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整個孤兒院只有花樓所在的倉庫和我的辦公室有電話。」院長皺着眉。
「需要我讓修介君去一趟圖書館嗎?」秋山竹晚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晃了晃。
中島修介去送個東西,這麼久了還沒來院長辦公室找他匯合,看來對院長懼怕的緊啊,也罷,反正叫他來就是因為秋山竹晚懶得四處跑買禮物。
院長搖搖頭,站起身「我帶你去一趟圖書館吧可能出什麼事了。」
秋山竹晚輕笑一聲,順手給中島修介發了短訊,簡單說明原委讓他去找「所以犯人很可能是那位咲紀小姐嗎,院長先生。」
從剛才挑明后,他就注意到了。
這位院長,對誰在偷偷拿「濁鷹」的那筆錢這件事,並非沒有猜測,只是心存僥倖。
院長有些無力的點了點頭,高大的身形變得有些岣嶁,好像一瞬間老了十歲「咲紀咲紀是孤兒院創辦當初就在孤兒院工作的老人了,她雖然不管錢,但是她是負責採購的修女,經常用很低的價錢帶很多物資回來,告訴我們是好心人的饋贈,兩年前,孤兒院經濟危機,也是她拿出了一大筆錢」
推開門,院長的聲音有些空洞「咲紀下個周就要從孤兒院退休了,說要去美國定居。」
秋山竹晚一挑眉「那我來的還真是時候。」
用「濁鷹」的錢接濟孤兒院嗎。
這個故事倒是比他想的美好很多。
「研一死了多久了。」
秋山竹晚回答「兩個星期吧。」
兩個周前,「濁鷹」慘死,條野採菊接手調查,秋山竹晚因為撞見了屍體被高原熊逼入稻川會,一個周前,秋山竹晚被調到條野採菊手下,三天前,他們來到了橫濱,秋山竹晚和條野採菊兵分兩路調查。
要不是蘭堂的事拖了時間,秋山竹晚早一天就該來孤兒院了。
「半個月?」院長突然停下來,轉過頭,眸中是審視「半個月,你們才找到孤兒院?」
秋山竹晚眨了眨眼,有些無奈「別著急,院長先生,「濁鷹」先生都和孤兒院斷關係那麼久了,若不是為了追回那筆錢,誰會注意到一個孤兒院呢。」
「追回?」
「是啊,追回。」秋山竹晚笑了起來「剛才沒和您說吧,「濁鷹」先生每個月為孤兒院打的巨額錢款,是從組織的賬上撥的。」
這件事,還是他查了「濁鷹」的賬戶才發現的異常。
稻川會是每天有多少錢進賬,才能發現不了長達幾年,每月固定時間五十萬到兩百萬的貪污的異常。
院長動作一頓,繼續邁動了步子「是嗎。」
秋山竹晚勾了勾唇,覺得這事實在有趣。
以「濁鷹」的視角來看,就是院長不肯接受他「堂堂正正」掙來的工資的補貼,但是可以接受類似於「劫富濟貧」的挪用賬目,以為自己被院長原諒了,一生被自己的臆想欺騙。
算可悲,還是算幸運?
