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114
晴明非常習慣夜遊，或者說少有陰陽師的作息時間是一板一眼在執行的，在他和妖狐一邊聊天一邊吃東西、不知不覺就消滅了廚房第二日儲備食材后，這才突兀的發問道：「妖狐，你當年屠戮京都野狐時是怎麼想的？」
「為什麼這麼問？」那隻胖狐狸還拿着一根骨頭棒在磨牙，骨片崩碎的聲音在夜裏清晰入耳，「你這傢伙作為人類的好奇心也太重了吧，真的不是貓啊什麼的嗎？」
「稍微想了解一些事情。」
「關於那個弒親的烏鴉大人？」
「啊……是這樣沒錯。」
看着陰陽師那張表情都沒變的淡定臉，妖狐無趣的撇撇嘴，「怕影響別人的心情就連問都不問，拐到小生這裏就又不怕影響小生的心情了，給人類當式神真是辛苦呀～」
晴明呵呵冷笑、聽它在那裏裝可憐。
這種傢伙能有心才怪了，能夠支配這隻狐狸的只有慾望，貪慾、求生欲，憑藉這一點小話題別說扎心了，撓痒痒都不夠。
「嘛，畢竟小生也不是什麼惡魔，殺死那一堆狐狸的時候還是有覺得難過的，但是啊……」甩甩尾巴，胖成球的狐狸在月光下竟也顯得憨態可掬起來，只是嘴裏這話顯然不那麼可愛，「如果和小生的性命比起來，這點難過就完全沒有意義了，它們遲早會找上小生、再被自衛的行為殺死，這樣一想，遲早都要死的，小生只是先一步送它們上路而已。」
「殺死它們的不是我，而是規則。」
「是規則要它們和我之間只能有一個活着，我亦是遵循規則成為了勝利者，保護了自己的性命。」
「……」
這是完全沒覺得從中獲得了什麼有用的東西，甚至還被糊了一臉黑泥的晴明。
「算了，早知道你不靠譜……」
晴明轉身欲走，反倒是沒人捧哏的妖狐急切了起來，他抖了個包袱聽眾不接，多可恨啊！
「誰說小生不靠譜了，這句句都是真理是你自己不聽！」
「不就是覺得鴉大人那性格不像能背刺自己人的、或許有什麼難言之隱嗎！最煩你們這種談戀愛還磨磨唧唧的！簡直男人之恥！」.
「就該開除雄籍——！」
「什麼熊吉？哪兒有熊吉？」白色鳥鳥頭從閣樓窗戶里探出來：「你們在背着我看兔美醬？！」
安倍晴明心虛的抹把臉，感覺今天的烏鴉的內置翻譯大概不是日語。
而且兔美醬又是什麼鬼啊！那種黏糊糊的後綴詞……
妖狐的尖叫顯然吵醒了不止一個人，不只是白烏鴉精神抖擻鳥鳥探頭，東邊的房間也傳來了捲起竹簾的聲音，只見童男略帶茫然的拉着還在揉眼睛的童女，滿頭問號的看向他們這邊。
「發生了……什麼事嗎？」
夜色中的庭院一瞬間像是活過來了，到處都是吵吵鬧鬧的聲音，安倍晴明瞥見廚房裏的一片狼藉，心下頓覺不妙，他狀似擦汗的模樣無意撫過嘴角，很好，沒沾渣子，卻忽的想到家裏的式神一個個比狗鼻子還靈，便想拋下飯友先走一步……
妖狐見狀，又開始尖叫：「白鴉大人，安倍晴明剛剛說的話您沒聽到嗎！他想探知您的秘密！」
這回輪到鳥鳥頭疑惑了：「我能聽見啥？我還有啥秘密啊？我剛在腦內打俄羅斯方塊，結果你一嗓子‘熊吉"嚇得我我四塊磚全杵頂上了。」
尼瑪，這都凌多了，我這不是打兩把內置小遊戲醒醒腦子、就出來給你們這群懶鬼做早飯嗎！
你嚎個河童腦袋！
白烏鴉熟練的跳到兩隻小鳥那邊把帘子一拉、趕倆小孩去睡覺，便飛身下來準備去準備早飯……
結果看到了慘不忍睹的廚房。
一些發自靈魂的疑問：我是不是該把廚房門鎖上？
不對，我是不是該給廚房換個門？
青年面露茫然的看着基本見底的儲備糧，就連邊上非常不起眼的鹹魚罐子也慘遭毒手……
不是，吃成品我能理解，你們閑着沒事啃原材料幹啥？
那雞肉是我拿來出油的！而鹹魚連配菜都夠不上，它就是個調味的，這還需要我說幾遍？？？
一股子怒氣積壓在身體裏，白烏鴉恨不得衝出去來個土撥鼠尖叫震死這群牲口。
不愧是你，日本人。
做了這麼多年飯愣是沒把你們生吃原材料的臭毛病給扳過來，是我的錯。
這麼一想，連早上玩俄羅斯方塊被人打斷的怒氣都沒有那麼重要了。
看着身後已經快要勻速平移跑回卧室區的、某些「努力裝作普通護院犬的球」和「乖巧無辜的一二三木頭人」，烏鴉徹底黑了臉。
