后,容顏清寂溫和,道:「家主,其實不是我們治癒神風,而是神風治癒了我們……」
杞君彈了彈畫像上的笑顏,「所以他選擇的不是別人,正是我們啊!」
如若遇見,清風暮雨,花月藏香,余意年長。
清冷悲寂的冬天即將過去,無關人來人往,無關愛恨情長。
——咚咚咚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三人看向門外的藍司淺,雖然一身狼狽,但精神氣尚好,沒有之前天地崩塌的喪氣了。
醉了三天,清醒了不少。
「我們想去放願燈,家主去嗎?」
杞君挑了挑眉,這邀約明顯不對啊!
「確定自己清醒了?」
藍司淺拂了一把軟趴下來的落髮,「所以想要去看一看。」
杞君瞧着他沒什麼大事了,索性就把他們都打發了,「想去的都去吧,不想暴露身份,就自己找個面具戴上。」
藍司淺點頭下樓了,倒是旁邊的汪家兄弟笑出了聲,「家主,您說藍司淺幹什麼來了?」
杞君把那張畫像放在天音手邊,瞥了眼汪家兄弟,「怎麼?你們倆也要去?」
汪雅玉和汪蘭玉齊齊搖頭,「並不怎麼想去!」
「那就閉嘴吧!」
汪雅玉看了弟弟一眼,同樣在其眼中看到了嘲笑,嘲笑什麼呢?
自然是因為杞君不能出去啊,他能來帝都,但卻不能出門。以杞君的能力出去誰也攔不住,只是啊,不知道杞君從哪裏知道長情近期要回來,為了不破壞他們之間隱含的聯繫,他才不能出門。jj.br>
不然,藍司淺也不會上樓來叫杞君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不能出去,但不妨礙藍司淺過來發泄一下,誰讓杞君不告訴他們神風離開的實情!
而樓下,一行人齊刷刷的素色衣服,佩戴半張銀色面具,藍司淺拿起桌上的面具戴上走在他們身旁。
藍司淺、牧岫雲、南辛、景熙、厲塵,還有被厲塵硬拉過來的席策,這六人的陣勢哪是要去放願燈,分明是去走秀!
整得那麼花枝招展!
衛深小聲的在旁邊嘀咕,不過迎來了自家爺爺衛陳清老先生的無情的嘲笑,「反正都是戴面具,又看不到你的臉,你想去就去唄!」
衛深無語扶額,他哪是想去?!他只是吐槽這幾個人穿的也太正式了!
而且就算戴面具,這幾個人的氣質也沒有下降一分,反而顯得更加神秘了。
剛剛明欒拒絕,就是因為不想出風頭吧?
不用想了,剛出去小院就能吸引大批人的注意!
衛深吐槽的沒錯,這六人剛出去進入主道就引起了大批人圍觀,不過這六人誰也不搭理,連一個眼神都沒有。
六人兩排,一模一樣的素色衣服和面具,席策和牧岫雲居首位,剩下的四人錯落在兩人身後。
不要問牧岫雲怎麼會和席策在首位,問就是牧岫雲是女孩,就這麼簡單!
此刻的席策還算正常,沒有像在小院時的漫不經心,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包括他身邊的牧岫雲,面具一戴,簡直是誰都不愛!
小姐姐冰冷霸氣的不像話!
原本跟在最尾端的牧岫雲被席策提溜在最前面的時候,問席策:「席策哥,你這樣會找不到女盆友的!」
剛跨出門的席策是怎麼說的來着?
哦!想起來了!
只見席策似笑非笑的瞅了眼四處張望的厲塵,道:「自然是把你這個聰明的妹妹娶回家!」
一句話可是驚呆了牧岫雲,當即也不扭捏了,直接老老實實的跟在席策身側。一向細心的景熙發現了,雖然跟在席策身邊,可仔細看的話,不論席策的步子大或者小,牧岫雲和他總有距離,換句話說,牧岫雲心裏和行動上,都是尊敬席策的。
這與席策的年齡無關,半寸之差的距離是小輩自己的心意。
就像景熙一樣,他在帝都身份不低,同樣的,在杞家勢力里也有一定的地位,但他不想冒頭,席策明白,所以走在前頭。
席策,不愧是下一任的接班人。
而杞家在培養人這方面,從未讓人失望過。
驚呼聲此起彼伏,議論聲不絕於耳,這麼大的動靜愣是沒落下六人的一個眼神。
甚至有八卦記者要搶頭條,結果還沒拍呢,就又被人警告了,那時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六人和之前的那對銀髮的雙胞兄弟一樣,惹不起!!