接下來的路途,兩人皆無話。
在繞過去往圖書館的走廊的拐角后,先入耳的,是一陣小孩子的尖叫。
秋山竹晚看了眼院長,他似乎早有預料,面上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腳步加快了些。
秋山竹晚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哭聲並不是圖書館,而是離得很遠的偏僻禱告廳。
在象牙白的上帝像的正前方,穹頂上的水晶燈的正下方,一個身形消瘦的女人吊在空中,身子在空中搖擺,臉色青紫,舌頭從唇齒間伸出,有點滴液體低落在碎花紋的地磚上,屍體旋轉過來,胸口正中,插着一隻銀白的十字架。
「自殺啊,是下地獄的大罪呢。」秋山竹晚低下眸,輕聲呢喃。
他實在不喜看無辜者橫死。
更別說,是這樣一位終生獻給了孤兒院的修女。
就算是欺瞞了院長,私下收着fia的錢款補貼孤兒院。
中島修介捂着一個有着奇怪劉海的白髮男孩的眼睛,攬着他的腰將他舉起來,想要帶離這裏。
剛才聽到的小孩子的尖叫就來自那男孩。
秋山竹晚的視線落在男孩掙扎時,單薄的白色衣物撩起,漏出的腹部的暗紅傷疤。
從氣味來判斷,剛才在禁/閉室里奄奄一息的,就是這孩子。
院長臉色鐵青,不顧吊在房樑上的屍體,上前揪住中島修介的衣領把他推開「你怎麼把敦帶出來了。」
中島修介被揪的一個踉蹌,向後倒在地上,被院長搶走了那個叫敦的男孩。
白髮男孩被嚇到了,在院長懷裏,52gg身子不自主的發抖,漏出的紫金瞳孔里充斥着恐懼和求救的情緒,寬鬆的褲腿下隱約漏出沾着鮮血的斑駁繃帶。
「我只是想給敦上點葯」中島修介眼中沒有怨恨,只是唯唯諾諾的解釋道。
「這就是被院長先生用自己的教育理念教育出的孩子嗎,看起來真是可憐。」秋山竹晚微笑着開口「需要我幫忙報警嗎?小傢伙。」
院長猛地看向秋山竹晚,眼神兇惡的像是要活吞了他「你」
「您不用擔心我的安危,警察動不了我。」秋山竹晚臉上掛着淺淡的笑,上前幾步,輕輕蹲下身子,和那個男孩對上視線,伸出手,在院長警惕的目光下,摸了摸男孩的白髮,指尖觸碰到院長的衣服面「反正咲紀小姐死了,也需要警察來處理吧,還省了事。」
院長猛地後退一步,捂住了手掌,點滴鮮血從手縫泌出,他死死的盯着秋山竹晚「你做了什麼。」
瑟瑟發抖的男孩沒站住,跌倒在秋山竹晚懷裏。
臉頰邊還是嬰兒肥的少年半蹲着,安撫的將男孩抱在懷中,鎏金眼眸中是潛藏於深淵中的怪物般的鋒利,燃起兩朵小火焰,唇角卻輕輕勾着。
「這孩子看骨齡有十一二歲,可個頭才八九歲的樣子。」他看向捂着手掌的院長,不動聲色的將別在袖口的利刃向袖子裏推了推「想必是長久忍飢挨餓,遭受了非人虐待才有的結果,真可憐,再讓他待在孤兒院,估計就離死不遠了。」
「我不可能把敦交給你。」院長半嘶吼着,又懼怕不再從何而來的攻擊,摸着腰間的槍,不敢妄動。
秋山竹晚被逗笑了,輕輕摸了摸男孩的腦袋「fia是講究利益的組織,一個小毛孩子,帶回去是能催債還是能打架?再說這麼小的孩子,本就不該在鮮血和暴力中浸泡着,他需要正常的生活環境。」
說著,秋山竹晚瞥了眼驟然僵硬的男孩。
這孩子在他懷裏,可比在院長懷裏抖的厲害多了。
尤其是他摸腦袋的時候,男孩差一點就用力掙脫了他的懷抱,還好他按的緊。
因為他袖口藏有沾了血的利刃嗎?
秋山竹晚若有所思。
直覺系啊。
「那你想做什麼?」看秋山竹晚眼中憐惜和火氣不似作假,院長皺了皺眉,突然想起這個fia一路的言辭。
從見面,這人就好像沒敵意,也說了「對fia深惡痛絕」「命運」一類的話。
秋山竹晚歪了歪頭「資助他上學?給他找個領養家庭?總之不可能見死不救吧。」
「不行!」院長厲聲呵斥「敦他不行。」
秋山竹晚突然想起院長說過,這孩子控制不住異能。
那上學就不行了,領養也會給普通人家庭帶去麻煩。
不過為什麼,不直接告訴這孩子他是異能者?
