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第一次兩個人爬山
她苦心經營的一切,在她的一念之差下全都崩潰掉了,她的思想從活躍到低潮又轉向活躍,她走不出自己的心結,真是的,奇哥仍就在她心裏佔有一定的份量。和何東建打賭數字結果他輸了,買來了二斤蘋果,便去叫車工一起來吃,當然主要是奇哥,趁機在他那兒站上一會兒。他說:
「上次從東白山回來你忙起來了。」她說:
「嗯,較忙了。」她不想再提東白山的事,那好象是她的轉折點。講起音響,娃娃魚。她會說:
「總發覺你的天地太小了,要多交友,交好友。」其實她又何嘗不是生活在陝小的自我天地里,她極力鼓勵奇哥找點書看看,培養興趣。他說:
「我笨。」她說:
「不笨的,覺得你的業餘時間多。」他說:
「幹什麼去?還是睡覺。」她說:
「沒有必要天天跑回家。」他說:
「我很少回家的。」這個男孩的話,十句裏面她是十句不相信。站了這麼長時間,收穫是自責和自憐,只要他快樂,她無所謂。
看着別人能夠親親熱熱的一起出去,可她呢,他能給她什麼,漫長期待中的煎熬,倍受孤寂的折磨。別人的眼中能各自讀懂那一種微妙的感覺,而她呢,凝視不住那眼光,在背叛感情的同時她深深的折磨着自己,夠煩。她不希望自己的才智精力放在這方面,能擁有的,終有一天會擁有。她自己都搞不清楚,掙扎,絕望,可一到那兒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依然是那麼讓她心悸的。嘗夠了孤寂的吞噬,在那麼一刻的絕望,所有的形象都發生了改變,不再是用崇拜的眼光看了,而是用一種挑剔的眼光。那相處時的感動也變了,忘了他吧,讓她重頭開始。她十分珍惜相處的時光,分分秒秒,時時刻刻,她都在意和在乎,但一想,人活着又點看破紅塵的味道,她苦苦追尋着,渴望找到真愛,而真愛到底是什麼呢?他是欺騙,人本身就是一種甘心受騙的動物,有時,明明知道是個錯誤,也會義無反顧的走下去,只要她的選擇讓自己不後悔,她就一切認命。
她越發覺得自己愛饒舌。本來就忙極,一面要結算工分,一面又要拖地打掃衛生,又來了高中時的同學王英如和她的男朋友,她很是性急,偏偏大晴天又下了一場暴雨,只有坐下來和老同學說了半個小時的天,講述着同學的近況的。王英如說:
「我來城裏租房子,想在城裏幹活。」於是她說:
「那我去外婆家那兒問問看。」回到車間裏,她發著牢臊,說著:
「煩死了。」尤其是當著奇哥的面。
下班后,恰巧碰見奇哥從食堂買菜回來,瞪着個臉,她在心中說「有啥好稀奇,真是的。」她陪同學去小店吃飯,蔬菜倒還差不多,老闆問:
「魚要不要,一條還是兩條的?」她隨口說:
「要,來二條。」卻不料要10元一條,二條20元,這道是她沒有問清楚,以後要學着點了,幸虧剛剛發了點錢,要不然要出洋相了。他們喝啤酒,她喝汽水,聊着同學的近況,王英如也說起男友的工作,想在這兒買水果,也想在同學這兒借點錢。木子李手中剛剛發了點錢,還有二百,便借給同學二百。這個小男孩,木子李覺得他挺嫩氣,後來得知比王英如年紀還小。飯後便借自行車去城裏,楊易平也一起去。到了二舅家,作了介紹,問起房子的事,二舅說:
「這附近沒有聽到要出租的。」她懶得泡茶,坐上一會兒便走了。後來楊易平送他們上車,便回廠了。聊起同學借錢的事,楊易平說:
「我沒有。」木子李心中想着「不借也罷,就她自己是面子重。」
木子李叫應小水來加班,斯光雨和一個夥伴也進來了。斯光雨絮絮叨叨講着笑話,她覺得有點心煩,也許她在奇哥的心中也是這樣的感覺,真蠢。她有問題,叫斯光雨去問一下周新星的分數,他上中班。說:
「問來就行了,不用他來。」但她知道周新星會來。他來了,說上一會兒話,大家講笑着。應小水滿是喜悅地對木子李說:
「我要燒夜點心給你吃。」她說:
「我不習慣吃。」他剎時放下臉孔了,消沉起來。她在心中說「有了一個喜歡你的女孩在了,尋什麼窮開心的。」後來斯光雨、應小水和他們的夥伴回了,她對周新星說:
「我頭痛,頭脹。」他說:
「是想得太多,用腦過度了。」他接著說:
「刻意去討一個人的歡心,會感到很疲憊,你師傅左右着你的一切。」她說:
「不,不是這麼一回事。」真的,她不會讓隨便一個人左右她的思想。
有一次當著許多人的面,她在開着玩笑的說:
「鄭師傅,你的鬍鬚給磨光機磨得越來越粗了。」他笑說:
「你是永遠長不大的娃娃。」也是,有的話該講,有些話不該講。她總是不經過大腦的思考隨口而出惹出許多笑話,別人總以為她長不大。褚文軍出力幹活,很是勤快,明主任總誇獎他肯吃苦會做。木子李心中在說「有什麼用,又不是蠻幹。」停電了,和他一起插砂輪軸,他竟說:
「應小水對我說,你對他動過心,你退出角逐場,應小水對你的。」她聽了,很是氣憤,她除了對奇哥有好感,別人她從不在乎過,他大言不慚,臭美,好笑,如果她想得到,會輕易罷休嗎?因為她在彷徨,所以順其自然,也不刻意去追求了。人呀,總是奇怪,在孤寂時,會冷靜地分析着自己的言行和別人的談吐,會想到奇哥的冷漠和不在乎,會感到他的無奈和孤傲,他會維護自己的自尊。她約他時,他總是忙,她不想再約他了。如果在乎她,會小心的推卻嗎?他答應過八月底去遊玩,她把希望寄托在八月份,而她竟不再提起,她很是失望,但想想也就算了,他有自己的自由。
月底發完工資后,她很是希望奇哥來張望一下,本想着過去,可晚飯也沒有吃,喝了一杯飲料,後來看書,因為恐懼,她絕望地想着該結束了該結束了。日光燈點了一夜,如果在乎她,不會讓她感到孤寂的。
第二天醒來,竟會想到也許他不知道,便起床叫他們給她買自行車,約好八點鐘去的。後來她回自己寢室練大字。結果他們過了八點才來,周新星說:
「我有事,不能陪你去買自行車了。」她說:
「不要緊的,等以後有空去買。」他說:
「周春奇,孫炎軍,鍾正聲會去的。」便和他們一塊騎車去了。坐在奇哥的後車架上,他是她的影子,那麼拘束的坐着,後來想起,不要那麼顧忌,她說:
「昨夜太晚了,便也不過去了。」奇哥說:
「我們在的,我騎車過來看,你們寢室沒有燈。」好呀,就為這句話,她所受的委屈平息了許多,明知他在說謊,可仍然很是相信,這到底是為什麼呀?
