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別錯過閉園時間

第 6 章 別錯過閉園時間

「小尋,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雪地里?」

鄒喻繞到她前面,伸手扶了把。衛尋見是她,暗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現在還真是驚弓之鳥。

她挽住鄒喻的胳膊,說:「沒事,不小心摔了一跤。你玩好了?」

「嗯哼!」

說起滑雪,鄒喻激動得不行,「太刺激了!你不玩真是大損失!我跟你說昂……」

絮絮叨叨的聲音飄散在風中,兩個女生的背影相互重疊,笑鬧着離開。

十二點多時,她們去山上主大廈吃飯。期間路過法門雕像,衛尋仔細看了看,確定雕像不會睜眼、不會微笑,才徹底放下心。

她們選了靠落地玻璃面入座,以衛尋的位子,可以正好看到右手邊的崖,圍欄上的牌子和紙張依舊鼓着風,像是被遺棄的地方。

鄒喻邊拖外套邊說:「店裏還挺熱的。」

「是啊,暖氣開得足。」衛尋也摘掉圍巾手套,「你不知道,我都凍了一上午。現在腳還沒知覺呢!」

鄒喻倒了杯熱水給她,疑惑地問:「你沒去邊上的商店裏坐坐嗎?我看那些店裏都燒着壁爐取暖。」

衛尋:「說起這個……我本來也是這樣打算的。但邊上幾家大多是居民房,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卻碰上沈遇知……」

鄒喻一口水差點噴出來,然後立馬端正坐好,眼睛賊亮,說:「我準備好了,請開始你的故事!」

「有個毛線故事。就在外面碰到的,話也沒說三句,有人找他,我就走了。」

見衛尋神色淡淡,鄒喻挑眉,提高聲線,問:「就這樣?」

衛尋:「昂,就這樣。」

「……你們說沒說三句話我不知道,但你剛才只對我說了兩句話。」鄒喻擠出標準微笑,「我讓你講故事,你給我背課本呢!噢不,課文都比這長。」

衛尋搖頭嘆息,「承讓承讓,在下還沒點亮講故事的技能。給聽眾帶來不好的體驗,真是慚愧。」

鄒喻拐着彎問細節,「以沈大少爺的纏勁兒,誰來找他能放你走?」

「唔……不知道。」衛尋回憶了下,說:「一個姑娘吧!還蠻眼熟的,好像是J大的學生。跟沈遇知認識。」

「姑娘、認識,兩個關鍵詞。」

鄒喻打了個響指,「夠我以他們的關係想出一本小說了!」

「管人家什麼關係呢,反正我看沈遇知回頭,就機智地離開,給他倆留空間。」

看衛尋義正言辭的樣子,鄒喻嘖嘖兩聲,「我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把逃跑說得這麼清麗脫俗的,小尋,牆都不服就服你。」

衛尋:「……」

好吧……她這不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嘛!此時不跑難道還等沈遇知嘮完磕,繼續跟她說有的沒的?

鄒喻已經繼續接上話,說:「然後你就一直逃到我遇見你為止?」

衛尋似笑非笑,「逃?」

「好嘛,再來一遍。」鄒喻說:「然後你就一直閑逛到我遇見你為止?都沒去其他地方玩嗎?」

看鄒喻這麼配合的模樣,衛尋忍不住笑。隨即,她想到紅房子裏發生的事,猶豫着要不要告訴閨蜜。

正當她左右糾結的時候,旁邊的玻璃上響起叩擊聲。

衛尋和鄒喻都下意識地扭頭。

隔着一層玻璃,陳繼東插着兜儒雅地微笑,旁邊的楊鐸在興奮地沖她倆揮手。

還是原來的位置,四個人湊了一桌。

再見到這兩位熟人,鄒喻表示很驚訝,「你們怎麼還在聖唯亞?我以為你們回國了。」

不怪她有此疑問,兩天前玩狼人殺的時候,楊鐸就說在這個地方逗留五天了——聖唯亞不大,最多三天就能逛完。

楊鐸悠悠閑閑往後一靠,說:「休假嘛!時間總是拿來浪費的,我們懶,就在這賴着,不挪地。」

鄒喻幽幽的視線過去,「大老闆們可真任性……」

隨即,她淚汪汪地執起衛尋的手,說:「小尋,怎麼辦?我的心被扎到了,補不好的那種。」

衛尋:「……我跟你情況差不多。」

被這兩個姑娘逗笑,楊鐸連聲安慰,「別急別急,愛情會有的,麵包也會有的。小朋友年紀還輕,未來可期嘛!」

鄒喻:「完全沒有被安慰到。」

楊鐸:「……」

陳繼東看着好友吃癟,絲毫沒有去幫忙的打算,等在座的幾位戲精你來我往一番后,含笑着問:「在聖唯亞,玩得怎麼樣?」

他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下衛尋,只一眼,就差點維持不住臉上的表情。他猛地扣住水杯,裝作喝水來壓下心頭的驚悸。