正困惑着,餘光撇到院長眼中的懇求,秋山竹晚愣了下,他撫穩男孩,站起身「院長先生,聊聊吧。」
「雖然事情查的差不多了,但逼死了個人。」秋山竹晚坐在孤兒院角落的高凳子上,鼓了鼓腮幫子,自己又用手指頭把氣放了「真不爽。」
這是他不悅時的慣用動作,就像受氣的河豚,儲糧的倉鼠,雖說自己都知道幼稚,但就是改不掉。
秋山竹晚第一次接觸卧底這個概念的時候,剛十一歲。
所以沒和別的卧底似的,又要磨指紋,又要摒棄所有小習慣、口頭禪、走路姿勢,糾正訓練輕鬆不少。
和大多日本人說的獨樹一幟的日式英語不同,在歐洲長大的秋山竹晚說的一口流利英語。
他還記得當初在美國的貧民窟,用英格蘭口音和貝爾摩德說自己是從偷渡船上來的的時候,貝爾摩德的興緻盎然的目光。
「anasianboyspeakgenglishaskedana(一個說著英語的亞裔男孩要求美國女人收留他,有趣)。」
「像只狼崽」這是貝爾摩德後來形容他的詞語「不過誰能想到是只「狗崽」1」
秋山竹晚換了只手托腮,看着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把咲紀修女的屍體抬上車。
有時候真羨慕他們。
能光明正大站在陽光下。
倒不是後悔卧底的工作。
只是拜他的好老師所賜,神代竹履歷沒被抹乾凈,擁有軍官世家背景的他,在黑/道都走的步履艱辛,格外困難。
某些個變態還就喜歡看他犯罪。
美曰其名培養好苗子,還不是想看天生就該未來成為軍部高層的孩子落入黑暗的懵懂,享受親手將一朵向陽開的花被種在淤泥里淋上鮮血的快感。
此處不做點名。
反正無論是咋咋呼呼的貝爾摩德還是冷漠寡言的琴酒,看他殺人,心底肯定都會有類似快感。
「完事了,秋山大人。」中島修介抹了抹額頭的汗「警察判定了自殺。」
「不是說了不用叫的這麼中二嗎。」秋山竹晚從高椅上蹦下來,輕巧落地「算了,叫「先生」也行,別叫「大人」了。」
和稻川會總部那群見他跟着條野採菊就一併叫他「大人」的成員不同,中島修介是他挑的線人,以後低頭不見抬頭見,得規整下稱呼。
「是,秋山先生。」中島修介從善如流的改口,只要不讓他叫秋山君就行。
就算秋山竹晚是年紀比他小的多的少年,但光是在心裏想一想這個平輩稱呼就彆扭的要死。
「對了,秋山先生,您剛才和院長說了什麼?」中島修介好奇「為什麼院長回來后就臉色鐵青的帶走了敦?您也沒攔着?」
畢竟剛才上司好像挺關心敦的樣子。
「剛才?」秋山竹晚唔了聲「不告訴你。」
也就和院長中二了一下。
比如。
「您也不想您的孤兒院被取締吧,院長先生。」
搞錯了,再來。
「這孩子是稀有的攻擊型異能,區區一個孤兒院,護不住他,也培養不了他,您若是想不告訴他他的真實身份,硬叫他做個普通人不可能的,異能是潛藏在靈魂中不可抑制的猛獸,遲早有一天會爆發,壓抑的越恨,爆發后就越猛烈,會爆發無法挽回的災難,我們將其稱呼為。」
「異能失控。」
生為異能者,就別妄想平凡。
不過是被強迫着為人效力,和主動的為人效力的區別。
最後,遞上自己的名片。
「您放心,我是因為異能被逼入fia的,所以才知道沒有力量的異能者會淪為怎樣悲慘的傀儡。」稚嫩的少年笑了笑,眼中是不可言喻的悲鳴「我只是想幫幫那孩子。」
「不告訴我嗎。」中島修介嘆了口氣「好吧,說來秋山先生,您此來,調查到您想要的東西了嗎?還有,您什麼時候回東京啊。」
這得取決於夏川倉也什麼時候想讓條野採菊回去啊。
秋山竹晚瞥了眼青年「你還真有情報販子的潛力。」
問個問題全是情報點,就是拙劣了點。
「我沒惡意嘛。」中島修介撓撓頭「那接下來,我回東京了?」
「回吧。」
他還有事呢。
和織田作之助確認組織那傢伙的委託,蘭堂,編一份孤兒院的報告給條野採菊,至於軍部要的「濁鷹」死亡事件「開膛手」的全貌
他大體有了猜測,只是要回東京才能徹底確認。
對了。
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條野採菊今天早上臨分別才和他說的。
「晚上去約會吧,竹君。」
想起早上的告白和吻,秋山竹晚嘆了口氣。
條野到底是什麼時候,和他有了一樣的念想的啊。
真讓人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