「妖狐，是什麼樣的力量驅使着你吃了一缸？！」
‘護院球"同樣一副深沉而悠遠的表情：「大概是責任吧！」神特么責任。
早上的飯食是「白粥蓋飯」和「生雞蛋拌飯」二選一，理由是家裏下半年的食用油打水漂了，在新的原材料得到補充之前，全家人都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不，這怎麼看都只是公報私仇發泄怨氣的行為。
吃着白粥蓋飯的安倍晴明依然保持着貴公子該有的風度，彷彿面前的東西是什麼珍饈美食，搞得一旁的大小妖怪們都一副活見鬼的樣子。
太強了，這就是戀愛腦男人嗎！
沐浴焚香、例行占卜，天晴，宜出行，忌宅居。可惡，居然不能當家裏蹲。
晴明果斷拎着大包小包的式神躥源博雅家裏去了。
剛下朝回來的博雅大人看見家裏突兀出現的幾個鳥鳥頭臉都綠了。
已經在做官的源博雅目前也是自己住，幾個弟弟成年了也都有自己的宅子，而妍子女王則跟他母親住在親王府，所以安倍晴明連個招呼都不打直接跑人家家裏倒是不會衝撞什麼女眷……
是個人都知道源博雅寡的一批。
倆單身狗湊一塊時，晴明明顯還能有點優越感，好歹他有目標了啊，博雅大人條件這麼好一黃金單身漢連個桃花運都沒有，這波還是他幸運點。
當然，男人嘛，聚會除了喝酒侃大山、好像也沒有點啥別的興趣愛好了，原本源博雅還會秀一把自己的樂理技藝，後來在知道小夥伴是個基佬之後覺得這種行為有點給給的，私下裏就沒再秀過藝了。
至於倆家裏蹲對貴族之間的狩獵活動也沒什麼興趣，便約着若誰得了什麼好酒就帶來一塊喝。但大部分時間都是源博雅出酒，陰陽師帶菜，偶爾碰上源博雅那幾個兄弟拜訪、就乾脆拉上小的一塊喝。
倆老爺們先是互相交流了一下彼此的工作環境，便開始了源博雅罵太政、安倍晴明罵陰陽頭的日常模式，聽得外邊守門的兩把刀冷汗津津，不敢多說一句。
晴明今天就是瞄着灌他來的。
白烏鴉借了府上的廚房隨便弄了倆菜，他懷疑主家是吃准了在別人家自己會給他留面子，心裏暗自鄙視卻也沒真的扯後腿。
直到主殿酒味兒太沖了，他忍不了了，這才出來跟那倆守門的嘮嗑去了。
膝丸有了稻荷神社那一趟經歷，又聽說石切丸被打了、現在看見三條家的刀都有點心虛，就算知道現在的鴉刀還是妖怪之類的東西、也還是覺得尷尬。
人家這戀愛談的好好的，你說他一個外人插一杠子是幹啥……
小狐丸也真是的，太亂來了。
白烏鴉沒興趣摻和這倆付喪神從哪來的這個問題，隨着神秘側的東西已經入侵了普通人的生活以來，有點門路的大家族總能弄到不少護身的好東西，克明親王這種曾經距離天皇位置一步之遙的家庭有點壓箱底不足為奇。
主要是髭切的長相雖然帥，但也沒到三日月那種讓人看了危機感十足的地步。
烏鴉對於長得好看又威脅不到他的同陣營隊友相當和善。
更何況這刃學識不錯，你跟他嘮點啥也言之有物、不說空話，白烏鴉討厭貴族歸討厭，但不討厭肚子裏真有貨的，安倍晴明身為剝削階級的一份子，這也是每次出任務都得在喪命邊緣蹦迪才被鳥真心接受。
在大部分人都吃不上飯的時候，做危險的工作能吃上飯才合理，而不是說他是一個貴族所以吃公糧怎麼怎麼樣。
就算放在現代，在高空作業的清潔工也算高薪，更何況晴明這連安全繩都沒有就得和妖怪拚命，不能說他式神多成功率高業務能力強就剋扣人家工資。
目前當陰陽師就跟當賞金獵人一樣，是一分錢一分貨的買賣，怎麼看都是相當體面又有保障的工作，想貪污都沒地方貪。
像源博雅那樣的才是血統純正的資本家。
似乎是弱者的直覺感受到了來自屋外的怨念，眼圈子都喝紅了的博雅大人前一分鐘還在罵太政傻逼不做人，冷不丁就打了個哆嗦，小心翼翼的問晴明：你那個式神是真有點邪門啊……」
「哪邪門了？」晴明也很疑惑，怎麼源博雅每次看見烏鴉都一副弱小無助的模樣。
源博雅打了個酒嗝：「就，每次我一看見他那眼睛啊，我就感覺他好像下一秒就要衝過來把我掛在燈架上。」
「……」
那你倒也沒感覺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