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怕傷了情分

慕里並沒有覺得多驚訝，這小野貓一早上都不安分，定會做出點什麼。

但是沒想到的是，她居然拉着自己一起離家出走，哈，是因為知道一個人走不了吧。

玄陌子站在門口，回頭看看慕里，推開箱子，沉沉的坐在玄關台階上，抱着腿，「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無聊，又可笑。」

慕里走過去，將箱子推的更遠，坐在她身邊，「不，我覺得你是吃飽了撐的。」

玄陌子瞪着他，「屁話，我從起床到現在還沒吃東西呢！」

片刻沉寂，慕里向後仰去，雙手撐着地毯，看着玄陌子無力的脊背，「不想出去走走嗎？」

玄陌子搖搖頭，捂着臉，「昨晚，那麼多人都看到了。」

慕里「呵」笑了一下，「還在介意這個啊，我還真不知道你也會有介意的事情。」

玄陌子伸出手指，無意識的在拖鞋上畫著圈，「我不介意。」

慕里直起身子，掏出煙，「是怕你的老師會介意？」

玄陌子的手指頓了一下，沒說話，繼續畫圈。

慕里將煙點燃，「他都說了不會介意了，你還擔心什麼呢？」

玄陌子還在畫圈，「那你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心話呢？」

慕里扭頭看看一直低着頭的她，「怎麼，你不信嗎？」

玄陌子專註的看着划動的指尖，「誰知道呢？也有可能是怕傷害我的自尊心，或者，顧及這麼多年的情面，不忍心說實話吧。」

舉起手指，指肚有些泛紅了，「我在他身邊長大，他知道我一直都喜歡着他，他也為我帶過戒指。可雖然他現在的身份是老師，也畢竟是個王子，怕說錯了話會有失形象，傷了情分。」

歪着腦袋看向慕里，「如果你說你不介意，我相信，因為，我們終究沒有太多交集，你若覺得丟了臉，大可一走了之，然後，老死不相往來。」

慕里很是詫異，她居然說出這樣一番話，完全不像是她會說出口的。

玄陌子搖晃着身體，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說給慕里聽的，「也許，一切都和我想像的不一樣。幻想總是很美好的。」

無力的撐着腦袋，看着緊閉的門，「我越來越覺得，其實，我什麼都沒有。爺爺怨恨我，哥哥遠離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越來越越冷漠，那個什麼破老公，整天都巴不得我早點死。」

頓了頓，「不過，他有的話還是很對的，比如，人心難測。」

千川靠着牆，聽着裏面的話語聲。

本來這房間的隔音還是不錯的，千川回來的時候，正打算按門鈴，便聽到門口的聲音。

沒辦法，玄關離門太近，玄陌子和慕里的話一字不落的溜進千川的耳朵。

慕里吐着煙，「你想多了，大家都很關心你的。」

玄陌子「呵」一聲凄冷的笑，「關心？只不過是看我受傷了，不關心一下也說不過去罷了。」

趴在腿上，雙目中漾着滿滿的落寞，「如果是真的關心我，為什麼在我最需要的時候鬆開我的手。」

慕里沒說話。

他是無話可說，總不能告訴玄陌子。

【是我強行帶你走。】

玄陌子突然跳起來，調皮的吐吐舌頭，「怎麼樣，有沒有被我說的話感動，哈！都是騙你的啦！」

掏出手機看看時間，「混賬老師，去了這麼久，怎麼還不回來。」

蹲到慕里身邊，捏着他的臉，「幹嘛，被我剛才的話影響了情緒嗎？」

慕里把煙塞到她嘴裏，「吸一口，只許一口。」

玄陌子看着他，照他說的做，淺淺的呵出，蹙眉，「不好，嗆人。」

慕里笑了，將煙叼回唇間。

這時門鈴響了，玄陌子起身向里走去，「你開門。」

千川進房，見玄陌子又窩回沙發，將袋子放在桌子上。

玄陌子撲上前，扯開袋子，不滿的嚷嚷着，「全是零食啊，不給我飯吃，真的想餓死我呀！」

千川看着衣櫃前的皮箱，「這是想收拾東西，還是想回自己房間。」

不待玄陌子開口，慕里搶先說，「哦，她是覺得帶來的衣服不好看，想等你回來，一起出去重新買。」

說完，暗道：女孩子都喜歡逛街的吧，也許，出去走走會好一點。

「哦？」千川坐到玄陌子身邊，「這樣嗎？」

玄陌子也無可辯駁，總不能承認自己想要離家出走的吧，只好說，「啊，本來是，若是你…」

「當然可以。」

她本來想說，「若是你有事，可以不用陪我」，沒想到千川一口答應。

她眯縫着雙眼，用餘光瞄着千川：這麼爽快，一定有詐。

質疑道，「你是老師，是出來帶隊的，可以這樣整天不務正業的嗎？會落下話柄的。」

千川卻笑了，「老師什麼的，只是個業餘的職業，好歹我也是個王子，就算不做這個老師，還有別的事做，何必拘泥這些。」

他頓了頓，挪動身體靠近玄陌子，一副無奈的樣子，「而且，我做老師，也是為了看着你這隻小野貓，免得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撒野，莫名其妙的玩消失，這也是我的良苦用心啊。」