買車子東挑西挑,好不容易才買好。奇哥請客早餐吃小籠包子,還買上蘋果,和他們一起回廠。和鍾正聲,趙仕軍,朱建科他們聊天,總發現趙仕軍的健談,奇哥的清秀,她挺希望和奇哥他們多呆上一會兒,可他總不會主動開口邀請。她說:
「我走了。」他笑笑,有心計的男孩,她算是服了他的。
她回到家,才知爸爸去杭州做活了,給大姑媽家去管賬,大姑媽家有汽配店。便去種了一輪大蒜,腰酸背痛。和媽一起去菜場買菜,發覺她虛榮的表現,發發工資有什麼稀奇的,要自己有錢呀。媽買了一隻雞和一隻鴨,媽給她補補。媽很是辛苦,又累,可她總是惡聲惡氣對待媽,有點不孝,以後要改變自己的情緒。生活中碰見奇哥,生活中無歌也無笑,可她無悔地走下去,真的,她試過她哭過,她矛盾過,依然是那麼狂熱和瘋狂,她便不再讓自己刻意,順其自然吧,只要她真心不變,相信命運不會虧待她,她明白被愛是負擔,愛一個人更加沉重。人活在世上,並不是快樂的走一生,讓她品嘗一切,她甘心她無悔,上天既然賜於她生命,選擇自己的路,無悔走下去,所有的一切在她的眼中不再美麗,但她絕不悲傷。他是她生命中的烙印,她選擇了他,而他不選擇她,她就祝福他,天涯何處無芳草,只要她是有心人,不要再狂熱,不要失去的理智的瘋狂。好矛盾的她,看到別人飛揚的神色,會聯想到奇哥的憂鬱,可竟然無法擺脫掉。曾一度叫自己去憎恨他,忘了他,可發覺她陷得太深,竟然無法忘了他,唯一的辦法是讓她自己忙起來。忘了他,不要接觸不要接觸,慢慢會忘了他,如果雙方都痛苦,那還不如一個人痛苦算了。忘了他,可她辦不到,一不小心就會想起他,總希望找到自己的真愛,再也不要象一個小女孩那樣的單純和天真。上天賜於她一個頭腦,是讓她考慮問題,不是和周圍的人發生矛盾的。她老寫着不後悔的幾個字,可她想到的後果是她太衝動的緣故。在家呆了兩天,也幫着做點活,爸爸不在家,媽媽活就多起來了。在家也是很想奇哥的,既然決定了,那就去叫奇哥,她不想讓自己白白地花費精力,想到了,她不想放棄。從來沒有想過,那麼冰冷的外表下是怎麼想的,不想想起他,可一不小心又記起他,好心痛,為什麼會這樣,多少次想他念他,可依然都是那麼陌生。
上班后,她去車床那兒,奇哥叫住她:
「木子,自行車有什麼不好?」她說:
「誰說不好,是周新星說的?怎麼去相信他的話?不過的確有事,你幫我去退啤酒瓶怎麼樣?」他說:
「你不好叫你哥去退?」她笑着說:
「咦,你說的,可不準抵賴的。」他笑了,她說:
「我在家幹活。」他說:
「你又不叫我去你家。」她說:
「不是叫你的呀。這個月我成了勞動力。」他倒是一本正經地問她:
「你在家幹什麼?」她沒說,只說:
「打了好幾個電話,打不通,」他在追問:
「你打到什麼地方去?」
「反正打不通。」他說:
「你從檢驗室打到門衛總打得通。」她說:
「你怎麼這麼聰明。」他很開心的笑了。她走開了。是的,中間庫的電話不能打,換一個地方就能行了。
莫名其妙地阮師傅說:
「木子李真沒腦子。「好半天才明白過來,除了師傅,她才不買他們的賬。她當即拉響喉嚨進行反駁:
「是你們自己自己偷賴,為什麼扯到我的頭上,誰說我沒有拿過去,我沒有錯,為什麼要怪我頭上,還要說我。」她把熱處理的單子拿過去,結果車間有人把單子折起來了,阮師傅以為她沒有拿過去。她的樣子肯定是很難看,阮師傅也瞪下臉,不再言語。她意識到她太過火了,幹這一行,她的脾氣越來越急躁了。動則發火,要麼壓抑着自己,在這兒磨練了這麼幾年,為什麼還是這樣,仍就象個小孩子似的。早就說過不要生氣,不要天真。但也不要壓抑,要哭就哭,要笑就笑哪有這樣的事。為什麼要和自己短暫的一生過不去,早已說過,生活中有美的一面,也有醜陋的一面,看到醜陋,總以為到了世界末日,,不,茫茫宇宙中人個的恩恩怨怨算什麼。自信是她的資本,年輕也是她的資本,有什麼好可怕的。人生的路充滿迷惑,她總是那麼一股自以為是的神色,講話又尖又急,奇哥說:
「木子李,你好伶俐。」唉,其實她用不着這樣做。不要再捉迷藏,如果他是生命中的主題,不用迷惑。對他,也不講什麼情面,呱啦呱啦的講個不停。他說:
「我要打掃,你去拿清洗劑。」她說:
「也行,要報酬。」他說:
「這點都不肯幫忙,我可要給你退啤酒瓶去呢。」她笑着說:
「噢,那得給你去拿,那要等到什麼時候?」他說:
「這個星期沒有工夫,下個星期好了。」她說:
「我的自行車不可帶。」他說:
「不是你不可帶,而是你帶不來。」他說:
「你用盒子把它裝好,可以頂在頭上。」她看着他,覺得他變了許多,也愛說上幾句,同時和他的夥伴相處融洽多了,可她就是惶恐,真的。她說:
「我還以為你說要把自己賣了。」魏建東插話說:
「你捨得?」她說:
「有什麼捨不得賣了他。」小女孩說話總沒有遮掩。有時候,她為什麼總要多說幾句,饒舌的女孩,又要不安了,莫名又有一股憂鬱的神情了,讓她結束,可又無法放棄的。目的算什麼,要緊的是經過,給過她歡樂和痛苦,心在煎熬,又有什麼可值得惋惜的呢。他給她一種避風港灣的感覺,給她一種生死相依的感覺,那就大膽一點,主動一點又有什麼關係呢。可是心有點不甘,有時覺得偽裝一點也是一種自我的保護,有時讓自己顯得柔弱也是一種自我的保護,太強的容易折斷。人呀變得圓滑,失去往日青春的顏色,顯得有點憔悴了,不要再讓自己疑神疑鬼,如果認定了他,那麼就讓他們一起面對以後的生活。
生活又該告一段落了。她很開心,贏了一次和奇哥接觸的機會,打賭結果他輸了,他說:
「依你。什麼條件?」她差點要說「那就去外婆家。」幸虧沒有說。她說:
「欠着,想起來再說。」奇哥進來領東西,他說
「昨天雨下得大,我十二點進門。」她有點不耐煩的樣子,其實她很高興和他講話。昨晚上她沒有回家,他說:
「我七點半下班。」她說:
「我六點鐘看你們沒有人了。」他說:
「你騙人。」她說:
「沒有。」他說:
「這麼多的梨頭。」她說:
「是師傅的,你敢吃嗎?「他說:
「我膽小的,不敢吃。」她又覺得心煩,是啊,說些無關緊要的話,他是個安靜的分子。她去車床那兒,去周新星那兒,奇哥也過來了,三個人說著話,她說:
「周春奇輸了,你喜歡什麼?」周新星說:
「我要看電影。」大家哈哈大笑,當然沒有去。
下班后,吃飯洗頭洗澡拖誕着時間,她天真的以為自己很重要,奇哥會叫她的,騎車出去一看,剛巧都在,沒有說話,象個陌生人似的。她心中有氣,覺得他們也太小瞧人了,就是普通的朋友也不會如此的冷漠,打一聲招呼也可以,並以為她沒有看見他們,於是她顧自騎車飛快的走了,真的好笑,她又不會逼他做什麼,她只是希望他快樂。如果她得到了東西,他不快樂,她得到又有什麼意思呢。她看得談了,強扭的瓜不甜,讓她放棄好了。近段時間她不想交友,讓她冷靜下來,反正是這麼一回事,執着又有什麼用呢。她沒有理由和自己過不去,也不值得為了一個根本不在乎的人傷心。是她的世界太狹窄了,她心中想不會再為他浪費時間和精力,也不會找借口去他那兒,奇哥還是奇哥,相處的朋友中,他們也是最不講信用的人,活着就走自己的路,做自己喜歡人事。想哭,為什麼偏偏會愛上一個不在乎的人,想笑,想自己偏偏會愛上一個白痴的。女孩,不能這樣,別象個刺蝟似的,碰一碰就豎起你的尖刺,不喜歡他那糾結幹什麼呀?