怎麼會這麼快……

鄒喻接過他的話,一一細數,「總體來說挺好的,基本上四個園區都去過了。西區比較冷清,那個什麼木樓上的中國美食,真是踩雷了……」

楊鐸想了想,「那家八層木製樓?」

鄒喻:「對對,就是那,你們沒去過的話就千萬別去了,我們在那層點了包子和餛飩,噢……那味道真是棒極了。」

知道鄒喻在說反話,楊鐸笑了下,遺憾地說:「可惜,我們已經踩雷了。」

雙方交換了一個同病相憐的眼神,鄒喻繼續說:「然後嘛,上午去了東區,東區挺有意思,娛樂項目不少,我們基本玩了個遍。再者就是山上,導演講了幾個景點。我們親眼目睹有人在法門旁挖出黃金了!哦對了……」

鄒喻擠眉弄眼,問:「楊大老闆,你挖了多少筐黃金了?十七八筐?」

見那姑娘拿他之前的話堵他,楊鐸笑着搖頭,說:「不敢不敢,區區一顆都沒有。」

鄒喻:「那我現在就有被安慰到了。」

楊鐸:「……」

衛尋在旁邊都快笑抽了。

陳繼東順勢問:「那你們下午有何安排?」

唔……鄒喻看向衛尋,示意她來做決定。後者靜默了會兒,然後把目光投向窗外,眼底浮現溫柔懷念之色,整張臉瞬間柔和下來。

她說:「我……想去祈福。」

席間有片刻的安靜,半晌后,鄒喻問:「給衛叔叔祈福嗎?」

「是啊……」衛尋收回視線,看向閨蜜,「我昨天見到那個可以放孔明燈的告示,就想這樣做了。」

鄒喻握住她的手,欲言又止。

氣氛有些沉默,楊鐸有眼力見的沒說話,陳繼東卻溫聲問:「這話可能有些無禮,但……方便說說發生什麼事了嗎?或許我們能幫上忙。」

衛尋勉強笑了下,說:「也沒什麼不方便的,只是……我父親三年前離世,我見到可以祈福的地方,總想寄託美好的期望,覺得好像這樣,能彌補親人缺失的遺憾罷了。」

陳繼東放下杯子,「抱歉。」

「沒關係。」衛尋回握住鄒喻的手,「阿喻說得對,人要向前看,事情都過去三年了,我也不該沉浸在回憶里。這次祈福,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鄒喻目光柔和,問:「要我陪你嗎?」

衛尋:「不用了,待會兒你先走,我放完燈就出來。」

陳繼東不知想到什麼,問:「你幾點開始祈福?」

「三點半,」衛尋指了指玻璃外,「就在那邊崖上,很近的。」

是挺近,離主大廈和法門雕塑都只有幾米遠。但離小鎮入口,隔了一段山路和一截南區。

沉吟一會兒,陳繼東不露聲色地囑咐,「四點閉園,衛小友要注意時間。這裏天黑得快,山路不好走。」

衛尋點頭應下。

見氣氛有些沉悶,鄒喻和楊鐸充當搞笑擔當,連說了好些笑話,打散傷感又奇怪的氛圍。最後幾人互加好友,表示回國后一定要繼續聯繫。

時間一格一格往前行進,等到三點多的時候,衛尋跟三個人揮手暫別。

鄒喻戴好手套,對衛尋說:「小尋,我們在門口等你哈。」

陳繼東也說:「衛小友,祈福一事,心意到了就好,相信你父親不會怪你。到底是在外邊,天黑不安全,你一定要記得,別錯過閉園時間。」

他的語氣有些強硬,衛尋愣了下。但人家是表示長輩的關心,所以她還是禮貌地說「好」。

等三人走出主大廈,鄒喻踏着雪,聲音從圍巾里悶悶地傳出,「小尋…的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她父親是刑警,三年前因公殉職。那天……本來是小尋的生日,可她等了好久,卻只等來衛叔叔的死訊。這件事對她打擊太大了,所以……

「陳叔叔,體諒一下她吧,如果這次祈福能讓她走出來,她願意待多久就待多久,我會在門口一直等下去……」

陳繼東聽罷,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沉沉地嘆了口氣。

三點半時,左側的小鋪擺出孔明燈,列出可以去崖邊放的告示。來往的遊客都忽略過去,天色漸晚,旅人行色匆匆。

衛尋買了一盞。

崖邊風很大,也很冷。可燈里的火苗卻左右搖擺,倔強地沒被熄滅。

「爸,我過得很好……」

她捧着燈,說完一句后開始沉默,不知該如何再說下去。

自嘲地笑笑,她說:「其實我過得不好。一點都不好。

「以前跟你說的話都是騙你的,什麼吃好喝好睡好,每天保持微笑……我通通都沒做到。我會失眠,我也沒再主動去交朋友,我沒變得更加堅強,也不對生活有所期待……這樣的我,你是不是……挺失望的啊?

「爸,三年了,阿喻說人生沒有幾個三年,她天天給我找樂子,天天想讓我往前看。我覺得她說得挺對,你也覺得,是嗎?

「所以……對不起……爸,對不起……以後我不會時不時想起你了,不會格外記掛你了,不會因為你的離開而整夜整夜失眠了……對不起,我要向前走了……」

那些大把大把的往事和傷痛,我已經準備沉在風裏、雨里,再不對任何人說起。

爸,我要向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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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有盡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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