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026
這件事情過去以後，庭院眾人有很長一段時間陷入了無所事事的狀態，妖狐自告奮勇出門打探情報，晴明怕它重拾老本行，就把它化形的能力給封了，禿尾巴的狐狸臨行前那嘴撅的能掛水壺，最後還是不情不願的出門去了。
看這態度就是想着出公差逛花街，不能慣它這個毛病。
而晴明則借這個機會好好在家裏休息了幾天，聽聞陰陽寮那邊的陰陽師們每天晚飯都來不及吃就得出任務，還得一跑一整宿，他特別幸災樂禍的吃着糯米粉做成的和果子，一邊向式神們形容他遇到保憲除妖時對方飛速后移的髮際線。
「我就說嘛，照這個狀態下去還能再混幾年沒問題。」
未來的大陰陽師對於出仕特別樂觀，京都妖怪多就代表陰陽師們會變忙，甚至於需要添員，這個時候迫於無奈很多陰陽師家族都放寬了態度，允許預備役們學點真材實料的好東西保命，繼而更加盡心竭力的維護的此間平衡和制度。
晴明年紀小，除了賀茂家對他知根知底，大多數陰陽師還是覺得他沒什麼真本事，這樣的條件非常適合他苟在家裏摸魚，不用每天累死累活的趕着封魔時刻出門除妖。
隨着時間漸近六月中旬，天氣也愈發炎熱了起來，庭院整體呈現一種昏昏欲睡的氣氛，不僅陰陽師更不想出門，式神們也都很沒精神，白鴉每天苦着臉出門巡邏，回到家恨不得把自己一頭扎池塘里。妖狐通過小紙人秘密傳回消息，聽說那座山又一次「跑了」，討伐隊因為辦事不利被上邊的人好一通訓斥，反倒是源博雅因為及時撤離保全了人命，使得幾名隨行的陰陽師對他印象極好。
如果他是個有心做大事的，陰陽師這邊的敲門磚差不多就算遞上了。
可惜源博雅無心政治。
他正這麼想着，情報里的主角反而來拜訪了，穿了一身素色常服的青年臉上帶了幾分尷尬的笑，晴明想問門口有陣法，他又是怎麼進來的，結果後知後覺的想到好像什麼陣法碰上源博雅那雙眼睛都不管用。
可能人家也是覺得你沒關門就是知道，這才進來的。
白鴉在外邊巡邏還沒回來，家裏就只有兩隻小鳥，童男自覺充當了近侍，接過源博雅帶來的清酒放好后，就模仿着鴉平日裏的動作站在晴明身後側隨時等待吩咐。
「你這的式神還真不錯……」博雅頗為欣賞的看了一眼童男，這些日子他做了許多功課，好歹能分清式神和妖怪的區別了，熟了之後反而沒那麼怕。
晴明笑了笑：「鴉帶的，那隻大的更好。」
「別，你可饒了我吧，你那隻大的太嚇人了，」源博雅苦哈哈擺擺手，「你那隻大的都能進衛隊了，天天放在家裏晾着浪費。」
源博雅指的衛隊是普通陰陽師們組建起來、專門負責在第一天黃昏到第二天太陽升起前的這一段時間裏，護衛京都的隊伍。當然，這種事貴族陰陽師們是不參與的，中津國階級分明，只有那些沒什麼背景的普通陰陽師和預備役們會去熬資歷，而有家族底蘊的貴族陰陽師們掌握着各種不傳之秘，折損一個都是巨大損失。
晴明搖了搖頭，問道：「怎麼忽然想着讓karau進衛隊？我現在是肯定不會出仕的，鴉也少露面為好，你要是這樣把他帶去衛隊，估計那幫人還以為我要把他們怎麼樣。」
經晴明這一說，源博雅這才想起來，面前這個各方面都很優秀的少年人其實名聲並不好，甚至可以說到了所有人都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卻刻意的將他忽視過去的程度。
他想了想，好像他自己忽然擁有了「眼睛」的最開始那幾年，也是差不多的境遇，只不過他自己本身也怕這個東西，所以完全可以理解他人對自己的懼怕，也就不把這些閑言碎語當回事了，如此反倒受到了許多人的敬佩。
只是看安倍晴明這樣子，怕是心裏還記掛着。
罷了，這種事誰也資格打着為對方好的旗號勸解，源博雅家裏還有三個弟弟一個妹妹，他是老大哥，對這種小情緒熟悉的不行，小孩覺得委屈了那就是受委屈了，你跟他說這是為你好讓他胸懷寬廣那就是不要臉。
「算了，不想去就不去，問題不大。」