一早醒來,便開始咒罵自己,明知昨晚的餅乾吃下去會胃難受,她總是管不住自己,吃得時候吃一頓,從不會想到什麼後果,沒有想到奇哥,也是好的。跑出去買早餐,就是有點虛偽,廠門口碰到了趙海軍,便借了他的自行車去小店買麵包和饅頭,如果不是看見周新星在買早點,她也不會騎車去小店。為什麼想去面對他,是否僅僅是因為是奇哥的朋友?不,不是這麼一回事,反正他也是朋友罷了。她又不高興起來,無法再忍受下去,他總是冷冰冰的,就是有一股逼人氣勢。她無法剋制自己,他那麼冷漠,可她就是作賤。一到他那兒,她就會恢復孩童的神色,又會撒嬌又會賴皮,有時想想算了,可又不甘心放下他。褚文軍總是勤快,他對她很好,她很是矛盾,好象覺得自己已溢滿了,再也裝不下什麼了,好象要炸似的。莫名其妙的她又覺得很煩,奇哥和周新星走在一塊,周新星叫她過去,她正煩得厲害,搖頭不去,可心又有點忐忑不安。她總以為奇哥會主動,如果是他出的主意,讓周新星叫她,那她也就認了,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對於自身的幸福,他是那麼一副隨便的樣子。
褚文軍好幾天感冒了,她問褚文軍:
「感冒好一點了沒有?」他說:
「聽到一聲問候,覺得非常高興。和男友進展怎麼樣了?」她更加心煩了,幹什麼都不順手,只是瞪着臉走開了。一早和陳國生氣,他說:
「對於我們這種小老百姓可以發發脾氣的。」她只好尷尬的笑了。十一點鐘叫周新星吃梨頭:
「削好了皮你吃吧。」他說:
「那還有一個呢?」她說:
「反正他又不要吃的。」他說:
「要吃的。」她說:
「你自己吃管牢好了。管你什麼事。」便一轉身走了,他也只好自己吃了。今天她是怎麼啦?象吃錯藥似的,亂髮脾氣,會惹人討厭的,女孩,小不忍則亂大謀,苦心經營的形象不要毀了,不要衝動,要沉着點。她總是愛尖叫,象個小女孩似的,去奇哥那兒,又要耍什麼賴皮的。他說:
「不要和你賭什麼了,難道我是要報酬才給你幹活嗎?」她也大聲地抗議:
「難道我也常要你幫忙嗎?」她說:
「早上我從辦公室出來,有一件事感到好笑,直接到你這兒,你卻沒人,而現在便也不感到好笑了。」他說:
「那要我笑一點呀。」他說:
「兒童公園,我已有一個月沒有去了。」她說:
「我只去了一次。」他說:
「我有空要去,你去不去?」她說:
「去的,可惜什麼時候你會有空的?」他說:
「我也不知道?」他的臉也趨於陰暗了,唉,為什麼偏偏會迷上他。一顆鐵末子粘在脖子上了,她驚叫起來,奇哥也無動於衷,她哭喪着臉,要不是他,她才不會受這份罪呢。為什麼見面總是那麼自以為是的,為什麼?不要過去,不要過去,偏偏硬是要過去呢,不要象個小孩子樣,可在無形之中,仍就是一副孩子樣,長不大的小女孩,她說過要少說話,可什麼時候會做到這一點呢。
她那麼興沖沖地想把好消息告訴奇哥,可在那兒他人也沒有,好似一盆冷水澆了下來,真是的,她故意裝作害怕的樣子,一副可憐樣,叫應小平幫她打電話,應小平說:
「你自己去打好了。」她便滿心喜歡地去打電話了,先給姨媽打了電話,問一下財會證怎麼樣換,她說:
「估計問題不大。」她說:
「我聽二舅說好象要培訓?」她說:
「到時候會打電話給你的。」她說:
「我二舅總說我沒用。」她說:
「是啊,你常呆在廠子裏,要麼呆在外婆家,自己要多出去走走,是要鍛煉的。」姨媽講話好乾脆,真的,有一種快刀斬亂麻的樣子。又拔了個電話去爸爸那兒,有人接了她問:
「木堅在嗎?」對方說:
「去倉庫了。」她問:
「那你是誰?」他說:
「我是新來的。」
「那你們那兒有個叫木海成的人,叫他接一下電話。」對方說:
「我是的。」
「噢,爸爸是你。」她叫了起來。
「噢,木子。」話筒里都有了笑聲,她問:
「爸爸,辛苦不辛苦?」爸說:
「不辛苦,就是記記賬。有的零配件是英文,要記牢要幾個月工夫。」她又問:
「那吃得方便嗎?」他說:
「你姑姑已給了各自三百元,我們三個人一起吃。我睡店裏,木堅和另一個溫州佬睡倉庫。」她又問:
「去不去姑姑家?」爸說:
「去了一次,不怎麼要去,沒有味道。」她說:
「那你什麼時候回家?」他說:
「暫時不回來,你姑姑要說的。」
「那田怎麼樣?」
「不要緊的,反正馬上要下雨。」掛了電話,她覺得很開心的。
又是新的一天開始了,沒有理由瞪着臉。昨晚她又想了許多,覺得自己受夠了,飽和的心,為什麼硬要自己再忍受下去,一面想着他什麼都不在乎,為什麼要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一個對她的一切都不關心的人身上呢;一面又想她想親口聽到他的拒絕聲,這樣她才會死心的。象他這樣的人,不會親口拒絕她,也不會親口答應她,他們就這樣僵持着,一年下來,她試過各種方式,想過多種方法,遠他,冷漠他,可她辦不到,真得辦不到,哥哥警告她,別和他接觸,可她下不了決心,很快就會陷進去。明知是個陷井,可她就是甘心跳進去,她並不想說什麼,只是在他沒有告訴她有女友前,她仍有希望。她現在仍就象對哥哥一樣對待他,其實,她那麼真心的對待他,他不在乎,而她以為受了委屈,他只不過是哥而已,沒有理由對她那麼好,幫她做這做那,要幫也要看他高興不高興,那麼她也就是沒有理由生他的氣了。好了,形如陌生,總歸是哥,其實她和奇哥相處的時間很少,太多的時候他帶給她的總是自責和自卑感,要不放棄?心中很煩,便想着去給爸打個電話的。去辦公室那兒打了電話,周傑也在。她說:
「周師傅,我要打個電話。」他臉色暗下來說:
「你先打。」她便拔通了電話先問:
「是木海成嗎?」爸爸一下子聽出了她的聲音:
「木子。」她說:
「爸爸,你現在很忙嗎?」他說:
「不忙,我在拿東西,沒有什麼事,反正都從坐在那兒。以後打電話早上十點到十二點沒有人的。」她說:
「過幾天,我要回家,你有什麼事嗎」他說:
「沒有什麼事,過幾天可能要回去,天冷了,要拿衣服去,田裏也要打藥水了。」她說:
「你說吧,我也會做的。」爸說:
「你不會幹的,不要緊的。」掛了電話,心情好起來了。去車間,他在幫檢驗員量零件,奇哥什麼都冷談,他總是不在乎的神色。她對徐師傅說心中的話,相處已快一年了,真得無法擺脫兩個自我在鬥爭,一個說放棄一個說不肯放手,彼此都沒有承諾,可卻被奇哥抓得很緊的。
和褚文軍一起打包,她問:
「杭州有親戚沒有?」他說:
「怎麼?想去旅遊呀?」他又問起:
「你男友是奇哥。」她從心中有點反感,說:
「你和你妹可以談嗎?」他說:
「那也只是情哥哥。他不主動的,你要主動點。」其實她也不會主動,是想擁有他,可又不敢,她說:
「誰說的?」他說:
「大家都知道,過去是秘密,現在已成公開了。」她才不當真人家的說法的。
快下班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心中太多的忍受和煎熬。想着從奇哥處贏了一個機會,他想懶掉也不可能。碰見奇哥問起打賭的事,他說:
「誰輸了?」她說:
「是你呀。」他說:
「那你要什麼?」
「不知道,你先欠我,我記着的。「他說:
「那我到底欠你多少呀?」她說:
「那算不算數?」他還嘴硬地說:
「算數。」她說:
「那我要去爬山。」他當即黯然,搖手,但嘴巴卻說:
「幾點鐘?」
「六點半我來叫你。」他有點臉紅,真好笑,又不做賊,她卻是這樣看他,怎麼辦,終於做了想做的事,結果她卻不知道,但願別讓她空等。當她捧起書的時候,緊張的心情會緩解下來,晚上六點半快到了,便騎着自行車去奇哥那兒,他也剛和孫炎軍騎車出來了,大家出了門,她說:
「你們還算準時。」騎了一會兒,孫炎軍卻拐彎騎過去了說:
「你們慢走。」她奇怪地問奇哥:
「怎麼啦?」他說:
