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2 章 壁畫
幾名男女前前後後走在狹窄坑窪的甬道中,時不時還有幾根暗箭射穿空氣直取要害,但他們個個敏捷的躲過,宛如在自家後院裏閑散的漫步一般閑聊着。
「團長,當時不是確認那人死亡了嗎?」派克跟在庫洛洛身後,輕聲問。
庫洛洛若有所思的拉長聲音應了一下。
黑沉的眸中閃着捉摸不透的光芒。
衛以惜當時的確可以說是確認死亡了。
之所以敢這麼肯定,是因為他們「親眼」看到了衛以惜的死亡場景。
當時旅團剛剛形成雛形,受條件所限制,很難有大的動作,但是不久后,由於某個契機,流星街各大勢力暗流涌動,千載難逢的時機到來。
在某一天,導火線終於點燃,大戰一觸即發,這場漩渦牽扯到了四大家族中的三個。雖說當時那場大混戰來的突然,但是他們早就在收集情報,暗暗關注。
透過他之前盜取的某種能力,他、派克、飛坦都作為旁觀者觀看了那場碾壓式的殺戮。從頭到尾,沒有血腥,只有一個個滾在慘白火焰中燒成灰燼的人影。
最後他們真實的看到了那個人被一刀捅進心臟,當場斃命,最後甚至被恨紅了眼的倖存者繳碎屍體,屍骨無存。
三大家族傷亡慘重,其中一個直接滅門,加上庫洛洛暗中一手操控的家族內鬥爆發,四大家族全部元氣大傷,旅團於是瞄準這個時機脫離禁錮,一戰成名。
該死之人不僅復活了,原本消失的身體居然也一模一樣的復原了。
他用手指摩挲着下巴,沉思后道,「我覺得跟這個地方的力量脫不了關係,而且之前那個白髮的少年,我總覺得很眼熟。」
派克微愣,「是在哪見過嗎?」
「恩……記憶有點模糊……」他的記憶力一向很好,但這次的回憶彷彿是隔着一層膜,怎麼也觸摸不到。.
派克對庫洛洛居然會因想不起來的事情而感到苦惱這件事感到些許驚訝,她也回憶了一下那名少年冷漠的眉眼,皺眉道,「他給我的感覺,有一種從高處往低處看的漠視感,令人不太舒服。」
「漠視……」庫洛洛重複了兩遍這個詞,忽然一笑,「我想起來了。」
派克看向他。
記憶如同撥雲見霧般重現。
「我之前來過這個墓里,當時在墓里有一隊人,其中一個就是他,那還是三年前。」
派克微驚,「他在這裏呆了三年?」
「不太清楚,雖然也有恰巧再次碰面的偶然性,但我感覺肯定不會這麼簡單。」
派克忽然想起來了什麼,道,「那團長你之前說感興趣的地方……」
「就是這,我曾經來過這裏,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出去後記憶里卻只留了個模糊的印象。」
庫洛洛努力深挖記憶里的景象,「最後的印象,好像是看見他發現了一堆金山,接着不知道用什麼能力裝進了一個袋子裏,有人開始眼紅,大打出手,最後演變成一場混戰,所有人殺紅了眼,最後就剩下我跟他兩個人,之後就沒印象了。」
「後來的記憶像是被什麼東西強行抹暈了一樣。」
派克順着思路懷疑道,「難道是那個少年搞的鬼?」
庫洛洛嘴角噙笑,不可置否,「總之,這個地方很值得探究,我們改天還要再來一次。」
然而尾音剛落,遠處忽然傳來嗡嗡的轟鳴聲。
「什麼聲音?」背着俠客的芬克斯疑惑道。
緊接着頭頂上掉落的一顆小石頭正好砸向他的頭,他微偏腦袋移開,抬頭看向天花板,小石頭落地發出咔噠聲。
看着地上那顆石子,瑪奇臉色猛地一沉,「糟了,這裏要塌了。」
彷彿是在印證她的話,地面跟牆壁同時開始發出咔咔的崩裂聲,一道道黑色的紋路正在蔓延開來。
「卧槽!」芬克斯忍不住大罵了一聲,猛地一跺腳,「之前不還跟個烏龜殼似的砸不開嗎,怎麼說這會又像個雞蛋殼一樣脆弱了!」
咔嚓。
芬克斯像是吃了只蒼蠅一樣緩緩挪開了腳,果然,在他跺腳的地方,蛛網一般裂開無數道縫隙,即將從中間塌陷下去。
幾人臉色同時一變,向離弦之箭一樣飛奔。
然而裂縫蔓延的速度遠遠超過幾人的奔跑速度,根本不可能在這短短几秒到達出口。
整個地面宛如鏡面一樣瞬間分崩離析,一行人同時掉落深不見底的黑洞。
在這檔口飛坦恨鐵不成鋼的罵了芬克斯一句,「你個**。」
芬克斯換了個姿勢抱着俠客,一臉生無可戀的往下掉去。
但就在一轉眼,黑幕忽然彷彿被掀開一般,幾人的腳居然碰到了陸地,幾人同時一愣,緊接身後傳來轟隆猛烈的崩塌聲。
回頭一看,面前一大片土地竟然全都塌陷了下去,彷彿有什麼藏在地皮下的東西忽然消失,地面缺少了支撐所導致的空陷。
「我們……出來了?」芬克斯使勁眨了眨眼,不敢置信道。
其他人也覺得剛才經歷的一幕像是幻覺一樣。