放願燈的地方不在主道,是在一處廣場,六人去的方向正是小廣場的方向,至於願燈,已經有人準備好了,也正是此人打電話問的他們要不要去放願燈的。
小廣場上放願燈的人不算多,那是因為環保檢查不過關,為了能夠順利的進行,杞家出動了幾位科研大佬,硬是研究出了一套全系環保的願燈,拿着各項報告,這才有了批准文書。
不多時,六人來到小廣場,就看到了同樣一身素衣半張面具的人,如同商量好的一樣,都穿着神風喜歡的素色衣服。
他們不相信神風的離開,卻還是穿上了一身素白。
景熙知道那是誰,也知道他的改變,垂眼看了下手中完好無損的玉佛珠串,玉澤說這是神風給他的禮物和祝願,希望他不被殺戮戾氣所影響,希望他保持佛心,一如既往。
即便戴着面具,但熟悉景熙的人還是能認出來的。
不遠處,玉權攔着帝言聿,「你幹什麼去!」
帝言聿眼神示意了下,「那是誰我不信你沒看出來!」
玉權直接警告他,「你別犯傻!」
戴着面具這是擺明了不願意泄露身份!
他也是聽到自家小叔邀約別人來放願燈,他才叫帝言聿一起來的,沒看到只叫了帝言聿,連一向愛湊熱鬧的帝花顏都沒知會一聲,就是怕出岔子!
這兩天發生了什麼,他們不是沒有感覺,他去接帝言聿的時候,少謙叔叔的話他不免深想。
玉權知道小叔的性子,從來不參與這些年節活動,包括宴會都是他和哥哥兩個人應對。這一次破天荒的出來,沒什麼事情玉權打死都不信!還有,一夜間的燈籠,他不是瞎子,那些燈籠的材質用料都是最新研製出來的環保材料,他有幸在玉家近距離觀察過,每盞燈籠上的Q版人物小像,每盞燈籠里都有自動銷毀回收的裝置,也就是說,這些燈籠都是有指向性的,只待他們完成這個心愿,這些燈籠便會如一夜間出現一樣,消失不見。
玉家的燈籠,是他的小叔玉澤親手製作的,他的小叔一向神秘,卻在現在,他知道了這份神秘源自何處了。
帝言聿看着消失數天的景熙,不再低沉哀傷,也不再自暴自棄。和他們有說有笑,和他們共寫心愿,和他們一起是難得的輕鬆。
「玉哥,我總覺得少了什麼……」
父親和爺爺書房裏的談話還時刻在他腦海里翻滾,父親已經辭去了外交部的工作,該知會的都已經知會,只等着批示文件程序走完。
他不能想像,父親曾經是那樣深愛着這份他引以為傲的工作……
父親說,他要搬出帝家莊園,爺爺同意了,媽媽也同意了,那他呢?