「他去表兄那兒,不和我們一起的。」她很是驚訝,但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多想。於是兩個人便騎車去城裏了。
一路上她說:
「好久沒有去外婆家了,你去不去?」他說:
「不去。」於是不再勉強,僅僅是哥的身份,況且她也沒有底,該如何辦?到外婆家那兒,她說:
「我把自行車放一下,你帶我去。」他說:
「好的。」於是她騎進去了。外婆剛好進門,外婆說:
「飯也沒燒過。」木子李說:
「我吃過了。」便停了自行車,三姨讓她吃蘋果,阮虹給她拿過來兩個,她便去洗了蘋果,和外婆說了一聲,便出去了。和奇哥一人一個蘋果。問他:
「你有沒有吃晚飯。」他起先說:
「沒有。」接着又說:
「要我吃兩餐嗎?」她說:
「我希望你吃得越多越好。」
到了老鷹山的腳下,停好自行車,便上去了。他說:
「我真的有兩年沒有來爬老鷹山了。」她說:
「我也有好幾個月沒有爬山了。」沿着台階上去,她說:
「再不來爬山,馬上沒有東西好看了。」他問:
「為什麼?」她說:
「秋天來了,葉子掉光了,還有什麼好看。」看那邊有買棒冰的地方,便買了吃,奇哥說:
「這點是等下帶你回廠的報酬。」她說:
「還說幹活不要報酬,這不又講報酬了。」他噎了一下,笑得開心。沿途有幾個人,大多是年輕一對對的。沿着小徑上去,有台階,彎彎曲曲,高低不平,她穿着一雙高跟皮鞋,走路磕磕碰碰。她說:
「我太緊張了,我的頭只看着地面,根本不能看兩邊的風景。」到了一處不平路,她們便自然地手拉着手,到了平面上,便又各自放開手。沿着半山腰的小路走着,奇哥說:
「好象越走越不對了,怎麼都好象是下山的路。」她說:
「不會錯的,這條路我走得多了。」再走上去,終於到了涼亭,休息一下,坐下談天。奇哥在說著方向,他講着城市裏的位置,當然她也爭論着,其實對於方向她是根本分辨不清,就是喜歡和他胡攪,讓他多講話。星星眨着眼睛,身邊是黑呼呼的樹木,她一點也不害怕,竟真得會和奇哥一起登山。看着城市的燈火,諸暨城顯得有點破舊,看不出什麼繁華。又在猜着是什麼時候,奇哥猜得很準時,八點四十五分。在涼亭里,她講述着喜歡野菊花的事:
「上學時總是一個人,路上有許多的野菊花陪伴我,一次摔了一跤,恰巧跌在野菊花邊。問十個人都會說野菊花是臭的,而我卻說是香的,反正我喜歡它。」他說:
「我家有一本書叫苦菜花。」她說:
「那我要看。」他說:
「噢,不知在什麼地方?」她纏着要看,他說:
「好呀,帶給你。」她本來站在欄杆旁,手碰到一個柔軟的東西,她嚇得忙跑到奇哥那兒,他過來一看是樹葉,笑罵她:
「小鬼頭。「她吐吐舌頭,只好獃在他的身邊。又開始胡扯。問他:
「一頭牛生了幾頭小牛。」他說:
「造謠。」她就是開心笑。他在說:
「我們村裏的有一個女孩子,眼睛給牛角尖頂瞎了,只好配了一隻羊眼。」她在問:
「後來呢?」他說:
「後來長大了,就嫁人了。」又在談論着什麼力氣,移動,總是開心笑。有三個人走過涼亭上去了,他問:
「你上不上去?」她說:
「當然上去,誰叫你輸掉的。」上去了沒幾步,她說:
「太晚了,不要上去了,我們還是下去吧。」他沒有異議,便下山了。不按原路下去,另找了一條路,這下可苦了,更加是一條不平的小路,兩旁是越發茂密的樹木,路窄且陡,她緊拉着奇哥的手,一步一步的下去,又是拐彎又是台階,有一種鑽地道的感覺,兩個人不能並肩走,只能一個人通過,她要走前面,可又不敢跨出去,只是緊緊拉着他的手,他的手很少有反應,只是拔弄着她的食指,此時的她有種感覺,他在乎她。他讓她走在後面,她站在那兒遲疑着,奇哥說:
「你先還是我先?」她撒嬌着說:
「你先吧。」他拉着她的手下去了。路越發不好走了,她說:
「是不是走錯了?」此時他很自信地說:
「不會錯的。」路道是沒錯,反正每一條小路都是通向山腳,怕什麼?她只顧走路,一隻手被他拉着,自以為很放心,誰知他卻用另一隻手攀住一條低垂的松樹枝條,枝葉毛茸茸的直往她的頭上拂過,她根本想都沒想,撲向奇哥抱住他的腰,他很是開心的笑,她趕緊鬆手,責怪他,他摟着她的腰,兩個人貼得很近,她卻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相反,當她抓着他的胳膊時發覺他好瘦好瘦,她產生一種恐怖。走出了那一段不熟悉的路,她們來到了另一個亭子的。她好奇用腳去丈量,他猜說:
「二十二步。」她數了一下,真是二十二,她驚奇地叫了起來,奇哥自以為是的說:
「我有特殊的功能。」她笑着說:
「你得了吧。」而後大家聊起寢室里的室友,他說:
「我和周新星去過樓英子的家好幾次,她有三個姐姐是知道的,卻不知道丁躍越的愛人是她的二姐。」她笑着說:
「還說很關心,這點都不知道的。」他很快就岔開話題,她便也不再多說什麼了。下山時,他們自然地手牽着手,談論着廠子裏的青年,他說:
「我對陳律楓沒什麼好印象,褚文軍很會拍馬屁。」她說:
「他們都挺不錯。」他想說又不說了,她纏着他,他說:
「知道少比知道得多好,所以我不想特別了解一個人。」她在心中想,那是還沒有真碰到一個人。
到了山腳下,她去買了兩聽健力寶,再坐上一會兒,快九點了,還有人陸續上來,夜色作夜幕,都顯得很是親熱,當然有點放肆,奇哥只拉着她的手,很是正常的交往。又講起讀書時的情景,又講起摸獎,他說:
「我後悔過,但覺得沒用。」她說:
「可能爬上去好。」他說:
「爬上去到底有多好?」她說:
「其實也沒什麼好,如果我也這麼想,我也不會接觸你了。「他沉默了,不再講話,她覺得他沉默時有一種冷俊。便輕聲說:
「不要發獃,我們下去吧。」路上碰到了童斤良,一群人嘻嘻哈哈的,打了招呼便各自走了。騎車回廠了,在路上又講起打賭的事,他說:
「以後我也要贏。」到了廠子,又是陌路,洗洗睡了,可睡不着了,很早就醒過來了。
第二天上班,沒有看見奇哥,唉,真算服了他。去統計數字時,到奇哥那兒,發現他憔悴了許多,一臉的不悅,問他:
「怎麼啦?是不是昨天爬山吃力啦?」他瞪着臉說:
「誰說的?誰去爬山?」她心中才不去奇怪,怪男孩總是這樣。他問:
「你今天回家嗎?」她說:
「嗯,回家一趟。」他說:
「自行車修好了?」
「嗯。總要修好的,沒修好怎麼去呀?」他說:
「走着去呀。」她說:
「回去的時候沒有關係,那明天怎麼辦?」
「要你哥哥車子送回廠。」
「沒那麼好。」
「以前常聽你說哥哥好,現在怎麼不好啦?」
「他太忙了,我還以為你會說明天的事管它呢。」他說:
「噢,對對,明天的事管他呢。」她當即反駁說:
「算了算了,我又沒問,你反而問了。」她很快就離開了,怕再呆下去,又會說上很多的話的,又會胡言亂語,況且她感覺奇哥的神色不太對頭,今天他不開心。
晚上回家,媽媽和哥哥在吃晚飯,她便也直接去吃了,竟然沒有想到洗手洗臉的。媽說:
「臉盆不要去洗,你哥哥得了紅眼病,他的毛巾你不要去碰。」她有點害怕,洗臉只是摸摸,也不擦乾淨,便吃飯了。一碗白切肉,一碗糖醋醬肉,一碗青菜,一碗肉炒海帶。她只盛了一點點飯,哥哥叫她:
「去盛多點,不是有嗎?」而她一看只有那麼一點點,也沒有全盛完。哥哥把肉挾給她:
「多吃點。」哥哥總是關心她,尤其是爸去外面的時候。記得那一年爸生病溫州看病,暑假時她打工賺學費,哥哥和夥伴約好看電影,他常帶着他去。這些事對她印象很深,哥哥看似兇巴巴,其實心地是很好,雖然從不很主動表現出來,但真得是很好。