派克諾坦看向沉默不語的庫洛洛,見他興緻盎然的勾了勾嘴角。
隨着陰暗的墓道繼續往裏走,周圍開始愈發的黑暗,牆壁幾乎已經憑藉肉眼看不到了,潮濕的空氣逐漸變得乾燥,只留下他們兩個的腳步聲。
衛以惜忽然停止腳步,手指上的火焰映得他的臉忽明忽暗。
總感覺,前面有什麼……
給他一種很不安的感覺。
「怎麼了?」撒那思的聲音猛地在耳後響起,像是貼在他耳邊說的一樣,衛以惜後背一涼,忍不住往旁邊挪了一步。
撒那思輕笑一聲,對他的小動作當作沒看見,「你覺得前面會有什麼?」
衛以惜沒有興趣,也不想猜,於是沒有回答。
撒那思卻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快速走了兩步到他的前面,「我猜前面有可以回去的路,我們趕緊去找找看吧。」說著,大步的走去。
衛以惜身形一凝,回憶起剛才揪心的一幕,神色黯淡了幾分。
不知道在裏面究竟走了多久,周圍已經是完全是一片伸手不的黑暗了,卻依舊沒有見到出口的跡象,甚至連一個岔路口都沒有遇到。
他們就像是走進了一條沒有終點的路,漸漸的,用來照明的念火逐漸熄滅,腳步聲也消失了,地面的觸感越來越奇怪,從踏地的實感演變成踩在空氣中的輕飄彷彿在無意識中一步步消失,但是奇怪的是意識卻完全不覺得奇怪,麻木的繼續向前走,這種空無一物的感覺像是在吞噬着人的感情,一步步陷入淤堵沉重的泥沼。
前面的人影不見了,目光所見之處,只剩下了衛以惜一個人,除此之外的一切都無痕無跡的消失了。
就在瞳孔被一片黑暗籠罩,沒有焦點而逐漸迷失時。
黑暗中居然透出了些許的異色。
無盡的黑暗中,居然出現了古棕色的一點,隔的很遠,還看不是很清楚,但這無疑給他指明了一個方向,他下意識的朝着那邊走去。
隨着視野中的顏色越來越近,眼睛逐漸能夠捕捉到那個突兀存在的模樣了。那是一條很長的古樸牆壁,大概有十幾米,上面似乎描繪了些圖案,需要再近一些才能看清。
衛以惜站在牆面面前,發現這面牆比他高出一米左右,像是被什麼金屬包裹呈現出古銅的顏色,四周已然褪色成黯淡的深棕色,雖然年舊但卻透漏出濃重的質樸和庄肅,還帶着一股說不上來的壓迫感。
他的眼神凝聚在牆壁的壁畫上,一個小嬰兒被一名眉眼溫柔的古裝女子抱在懷裏,旁邊的男性正彎腰將一枚玉佩掛在嬰兒的脖子上。壁畫沒有顏色只有線條,但是描繪的卻比上色更加栩栩如生,裏面人物的感情似乎都能滲出牆面。
他的腳步微動,走向後面的畫面。
一個衣着華貴的青年半蹲在落魄髒亂的婦女面前,婦女的眼睛似乎剛剛閉合,眼角還掛着一滴淚水,青年的眼神看向婦女身側的瘦弱少年。
這是……他?
衛以惜心裏忽然明白了什麼,但是他的身體卻像是被蠱惑了一樣,與意識分離,不受控制繼續向前走去。
後面的畫面就更熟悉了。
他跟陽兒的畫面。
一場鋪天蓋地的大火。
他在流星街醒來的畫面。
他與俠客、艾凡的畫面。
幾乎他生命中重要的時間都被刻畫在了這面牆上,這面牆就是他的經歷,是他生活的軌跡,是他的……人生。
隨着對於這個長廊越來越深入,畫面越來越多,時間線也逐漸逼近了衛以惜的現在,一種不可思議的可能性呼之欲出。
「據說這裏能看到未來。」之前白髮少年曾道。
這面牆的前方是他的過去,即將到來的是他的現在,那麼過了現在,看到的就是他的將來了。
未來,是他從來沒有想像過的一個詞語。
如果他真的有未來,那會是什麼樣子?
衛以惜心中變得有些許好奇。
過去的最後一副壁畫是他進入古墓的場景,他做出選擇,伸開的手掌觸摸到了那層奇異的牆面,身體逐漸透過。隔斷與這個世界的所有牽絆,選擇回歸最初的地方。
然後呈現的就是他的未來。
雖然無法控制身體,但衛以惜還是努力將視線聚集在前面的壁畫上,想要看清上面的是什麼內容。
然而在與那面牆距離縮到最短后,他才意識到那並不是他的錯覺。
古銅色的牆壁上面什麼也沒有描繪,光滑的牆面除了邊角褪色以外沒有半點瑕疵,甚至連一個坑洞都沒有,若是這是一面鏡子,那一定有着世界上最平整光滑的鏡面。
雖然意識一瞬間獃滯,但身體還是以一成不變的步速走着,不過片刻下一幅也到了。
依舊是空無一物的牆壁。
衛以惜一眼掃去,幾乎出現在前面的肉眼可及的牆面都是空蕩蕩,彷彿之前出現的壁畫才是他的錯覺一樣。
空白的壁畫代表了什麼?是未來不可知,還是由於他選擇回另一個世界,所以這個世界的未來不再向他呈現。
更甚至……
只有死者沒有未來,壁畫意味着他將會死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