公事適度，不然平白惹人厭煩。
晴明見狀，把點心盒子推給他，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你不是沒事才來找我的吧？」
源博雅震驚：「這也能算到？！」
「我家有這麼幾隻，你閑着沒事幹的時候才不來，」晴明呵呵道，「怎麼，從家裏逃出來的？」
青年聞言，表情一下子變得一言難盡起來。
「呃，就是想來你這住兩天……」源博雅原本還在打哈哈，卻見晴明根本不買他的賬，依舊是一副看熱鬧的表情盯着他看，這才投降道，「好吧，你也知道，之前因為迷之山事件的關係，一直禁止貴族進行外出狩獵活動，現在那座山跑了，事情又過去了這麼久，那群人憋了那麼長一段時間……」
「現在京中所有人都以為我能提前預知妖怪的行動，一有聚會就喊我過去，酒宴文宴賞花宴還好，大熱天誰想去狩獵啊。」
「那你怎麼不回家待着？」晴明挑了挑眉，他這個家指的是克明親王那邊，雖然源博雅已經自請為臣，但父母兄弟緣還是在的，這些都沒影響。
聽到這話源博雅更喪了，他幽幽道：「父親他們催我去相親……」
「噗嗤——」
安倍晴明發出友誼破滅的嘲笑聲。
「可惡……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正雅的年紀到了我作為大哥不能擋在他前面，但是……」
源博雅後面的話就算不說，晴明也能分析出個大概，像他們這種身上帶有奇談之人，一直都不在那些大家族聯姻的擇偶範圍里，如果說晴明自己是因為白狐之子的身份和逐漸沒落的安倍家，那麼源博雅這位未來仕途必然蒸蒸日上的前皇親就是因為他那雙眼睛。
不是每個人都能忍受自己未來的丈夫會時不時指着房間的某一個角落大呼「有妖怪」，然後不管之前是在做什麼，接下來都會有一群在外隨時待命的護衛魚貫而入，然後開始聯繫收妖的陰陽師……
真心愛着孩子的父母不會把女兒嫁給這樣的人，上趕着安排女兒相親的也必然是看中了源博雅的權勢，不會在意女孩能不能得到幸福……
這樣的姑娘也未免太可憐了。
「我記得賀茂老師似乎有個女兒……」晴明回憶了一下，想起小時候在賀茂宅見過一次的身影，「他好像一直想讓你們認識一下吧。」
其實在陰陽師家族裏這樣的能力還是挺吃香的，源博雅這支優質股可能不受正常貴族家族的青睞，但放在陰陽師們這邊就很搶手，不過礙於硬性地位，陰陽師們怎麼往上爬都不可能抱上這棵大樹。
政治可真麻煩啊。
果不其然，源博雅連忙擺手，「饒了我吧，這根本不是能給人帶來幸福的東西，有生之年能把它廢除掉就謝天謝地了，居然還想讓我把它傳下來，這幫人腦子裏在想什麼啊……」
「這樣啊，那你怕是要單飛一輩子了。」晴明這句單飛純屬好意調侃，其實如果某位大少爺身份再低一點，也不會陷入這種窘境，說白了就是幸福的煩惱啊……
因為身份太尊貴了反而不好解決婚姻問題什麼的，唉，不是他們這些凡人可以仰望的。
源博雅整個人都要蔫掉了，這幾日只要是他在自己府邸里待着，就會有一大波請柬遞送上來，想回家避難又會被圍追堵截介紹女孩子……
「幫幫我吧，萬能的陰陽師，收留我兩天，然後召喚一個大美人來幫我應付掉相親……」食物鏈底層的皇族公子像個可憐兮兮的狗子，亂七八糟的夢話就這麼出來了。
晴明都看樂了，「我去哪給你召喚個大美人幫你應付相親？給你裁個紙片的？」
源博雅眼前一亮：「行！」
「行什麼行，如果讓克明親王知道，肯定抓我下大獄……」
這種欺上瞞下在皇族面前舞的事太嚇人了，晴明還不想被檢非違使拴着和罪犯一起掃大街。
源博雅尤其不甘心：「我今天帶來的酒可是御貢！」
「我還小，不愛喝酒。」晴明臉都不抬，悶頭吃和果子。
「我給你正式放委託金，陰陽寮最高機密級別的，越過安倍家直接給你！」
「成交。」
早這麼說不就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