吃過晚飯,哥哥帶上手電筒,穿上全筒靴,背上鐵鍬,去灌田水了。有爸的信來,她看了很悲哀,爸怕他姐,姑姑總是不問青紅皂白地要責罵,再加上爸爸生性很是謹慎,姑姑家的五千元錢還沒有還過去,哥的車子有部分是借來的。去給姑姑家做活,爸爸就有一種寄人籬下的感覺,肯定壓力很大。唉,爸爸年紀大了,他寫的字,不再是風風虎虎,也不在是敢說敢做。他的眼睛花了,沒有配老花眼鏡,他的字顯得有點混亂。唉,讓爸別去外面了,她年輕,吃點苦,受點累,長長知識也是心甘的。
在等哥哥回來的這段時間,她去堂姐家坐了一個小時,和堂姐的媽講講話。農村裏的婦女總是那麼隨便,穿着短褲和背心,天氣也實在是熱,在洗着碗,她覺得有點噁心,仍裝作很高興交談着,講着堂姐的事,也講着她的事。伯母說:
「小飛的要求太低了,墨城塢的那一個小夥子多少會講,碰到正經事就不來事了,後來女兒肚子有了孩子后,我們催得很緊,而他們卻拖延,後來女兒也鐵了心,打了孩子不要了。我就說,只要你有決心,媽支持你。肚子裏有孩子,現在也不是一件醜事,也並不是只有你一個懷了孩子。後來女兒的夥伴來做介紹,給他哥哥作介紹,沒幾個月工夫,便嫁過去了。」她覺得她們好簡單,好象年齡到了,一定要有家似的。伯母對木子李說:
「你也二十三歲了,該找朋友了,人品一定要好。」她說出心中的迷惑:
「瘦點好嗎?」伯母說:
「最好強壯點,但只要有勁,瘦點也沒關係的。一要人品好,二要有房子,三要父母有靠山。」她在心中想,哪裏有這麼好呀,快九點鐘了,便告辭了。哥哥也回來了,洗澡后兩個人聊着天。她說
「昨天晚上和周春奇去爬山,一共遊了二個半小時。」哥哥問:
「就你們兩個人?」她說:
「嗯,本來還有一個,有事走了。」哥哥說:
「獨七獨八,這種人會好的,你啊五啊六的,這種人會好的,太瘦了。」她的心消沉下去了。她剛接觸奇哥時,她總是向哥哥說對方太瘦太瘦了,哥哥的腦中有這個印象,所以他不支持。可她認定他,不再去挑剔,讓她們彼此試着接觸,婚姻是終生大事,她不想一生都有負擔。
第二天上班後去在辦公室打電話,拔通電話的那一端,傳來一聲渾厚的聲音:
「喂。」她一聽是木堅的聲音,馬上說:
「堅,我爸在嗎?」
「在的。」
「叫他接電話。」很快爸爸就來接電話了,她問:
「爸爸你現在忙嗎?」
「不忙,在這兒記記賬。」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媽媽有點性急了,田裏的水要幹了,人家都在打藥水,天冷了你衣服也要拿了。」爸爸說:
「我可能走不出,業務剛剛上手就回去,你姑是怎麼樣的人,你是知道的,信上不是寫得挺分明的。」她說:
「爸爸,哥哥不太懂,況且他開車回來已很累了,昨天灌田水,一直到九點鐘,媽媽白天去了兩趟累壞了,我對媽說不要去管了。」她講話的聲音忽高忽低,覺得也真是孩子氣。她說:
「那依你好了,真的沒時間那也就算了,我會叫媽再去想辦法。」掛了電話。應小水白天也在說:
「前天出去的一個男孩是好的,年紀有這點了,也不小了,談一個好啦。」她便對應小水說:
「你近日春風得意,有一個人喜歡着,是幸福。」他便說:
「我的地方差,沒有房子。」她說:
「地方差,又不是嫁地方,是嫁你這個人。」他說:
「最明顯是我幾次邀請你,你都不肯去。」她說:
「不是這麼一回事,其實那幾天都算不好時間。」真的有那麼一點虛榮,那個地方是太山裏面了。她便問:
「你怎麼知道前天我們出去?」他說:
「怎麼不知道,相處這麼多年,總歸是好朋友。」她還要解釋說:
「可那是不可能的。愛和被愛同樣都是負擔,做人只要過得去就可以,又何必要苦苦追尋愛和被愛呢,怪也怪人家七八年的交往培養不起感情,而僅僅有一面之交便難以忘懷。」他便說:
「是李奇火吧?」她說:
「是的。」他說:
「本來我也不想點破,但既然你已說開了頭,便也講出來好了,如果你們沒有心思,不知道你們是哪一個有情,不可能那麼頻繁地通信。」她說:
「我從來沒有動過念頭。」真的,剛接到信的那天,恰巧和沈哥一起回家,兩年的陰影一直是沈哥給的,別人她一點也沒有注意,他們走不進她的心門,後來在那段沒有影子的日子裏,她也不想讓別人走進來,也根本沒有考慮。再後來和奇哥他們在一起,便又有一個影子左右了她。這段時間她很心煩,情緒時高時低的,她覺得活着很累,她想放棄,可就是放棄不了,她折磨着自己人,可依然是很瘋狂。哥哥勸她冷靜點,可她就是無法冷靜,一方面她想接觸,可另一方面卻又想放棄。剛剛維護起來的自尊心和自信,僅僅在幾秒鐘全給她否決掉了,奇哥不再有什麼笑音,他很是佛性,他會把一切都推到她身上去,自從他輸給她后,硬着頭皮陪她爬山,他便不再高興,他又憂鬱了。他車床撞壞了后架,換了一台又打了齒輪,可一切已造成了,無法挽回了,反正隨他怎麼看。她的心又冷了。看到他在躲避,她心中冷笑,如果他討厭,可以對她說,躲躲閃閃的能解決什麼問題,真好笑。別人的傳聞會影響他的事情,形象不再高大,他太畏縮了,過去已成夢,可她卻費心了,還無法從夢中醒來的。她不知道她何時才能解脫,也許直到他成家后,也許一直是陰影,也許已沒有也許。他深思的樣子讓她心醉,但更多的是心酸,那種感覺她無法透徹,好象是飄渺的聲音,她能聽見,但卻是抓不住,就象水和油一樣,不能融合,她走不進那個內心世界,永遠不能融洽似的,那種深思的眼神,能讓她放棄一切,並且心甘情願地往陷井裏跳的。
藉著去機房的名頭,她走到奇哥的車床邊。他一臉的嚴肅,她才不管他呢,照例大聲講話:
「上次有沒有嚇一跳?」他說:
「我着實嚇了一跳。」他臉色開朗起來了說:
「起先以為是紹興的一個夥伴,楊樹鋼說是一個大姑娘,我以為是我姐。」她說:
「咱扯平了,你嚇了一跳,我也聽了一頓罵,我是要佔便宜,想做一回姐。我打電話給我爸,說起這件事,說要嚇嚇一個人,爸爸聽了開心笑了,問有沒有接,我說接了。」他的臉色紅了,很快就趨於平靜了說:
「我早已忘記了,真得以為是我姐,原來是小妹,起先一聲喂聽不出來,後來問是周春雷?馬上聽出是你的聲音,如果是姐不會用這種口氣說的。」她有點失望,人家想聽聽他的聲音,他卻說早已忘記。她上次打了電話到機修組,找周春奇,她老早就對自己說算了算了,可心總是有點期望,看樣子任憑她怎樣,她總是無法走進他的內心。
在上班的時候,郭水和來請假,說:
「陳律楓要訂婚了,想調班。」這個陳律楓前段時間還請她看電影,下班時還來等她,她還在避開他,這麼快就談好了。師傅不在,楊曉月進來了,大家談起各自的朋友,楊曉月說:
「木子李,你早已談好了,是周春奇。」她心中暗自好笑,郭水和說:
「我也早已所聞,鑽床組新來的幾個常在說二十三歲有幾個女的,說起你還沒有,他們說你早已談好了。」她說:
「是什麼時候聽說的?」他說:
「五月份之前聽說了一次。」楊曉明說:
「周新星是大媒,別人問他們在談,他說不是他,他是中間人。」她的臉在發燒,她感到她的心在痙攣起來,所有的所作所為,是多麼地讓她期待和煎熬,而現在聽到這個消息,反而覺得很是骯髒。本來很是開心,可這麼一講,相處一年無法探知他的內心,那她又何必苦苦地追尋呢。她的情緒很低落,自己精心設制從奇哥那兒討來個討厭,藉此折磨自己,好讓她忘了他,可她無法忘記,真的,猶如忘記他不如忘記她自己,她實在不想想他,可一不小心就又想起。
一下班休息躺會兒,還是振作起來,可奇哥的陰影一直伴隨着她,她無法忘記。強打精神讓自己起床洗澡,再去洗衣服,然後去機房。機房裏只有郭珞琳一個,她給爸爸打了電話,接電話的就是爸爸,她問:
「爸爸,你在幹什麼?」他說:
「我在喝茶,邊看看白天記的賬。」她問:
「你有沒有向姑姑講過你什麼時候來?」他說:
「講過了,十二、三號左右會回來,也有可能回不來,那個時候田裏怎麼辦?」她說:
「那就叫夥伴幫忙了。」爸爸說:
「算了,如果老闆不允許,硬請假會開除的。你知道現在賺錢有多吃力,現在在自己親姐姐這兒賺錢也都這麼吃力,可想而知在無親無故那兒賺錢的吃力。」她問:
「你寫來的信是你自己寫的嗎,怎麼會這麼差的字?」他說:
「剛來幾天,成千上萬的零件,要記牢心煩的厲害,頭昏的要命,英文二十六個字母,又不認識,一切從頭開始,現在好記多了。回家最多只住一個晚上,你姑姑的意思是常在店裏。」她問:
「十月一號,我想去你那兒,帶夥伴來。」爸爸說:
「不要來,你姑姑挺討厭的,她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況且住宿也成問題。」她說:
「那也算了,反正我會和夥伴一起去別的地方。那你下班后幹什麼?」爸說:
「喝喝茶,看看書,有一次白天看書給你姑姑看到了,罵得要死,說下次看到要滾蛋,下班后看書不管,現在下班后書也不願看了,你姑姑多少下作,杭州這兒有的是米,她要我這次回家給她帶些去,又要我去江早討錢,這個人多少貪心,錢越多的人越貪心,臉也不要的,常常罵人,有時我不響,她越罵越厲害,罵得你狗頭噴血,有時氣得要命也回對幾句,她便不響了,你不響,她又起勁的罵。現在我在忍,真得忍不住的時候,我也要發作,真得難道沒地方去,在這兒討口飯吃。」她說:
「爸爸,如果實在吃不消,那也就算了,我們寧願吃得苦一點,你想得太多,又要象上次起屋一樣。」爸爸說:
「是啊,可一想這兒也合算的。」姑夫在江早的,和爸的關係還不錯的。她多麼想向爸爸吐吐心中的不快,講講奇哥的事,講講自己的矛盾,講講她們的不和,常常要鬧翻,可一想爸爸煩得厲害,再加上她的不快,爸爸會更煩得厲害,算了算了,但願爸爸開心點,少些心事,還是自己多受點苦。可她總是隨便講話,奇哥總是深藏不露,她知道他也有影子,也許會永遠珍藏她,可她認為並不計較他的過去,她只希望她們都能珍惜現在擁有的。她也希望她們都有一片各自的天空,有一定的距離,象地球吸引力一樣,永遠都心心相印。她不希望過份的親密,也不希望過份的在乎,那都是虛情假意。她只希望他們都能實實在在的真心真意的過一生。
這天去車間統計,到奇哥的車床,他瞪着個臉,心先自冷了一半,欠他多還他少的樣子,她起先總不敢看他的眼睛,怕看到一臉的不悅,顧自計算着數字。他說:
「不知道你在算什麼,我來幫你算好。」她說:
「叫你們把數字算好,你們總是東丟一根西丟一根的。」她隨手從他工具箱上拿一根,扔到車床說:
「你們把工件放到車床上,要罰款了。」他說:
「誰要罰款。」他隨手把它扔到廢品箱裏。她說:
「你還沒罰昏頭。」他笑了,她發覺他的臉又紅起來了,他說:
「是你緣故,誰叫你來找我。」她有點委屈說:
「我早就知道你會推到我身上。」他越發開心了說:
「這幾天我運氣不好,那天要回家,車床擦得乾淨點,結果撞壞了車尾,罰款30元,換了一台車床又打掉齒輪,剩下還有五十多幾根。那天回家,又走了八里路,路上堵車一個半小時。」她說:
「車床是危險的,我爸爸常在講不要去車床那兒,出了事情會推到頭上的,就象現在,推到我頭來。」他笑說:
「是你自己討的呀。其實這點小事,本來不叫老楊知道,我同詹小木講好了,後來不知怎麼罰了三拾元錢。」她說:
「你不是有愛好,去發展呀。」他說:
「要靠機遇的。寢室里有許多人多少忙,忙什麼,家裏又不忙。」她說:
「我真想說,你是晚上幹活,白天可以去看書,其實去拼博也不一定成功,但畢竟拼博過,你是不是認為糊里糊途過一世。」他起先沉默,後來說:
「那麼多人不是一樣。」她說:
「如果你認為你也糊里糊途過下去算了,那我以後不會再勸你多看書。」他笑了,她卻有點氣憤,差一點要說「那我們的關係到此為止,不再認你做哥。」便轉而一想,同相處在一個廠里,沒有必要處理的這麼尷尬,況且她們兩個本來都是形如陌生,都沒有必要為對方做什麼。她還勸他:
「你去經商,你有經商天賦。」他說:
「我想了三個晚上,不知該走哪條路,到現在還沒有想好。」她說:
「那還沒到時候,想的時候想得全面一點,做了就不要後悔和猶豫。」她好自私,竟然想去干涉奇哥的生活,竟然想去替他考慮,她的精力會這麼多?她引起了他的反感,讓她靜一個星期,究竟該走那條路,但她真得不能忘記他,忘記他不如忘記自己。但又有什麼資格去說他呢。在那麼多的人中看奇哥,不再去注視他的眼睛,只看他一眼,就是開心也就算了。她走了,聽不清他在講些什麼,不過,她道發現和她交談時帶着溫柔了,沒有那麼冷冰冰了。不管奇哥在不在乎,他的心地總歸是好的,他不會捉弄人,也不會玩弄感情,那一次去遊玩,也沒有什麼出格的事,他是一個恪守自己信念的人。她的情緒永遠都是矛盾,總在猜忌着奇哥的情緒,沒有膽量和自信,談不上什麼魅力的所在。
下班后吃完飯便騎車去車站,沒有看到哥哥的車子,買了一筒月餅,便騎回車去外婆家,許久沒有去了,轉了一圈便回廠。去機房給爸爸打了個電話,爸爸說:
「姑姑罵人,星期一不能回去。要過幾天會回去的。」唉,吃人家的飯是難的呀,很早便睡了,可她睡不着,滿腦子想的是影子,她覺得實在無法忘記他,總回想起上次去爬山,無拘無束的相處。
第二天上班叫褚文軍幫忙,她總說:
「很累,沒有力氣。」他開玩笑說:
「你本來力氣很大,昨天晚上力氣給睡掉了。」她有一種想揮手打他一巴掌的衝動,馬上釋然,沒有這種必要,當然臉孔就放下來,他連忙說:
「我是開玩笑的,如果女朋友待我這麼好,我要佔便宜的。」她說:
「他不是你,我也不是你女朋友。」其實他風言風語,她和奇哥的關係很是純潔,她才不怕別人呢。他說:
「你本來可以打10分,現在只可以打9.5分了。」他好象挺渴望那一回事,可又沒有膽量,笑話,讓他評價有屁用,他對她好,她也對他好,這不是挺公平合理。他說:
「我絕望了。」她說:
「是你把人推到別人面前。那個人真得這麼好,我要去接觸。」他說:
「你們已同居了?」她罵他神經病。剛在談論着,奇哥進來了說:
「你的啤酒箱呢?」她說:
「在外婆家,你又不認識的,上次要你去你不去。」他說:
「上次是晚上呀。」褚文軍說:
「你們講暗語,我聽不懂。」她便找師傅請假一會,去外婆家。奇哥說:
「那我在廠門口等你,你還說在廠里,怎麼到外婆家了?」她說:
「你聽錯了,我才沒這麼傻,這麼多路來回重複。」他說:
「那豈不是放到□□會合算。」他說:
「合算什麼,那天我又沒有帶票子。你也不用腦子想想看,這麼笨,本來叫哥哥開到廠門口,結果他放到外婆家了。」他笑了。她說:
「你要外面等我,我會出來的。」他說:
「你請了半個小時假?」她說:
「不關你事。」他又問:
「你帶了票?」她故意說:
「哎喲我忘了。」他一臉的吃驚,她顧自騎着車說:
「算了,你教我的常騙人。」他說:
「那也沒關係,反正東西也不是我的。」她說:
「是啊,你說過你會幫忙的,我忘了一次,第二次仍就要你幫忙。」到了外婆家,人不在,便把啤酒箱拿出來,在找繩子,他說:
「不用拿繩子。」她說:
「不行,我擔心。」他說:
「很麻煩的。」她一聽便說:
「摔倒了,反正又不是我的事,依你好了。」便去大舅家說一聲,回廠了。唉,見面就有爭論,為什麼不能心平氣和地相處呢。一天沒有說話,若不是退啤酒箱,她以為不會有和好的一天了。他回來了,竟然瞪着個臉,把退回啤酒箱的錢扔到桌子上,她剛好在記賬,他不發一言,她也沒有說話。有王超培他們來領清洗劑,師傅也在,還有奇哥,趙海軍,魏建東都在,她竟是隨口說:
「把水打來再給你們倒清洗劑。」他們說:
「又不會貪污的。」
「別人都這樣,你們為什麼要例外?」她眼光的餘角看見奇哥的眼神挺冷漠,心中嘆了一口氣,算了,又何必執着呢。可她也太任性,常常不加掩飾地亂指責,奇哥以為她好難指使。