父親到底有什麼事瞞着他們……
原本最是團結的帝家,無形中,已經散了……
身為玉家人,玉權已經知道了少謙叔叔的決定。
少謙叔叔讓他多看着點言聿……
「你心裏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玉權看向那個嘴角彎彎放願燈的人,「就像我和小叔一樣,不管外界評價如何,我對小叔的愛和尊敬從來不變。小叔離開帝都發生了什麼,經歷了什麼,我們都不知道,但小叔待我們,依然如故。」
「他變了,但他也從未改變。」
玉權知道帝言聿聽得懂,也知道帝言聿最後的選擇是什麼,他們一起長大,有些事情是必須要選擇的。
「玉哥,我先回去了!」
玉權笑着和他一起走了,兩人的言語並沒有驚動其他人,而兩人的離開,卻入了玉澤的眼。
帝少謙不止拜託了玉權照顧帝言聿,還有玉澤。玉澤知道帝少謙有記憶,卻沒想到他把當時意識世界和神風最後錄的四份影像視頻都記在了腦海里。
正是因為知道了太多,所以他才想要離開。
可是帝言聿還小,有些事情還不能獨自面對,他需要一個可以看護帝言聿的人,思來想去,也只有玉澤最為合適。
關於一些違反常規的記憶,玉澤是動手了,只是對四方守護影響比較深,其他人雖然會受些影響,但關係不大。
這是玉澤的私心,身為杞家人,他們都想保留,所以玉澤的記憶消除對杞家人是不起作用的。
不然,這些願燈,那數億燈盞,又怎麼在短短几天內就掛滿帝都,照亮杞家的。
真心換以真心,杞家人得到了。
以前的神風教會了玉澤遇強則強,現在的神風教會了玉澤不計較,愛恨有得失,記一時,不必記一世。
人的心就那麼大,美好時光那麼多,怨憤不平要適當放下,不然心會難受,也會縮小。
玉沉吟的事他不怨了,被放棄才能遇到神風。朗葉先生一直不見他,是怕他把人殺了,在朗葉先生送葬祀禮時,他就一槍解決了權秀雅,他是可以不計較,但也要看怎樣的不計較。
事事都不計較,那他這個「煞神」也白叫了!
不過,要是他所有的不計較能夠換那個小小少年重新站在他面前,他心甘情願盡數不計較。
玉澤望着飛升上空的願燈,他們放的願燈是杞家所有人的願燈,但凡杞家人放的,願燈上便都是相同的兩句話。
第一句是絕望與祝願——安魂迷夢如幻,勿忘別離未失。
第二句是希望和懷念——寫下風時嫻靜,留下時光溫柔。
他們告訴自己不忘記,同時也希望神風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能夠擁有一段安穩且溫柔的時光。
這是他們心中的奢望,但他們卻還是希望。
「輕輕~輕輕~窩餓了~」
與這繁華熱鬧相反的地方,一個奶糰子正抱着一個半大的小孩撒嬌,只見那被抱滿懷的小孩一臉無奈,「你半小時前剛吃完!」
奶糰子抱着他的脖子就網上蹭,「不管不管!窩餓了!要吃東西!」
被喚作「輕輕」的孩子不理他,抬頭望了眼天空中的願燈,這麼多願燈也不怕被相關部門請去喝茶。
「輕輕你在看什麼?」
「看許願燈。」
奶糰子不理解,抬頭看了一眼,就看到一個個光點,哪裏有什麼許願燈!
「誰家放的許願燈啊?好玩嗎?窩也要放!」
輕輕小手掌頂在奶糰子的額頭,「還能是誰家,不就是一個有錢任性的大傻子家,有什麼好玩的。」
奶糰子不知道輕輕說的什麼意思,就聽到了錢,然後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張卡給輕輕,「輕輕不怕怕,窩有錢錢!窩養你!」
輕輕瞥了眼那張沒有標識的白玉卡片,眼皮跳了跳,「收起來吧你!」
奶糰子被凶到了,哭唧唧的耍賴,「輕輕又凶窩!每次都凶窩!」
輕輕忍着翻白眼的衝動,心裏一陣腹誹:動不動就掏卡說養他,不凶你凶誰!
撿到這奶糰子也就兩天的功夫,他都掏了不下三十次卡了!
輕輕看了眼身後偷笑的人,「看出什麼了?」
偷笑的人輕咳了兩聲,回道:「只查到是私家定製的卡片,具體是哪家還不清楚。」
這奶糰子的身份絕對背靠大家,不然不可能有這種國際信譽榜首銀行的卡。
輕輕把奶糰子扒下來,問他:「再問你一遍,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裏?家裏都有什麼人?」
奶糰子撇嘴要哭,但看見輕輕那板着的臉,乖乖的回答了,「窩叫呼呼,住在海邊,家裏有個超級超級壞的老爺爺!還有一幫整天奇虎(欺負)窩的壞人!他們都可壞可壞了!」
得!一句有用的都沒有!
「壞?」輕輕點點他的額頭,「我看你最壞!偷跑出來還有理說別人!」
奶糰子對對手指,小聲的嘀咕:「窩又不是故意的……是那些人壞人綁我來的……」
「你要是不亂跑,別人能綁你?!」
奶糰子淚崩了,「嗚嗚嗚……輕輕你太凶了……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輕輕扶了扶額,「行了!別哭了!不是餓了,去吃湯圓!」
奶糰子一秒閉嘴,抹了把眼淚就拉着輕輕身後的人進了屋。
輕輕摸了摸手上的那枚線型戒指,嘴角彎了彎,真是一家大傻子!