下班后,郭珞琳去買雞蛋,她們自己動手燒飯吃,蛋炒飯,飯後,姜國來叫看電影,於是一行人一起去看電影,樓英子,姜國,木子李和郭珞琳,四個人騎車去看電影。到了那兒時間還早,便去影視廳看鐳射電影,她總發覺自己變得很虛榮,總用半土不洋的普通話講,大家都是本地人,用不着這們。可在她的空間裏,在她的時間裏,無時都有影子的存在,總回想那種心悸感,那種冷漠,那種專註,無法讓她平靜。唉,不要想了,讓那個名字成為過
去,不要提那個名字,就當兩個形如陌生吧。
這天郭珞琳回家了。一個早上醒來,門外傳來開鎖聲,郭珞琳已從家裏回來了說:
「木子,你還不起床,已有6點10分了。」便匆忙洗刷一下,不吃早飯去上班了。胃有點痛,對就應小水說:
「肚子餓。」便和應小水偷偷去他的寢室,他燒麵條,她坐在床沿上看他忙東忙西。心中有點悲哀自己,她總是不讓別人走進自己的心門,也無法走進別人的心門,換了奇哥,他會對她這麼好嗎?麵條好了,應小水問:
「味道怎麼樣?」她說:
「馬馬虎虎。」如果換了奇哥,她會這樣無動於衷嗎?應小水已擁有了那一份充實,他的眼睛不再有那份柔情,她們真得成為好朋友了,不雜帶一點私念。而她呢,走在徨恐中,自己的性格子琢磨不透,奇哥的脾氣陰陰晴晴。她總是折磨自己,所有的事都悶在心中,心又在壓抑。應小水拿來了山裏的特產藤里,她一下子吃了三個,師傅吃了一個,張玉虹,周春奇也在,她發現奇哥越憔悴了,唉,也許是有緣無份了。她在心中想剛在吃着東西的時候,奇哥也在,如果不去和周新星說一聲,他會想他們有東西吃的時候她會吵着,而她在吃東西時哼也不哼一聲。便拿定主意去那兒,其實她在心中想,奇哥和周新星會在一起的。她想叫周新星嚇一跳,伸出手結果他轉過身來,她說:
「原來你知道我在後面?」奇哥倒是笑了。她說:
「應小水那兒有好吃的東西,我們一起去吃。」周新星說:
「好呀,那走吧。」她本想說「奇哥,你要不要?」可又不說了。周新星說:
「好,要講就講吧,我讓你們,故意叫我走掉,你們有話講吧。」一副調侃的樣子,她當即辯解:
「我從來不管什麼,要說就說。」一起和他走了。唉,她總是膽小的,受夠了。
有鍾雨來叫看電影,她已看過了,便不去了,在等楊易平的時候,和鍾雨聊天,她總是那麼雄心勃勃,而她早已頹唐,安於現狀。鍾雨說:
「我打算去讀書,讀財會院。」而她一般的平民思想,她說:
「我的父母沒有用,一切靠自己,象別人父母有權有勢,給自己的兒女按排的很好。」而她總是抱怨環境,讓自己悶死,接觸的人都是平民的意識,也希望自己去讀書,可總是靜靜地呆在一個地方,沒有讓自己主動去打聽,總認為靜靜地這兒,機會會來臨似的。鍾雨說:
「人是環境逼出來的,有什麼好抱怨的。」又問起各自的感情方面事情。鍾雨說:
「我順其自然,不刻意去求什麼。」又問起木子的事,木子說:
「早着呢。」其實她和奇哥相處很累,筋疲力盡,挺希望有一個地方能靠航,現在依然在風中飄打着,象一隻無依無靠的小鳥。他們去看電影了,她和樓英子說著話,樓英子出門看電視了,她躺在床上,覺得看書有點浪費了,不是專業書,也就是一些閑書,腳趾頭很癢,便用力抓,什麼東西都阻攔不了,那種特別有味,抓破了也不管了,很快就會抓破皮,於是就要痛了,唉,早知這樣還是忍住別去抓,睡覺吧。
第二天剛剛在心中對自己說別去理睬奇哥,而她卻馬上和別人打得火熱,還會問奇哥的師傅是誰?叫什麼名字?周新星拿來一個蘋果,她削皮,一人一半,她就是顯得饞的樣子,好象從沒有吃過蘋果似的。吃過中飯,周新星來倒開水,趁機對木子李說:
「奇哥的師傅叫周強,我向他說,你要去送月餅,問叫什麼名字,他說,叫什麼名字,管他什麼事。」他又說:
「你們去送月餅的時候可別忘了帶我。」她心中暗笑,雖則生奇哥的氣,但他至少告訴她,也就還有點哥的樣子,冷冷的又不欠他什麼,她又何必要把自己弔死在一顆樹上呢。說過別去睬他,既然那麼冷漠,那就算了,苦苦地執着得到了又有什麼用呢,還是讓她們成為朋友,好朋友,好哥哥,這就夠了,不要再寫提他的名字了。
她發現自己有點搞七捻三,真是的。在記賬時猛然醒悟到自己有點傻,明明是想讓奇哥知道的事,卻講給了魏建東聽,關魏建東什麼事。明明看見張玉虹和奇哥進來,有點生自己的氣。師傅他們在講買葡萄五斤少了三斤,買肉也少斤量,奇哥也有一搭沒一搭說話,和師傅他們開心的笑着,但她太多的時候瞪着臉,她心中的意願是想多呆一會兒,可她的行動卻讓她故意走了出去。她有點壓抑,反正奇哥不會在乎她的,她又何必那麼在乎呢。
下班的時候,她便去外婆家,放了自行車到家裏去。在車上,她唱着歌,依然揮不去那個影子,多少個白天,多少個黑夜,她無法抹掉。天越來越黑了,望着外面的月色,覺得心有點痛起來,奇哥知道她在想他嗎,到了家,爸爸已到了。爸說:
「還以為你不來呢?」她說:
「怎麼會不來,我說過要回家的呀。」哥哥也到家了,媽在燒菜,燒「路路通」,其實就是藕。等菜好了,便一起吃飯了。三碗鴨肉,一碗藕,一碗海帶燒肉,爸爸心情很好,講着杭州工作的見聞,爸爸很少去外面,這次去,說:
「要買皮鞋。」媽媽說:
「那還要買西。」一家人就有說有笑的談論着,爸爸的頭部在杭州給電風扇的葉子給碰了一下,他說:
「去醫院繞了五針,痛得要命,給大姐說了幾聲,還說「這麼大的年紀,一點也不當心的。」她也第一次發現,原來她討厭吵吵鬧鬧,發現哥哥變了許多,臉上滿是青春痘,雙眼凹下去,人也瘦多了,還發現哥哥的情緒低落了許多,變得不愛多講話。她也沒有向哥哥問起什麼,
後來和爸爸一起去鄰居家,他們是做皮鞋的,有讀高中時的學姐王小曼也在,便坐下來聊天,談起工作,談起個人問題。王小曼說:
「我在蘭州干二份工作,比較辛苦,想來南方掙大錢。」問起她的廠子,木子李說:
「效益還可以,就是時間長,工作辛苦不自由。」王小曼說:
「我二十六歲了,對象也沒有過,你們可以找,反正是農民,只要有錢,範圍廣。我要挑長相,個頭,學歷和地位,別人給我介紹很多,可總覺得不合配。」木子李問:
「前幾年幹什麼?」王小曼說:
「幹事業。」木子李在心中說「真好笑,她就是高級,而我就是低級,她找對象要東挑西挑,而我們這種人隨便哪一個都好,真奶奶的,靠戶口有個屁用。」她覺得自己一下子變得索然無味了,便加入爸爸的談話行列,過不了多久,她們便告辭了。
到了家,媽媽給爸爸整理衣物,媽媽看着爸爸頭上的傷口,心中很是酸痛,多少危險。木子李看着他們,覺得幾十年的生活磨歷,媽媽變得蒼老許多,爸爸也同樣顯老了,在媽媽心中,爸爸是最重要的。爸爸就是媽媽的一切,而男人總是大大咧咧的。睡下后,她覺得悶,便和媽媽講話,講起自己的男友一定是哥哥型的,講起應小水找了女友,講前幾天在應小水的寢室燒麵條,媽罵她:
「不要對七對八,有了女朋友要吃醋的。」講應小水人品好,性格好,可就是無法走進來。(相處這麼多年,如果有緣,別人沒有機會插進來的,現在他有了女友,她還是光身一個人,不後悔自己的選擇。)講了奇哥幫她退啤酒瓶,他還說「叫你哥哥去退瓶」她說「你自己說的不準抵賴」他便也沒有辦法。也在講有一次對他說「要振作。」他常常打紅星,他還說「別人不也是這樣。」她說「如果是你甘心這樣過一輩子,那以後也不會勸你了。要你多看看書,多學一點」他笑了,氣得她不要和他講一句。媽說「
「會有這種名字叫奇哥的?」
「不是,我們是這樣叫他的。」媽說:
「介會對,東一個哥哥西一個哥哥,印象不好。」她不禁有點吃驚,她說:「我希望我的男友比我大七八歲。」媽說:
「同年很好的呀。」她不想說話了,便睡了。其實她知道她媽媽想說什麼,她以為那個男夥伴不錯,如果媽看見了肯定會不同意,她還不想帶奇哥回家。
第二天乘車回廠,洗頭上班。對周新星說:
「有沒有吃早飯呀?」他說:
「吃過了,怎麼會這麼問?」她說:
「因為你要我吃蘋果過,我有早飯雞蛋呀。」其實她的目的並不在於他,在於奇哥,挺希望從他口中得知奇的近況,快一個星期了,沒有和奇哥講過話。是啊,她這個人是有點搞七捻三,自以為大光要顧牢,和別人吵鬧要注意分寸,但在別人的眼裏就不一樣,奇哥和別的女孩在一起,和她們打得火熱,她也是不好受。好了,以後還是封閉自我,不要太活潑和太熱情,在奇哥沒有女友前她會小心翼翼的。不相見不相語固然難受,但熬過那一段心痛心酸的感覺,會覺得自己又會升華到一種境界,會覺得苦苦地追尋着一個不存在的影子,又有什麼用呢,況且在這種無聊的無止境的思念中,所有的鬥志在磨滅。
這天同寢室的室友們都回家了,她吃過晚飯便睡在床上,過後覺得不能這樣下去,便起床去外婆家,在二舅家獃著看着電話機,有一種衝動,便拔了一個電話到廠里,叫周春奇接電話,他接了,她說:
「我很閑氣。」他說:
「你在哪兒。」她說:
「我在這兒,你為什麼不講話。」他說:
「我在門衛里,有很多人。」她便擱了電話,和二舅媽一起去逛街,很遲了才一個人回廠。不要去理會奇哥,總是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唉,算了,受夠了,和他相處,她變得有點不相信自己了。他總那樣孤傲,那樣冷峻,可恰恰這一點,是那麼有力的吸引着她,無法將其從生命中抹去,如果有緣,為何心事總虛化,如果無緣,那麼多男孩中可偏偏他最讓她心動,試過很多辦法,無法將其忘記,連自己活着都是糊裏糊塗的,她的頭都有點痛,有時她就是覺得好傻。在這一年中,有幾天她是很自信地活着,受其影響,她覺得自己也消沉了許多,奇哥的在乎讓她心痛心醉,算了,不要再提她的名字,讓她一個人靜靜。她明白,握在手中的幸福並不是徒勞等來的,連她自己都感到迷惑,可她就是庸人自擾,看到他的字,站不住的樣子,沒有力氣,碰到他的胳膊,瘦得可怕,再加上摸不透他的心,陰陰晴晴,她狂熱,無法忘了他。她不計較過去他有過影子,每個人都有愛和被愛的權利,可此時的她好象經歷了一聲劫難,心如死灰,不再苦苦守候和追尋,一切隨緣而定。她也恨不起他來,說明她沒有愛過,那她就撒開不交往,可又何必為自己的行為而耿耿於懷呢,她不想去愛,而是想一個人倍受孤寡和煎熬。他是在生命中出現了,就象一顆流星一閃而過,卻無法碰撞也無法點燃心靈之火,有緣無份。
制訂的6天計劃,在倍受折磨中終於讓她自信地挺過來了,雖然這中間有許多方面小波折,有過衝動,但能讓她遵守是她最大的心愿。她在無意中總是扮演一個孩童的角色,其實她的期望不只是在奇哥心中小妹妹的形象,她不要他象關心小妹妹一樣關心她,她只要他能在乎她就夠了,可他在行動中表現出來讓她受夠了,順其自然就行了。好不容易等到奇哥上白班,誰知他那麼冷談,況且又到二樓去上班,她象一隻泄了氣的皮球,一下子自信丟掉了,不,太不值得,為他而失去自信。既然他那麼愛臉紅,要她不去睬他,也真不好受。下班后,又在徒勞的等待,明知是無結果,可好象自己甘心受騙似的。仔細想想他能給她什麼,給她無望的等待,給她深深地自責,給她心痛和心酸,腦中有個聲音在叫喚,別接觸了,別接觸了。昏沉沉的頭腦中有點清醒過來,起來后又睡下去,可哪裏還睡得着,說真的,她有點懼怕黑夜的來臨,總是睡不着,白天又不甘心去找他,只好悶在心中。沒有賬子,蚊子也欺侮她,矇著頭睡,又熱得厲害,翻來翻去,哪裏睡得着,是的,一方面奇哥從沒有給過她承諾,另一方面她苦苦守候着一個影子,白白地浪費着精力,真想對他講「陪她去夥伴家,陪她去登山。」如果他不去,那就不要再接觸了,形如陌生人也何妨。不,大家都是朋友,為什麼樣要如此絕望呢,況且奇哥也自有道理,他也不是那種弄虛作假的男孩,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也沒有必要為她干這干那的。
早上九點半光景,她從車間走出來,看見一個男孩,站在那兒看着她笑,她起先沒有注意,以為是外加工的一個,及到走近了,原來是高中的同學李奇火,也是開心,便向師傅說了一聲,和同學去寢室坐一會。他說:
「我口渴要喝水。」她說:.
「那當然,我先洗一下手。」洗手后倒開水,削蘋果和他講着話,他說:
「木子李,你瘦多了。」她笑着說:
「你磨練了五年,人也不象了,還留了鬍鬚,年紀看着大起來了。」他很是自信地講着話:
「是覺得成熟許多了。去周國平那兒,門衛說沒有人,廠休。」她問:
「你這次怎麼來了?」他說:
「看看老同學,趁機有點事。家裏忙,要收粟子來不及,家裏還養着蠶,養着豬,比較忙。」他看上去就是有點自負。他還談論着手中的紋理,看相什麼。她笑說:
「不要和我講這些,我不相信這些的。」其實她是怕他看她的手,怕牽手。問起他的兩個妹妹,他說:
「一個馬上中專畢業了,一個馬上要考大學了,考上大學是沒有問題。」他很外向,也挺樂觀,講話也是嘰嘰喳喳,家庭也是溫馨的。她馬上想到奇哥的家,缺少溫馨,可她又不敢明說。後來楊易平也來了,在車間時也碰到了,他總是夸夸其談的,他做事肯定有心而無成的,奇哥總是沉默寡言,可他做事還是較執着。她跑到食堂那兒,想蒸飯,說是已放進去了,來不及再蒸了,於是跑到二樓奇哥那兒,看他手腳挺麻利的幹活,一本正經。她走到他身邊說:
「電爐燒飯要多少時間?」他說:
「半個小時夠了。」她說:
「那你去燒一下。」他說:
「你沒有蒸飯?」
「嗯。現在沒地方蒸飯了。」他說:
「那要我去燒?」
「對。」他便和她一起下樓了。恰巧碰見了廠長,她發現奇哥變得剛強起來,膽子也大起來,迎着廠長走過去,她趕緊溜掉去車間。
中飯鈴響了,奇哥走過來對木子李說:
「我忘了帶鑰匙。」她說:
「那你先去買菜,我在這兒等你。」他說:
「我不用買菜,讓人去帶了,拿一下就行。」他便去拿菜,她等他回來便一起去他的寢室。她說:
「你傻,怎麼忘了鑰匙?」本來給她鑰匙,可以先去他寢室,其實她沒有資格去說。飯好了,她洗了一隻盆去盛飯,問:
「是不是兩個人吃,你一個,我一個?」他說:
「是的,你先盛去好了。」她盛了一盆說:
「有高中同學來,飯來不及蒸,只好請你幫忙。」她盛好了飯,對奇哥說:
「謝謝。」他開心地學她的樣子說:
「謝謝。」她吐吐舌頭,回自己的寢室了。
到了寢室,室友們都到了,便介紹:
「這是我的室友,五個人,這是我的同學姓李名奇火。」大家笑,一塊吃飯,在吃飯時談着車間的事,氣氛也很融洽。李奇火很是自來熟,一點也不顯得陌生,時間差不多了,大家便都去上班了。要打鈴了,她才想起她的鑰匙隨手放在奇哥的寢室里了,他倒是已拿着鑰匙走過來了,她不好意思地說:
「我正找着呢。」他笑着說:
「想不到你也會忘記的。」她只得吐吐舌頭。打鈴后,和師傅說一聲,回寢室。李奇火說:
「你去上班好了,還有點事要去夥伴家,還要去城裏買書。」便送他出門。總不好意思不讓師傅知道,也沒有道理,便和師傅說起同學:
「這個同學複員回來,做水電安裝,現在到底年齡大了,不再象過去那樣無拘無束,有些尷尬。」師傅說:
「在社會上混幾年,不再是學校里那樣單純了。」她說:
「我們是同學,當時他在當兵,我們常通信,後來他複員了,便很少通信了,五年了,不在一起,覺得了解很少。」而事實上是她的心中已有人了,他已走不進去了。想到奇哥,如果認為他是她的幸福,又何必去放棄他呢,如果她不再迷惑,又何必苦苦等待呢,把話挑明了,不就是更好嗎,長痛不如短痛,感情這碼事,還是快刀斬亂麻好。想約他們去夥伴家,可她不敢說,真是傻瓜一個。她決定問是一件事,去不去是他們的事,她還想八月十五去爬山,她喜歡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