白玉卡,不限地域,不限金錢數額,也只有被指定的人才會有,全球不超過五張。
不巧,他自己就有一張。
把一張這樣的卡放在一個奶糰子身上,這是怕綁匪找不到目標啊!這個呼呼奶糰子家的人心也是夠大的!
兩天前,他飛機剛落地,在他的臨時居所旁發現了一個蜷縮着身體的奶糰子,渾身髒兮兮的,身體都有些凍僵了。
他只是臨時有事來帝都處理事情,身邊只有雲起,沒有旁人,更沒有醫護人員,也是奶糰子命大,洗了個澡被雲起放床上睡了一覺,居然恢復了,還是活蹦亂跳的那種!
長得挺精緻的一個奶糰子,預測在兩歲到兩歲半之間,身後家族實力雄厚,隨身帶着一張可以在任何銀行無限支取的白玉卡,能睡能鬧騰,關鍵還挺能吃!
雲起剛剛說的他早已知道,就是不知道這奶糰子出自哪家?
有白玉卡的人身份神秘,但不在帝都,更不在新國,難道是外域聯邦的?
外域聯邦距離新國十萬八千里,綁個孩子也不至於這麼遠,那這奶糰子是怎麼過來的?
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許久不聯繫的號碼,「幫我查一下中洲域最近有沒有航線到新國。」
那邊應了聲,輕輕就把通話掛了。
如果不是中洲域,那就只有一個地方了……
今日的新國帝都確實與以往不同,今年的人…
希望不會讓人失望!
聽到屋裏奶糰子咯咯直笑的聲音,輕輕也笑了,果然是奶糰子,奶萌奶萌的。
那就多養這奶糰子些時間吧。
至於那心大的家族,讓他們頭疼去吧!
輕輕進了屋就看到抱着一大堆零食吃的正歡的奶糰子,沒有驚動他,而是去了自己房間,他過來帝都是來見一個人的。家裏曾經許過諾,如有一日需要幫助,可打電話給指定的人,接到電話,他們會提供幫助。
只不過這次的要求出乎輕輕的意料,那人竟然不是求救,而是求死!
這讓原本已經計劃好的輕輕不得不輕裝簡便的來一探究竟,看看那人究竟為何在求死這條路上這麼執着。
不知想到了什麼,輕輕眉眼輕展,打開自己手機上的一個加密文件,裏面是密密麻麻的縮略圖,隨意點開一個,就看到一張泥坑打鬧的人,一大一小,除了一雙眼,身上都是泥巴,明明之前那麼愛乾淨的兩個人,卻為了一丁點大的事情,兩人吵鬧不休,最後竟然直直摔進了泥坑,真是不知道該說這兩人什麼好!
從小到大,這一大一小就不對付,互相看不順眼也就罷了,還彼此下刀子互坑,有時候他都感嘆,這兩人能活着還真的是恨得不夠明顯。
指尖划著屏幕,一張張,一幕幕,看着看着,笑容溫柔了整片空間。
他們兩人的「恩怨情仇」他雖然參與的不多,但一點一滴他們都完整的保存下來,翻閱如同經歷,感受着他們當時的心情,快樂還有幸福。
他們三個人,好像從來都沒有整整齊齊,但一點也不妨礙他們對彼此的思念。
現在,他回來了,雖然還不能現身去他們身邊,但他會用他自己的方式,會儘快的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
一大一小雖然互看不順眼,但小的離開,大的心痛難以克制。
為了小孩斂下自己所有的脾氣,為了小孩動用了所有勢力,為了小孩留下曾經看不慣的一切。
好像他們都是在等待,大的在等待,小的在等待,就連他,也都是在等待。
等待時光容納,等待歲月淺情,等待似時遇見。
如若遇見,不厭諸事煩擾,不畏山川風雨,不懼光明黑暗。
他相信,不管多久,他們終會相見,三個人整整齊齊,共同寫下風時嫻靜,一起留下時光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