「良苦用心？」玄陌子跳起來，戳着他的鼻子尖，大聲呵斥，「混賬千川，終於說出真相了啊！從小就不讓我叫你哥哥，只准叫老師，然後你還真的跑去做鋼琴老師，原來就為了這個！」

千川撩開眼前的碎發，眼角閃爍着狡黠，「我讓你叫我老師也沒錯吧，你一直跟着我學琴，不叫老師叫什麼？再說，你缺哥哥嗎？有阿落這個混蛋還不夠嗎？」

玄陌子雙手叉腰，鼓着嘴，「對，玄落是混蛋，你也好不到哪裏去！」

這…落大人是真真兒的…莫名躺槍啊！

千川張開手掌，伸到玄陌子面前，玄陌子不解，「做什麼？」

千川微笑着，「手給我。」

玄陌子猶猶豫豫的將手遞給他，「哎…」

千川拉她坐在自己前面，「我的手有沒有比你的手大？」

玄陌子舉起來，點點頭，「是。」

千川環住她，兩隻手將她的手裹住，「這樣，是不是就把你的手全部抓住了？」

玄陌子雖然還是不太明白，依然點點頭，「是。」

千川低頭，下巴抵住她肩頭，呵着軟軟的氣息，「就一直這樣不鬆開，好不好。」

「噗通」，玄陌子的心猛的跳了一下。

千川將她垂落的碎發撥到耳後，軟軟的呢喃着：

[你是一朵夜雲，在我夢幻中的天空浮泛。]

[我永遠用愛戀的渴想來描畫你。]

[你是我一個人的，我一個人的，]

[我無盡的夢幻中的居住者！]

（節選《泰戈爾詩集》）

這溫軟的聲音，聽得玄陌子的血液都緩慢了流淌，靠着千川的胸膛，接下去詠頌：

[你的雙腳被我心切望的熱光染得緋紅，]

[我的落日之歌的搜集者！]

[我的痛苦之酒使你的唇兒苦甜。]

[你是我一個人的，我一個人的，]

[我寂寥的夢幻中的居住者！]

千川抬起手臂，指尖劃過她眉梢，撫過她臉頰，貼着她唇。

[我用熱情的濃影染黑了你的眼睛；]

[我的凝視深處的崇魂！]

[我捉住了你，纏住了你，我愛，在我音樂的羅網裏。]

[你是我一個人的，我一個人的，]

[我永生的夢幻中的居住者！]

玄陌子扭頭望着他的眼，氳着濃濃的甜膩，「如果我一直這樣看着你，會不會把你鎖在我眼裏。」

千川低下頭，嘴角微揚，「不是早已鎖在你心裏了嗎？」

伸出手指，按在她心口，「這裏，那顆星星里。」

玄陌子的眼中不禁流露出失落，「可是，它沒有光芒了。」

「怎麼會。」千川握起她的手貼在心口，「在我這裏，我幫你保管，免得你拿去照亮了別人的眼。」

玄陌子嫌棄的聳着鼻子，「老師好奇怪，居然會說這麼噁心的話。」

一把勾住千川的脖子，不由分說的親上去，「可是，我喜歡。」

【嗯，我喜歡的你，不論說什麼做什麼，我都喜歡，呵，就讓我這樣融化在你掌心裏吧。】

千川扶着她的頭。

【只有天上的神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是如何的激烈。你是我的生命，我願意用血液澆灌你成長路上的鮮花，讓它們照映着你，一同絢爛。】

慕里無力的嘆氣，默默走到玄關，靜靜的吸着煙。

【唉，本來是應了落先生和迷生理事的囑託來盯着這兩個人，可是這…完全無視我的存在啊喂！】

可是，也是真的不想阻攔，這樣一副幸福模樣的阿陌，是從未見過的。

「咕嚕嚕…」

氣氛瞬間不對了，玄陌子打算不予理會。

「咕嚕嚕…」

啊！好煩呀！有完沒完了！

千川鬆開她，忍着笑，「好了，真的該去吃飯了，不然你真的打算和午飯一起吃嗎？」

玄陌子氣結的鼓着嘴。

【真討厭，煞風景！】

眼珠子俏皮的轉了一圈，扭頭看向千川，揚着聲調，「老師~」

千川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一邊，「做什麼？」.

玄陌子跳到他身邊，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你餓不餓？」

慕里見兩人終於準備出門了，起身走進房間，將玄陌子的皮箱推進去。

千川想了想，說，「還好。」

【這小野貓不知道又要耍什麼把戲，還是小心回答為妙。】

玄陌子似乎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餓就是餓，不餓就是不餓，「還好」算什麼答案。」

慕里看出千川的糾結，便開口，「餓又如何？」

玄陌子立刻指着自己，笑嘻嘻的說，「我這麼大個，餓了就吃我吧！」

千川沖慕里聳聳肩，一副「我就知道會是這個」的樣子，說，「不餓，是不是就不想出門了。」

玄陌子白了他一眼，「你聰明，這都被你猜到了。」

「不行。」千川不容辯駁的命令道，「趕緊換鞋穿外套，還要去演奏大廳。」

打開門，站在門口看着她。

玄陌子走到玄關處，探着腦袋向外張望。

千川靠着門框，「不用看了，除了保潔員工，學生都走光了。」

玄陌子從慕裏手中接過帽子，「又要去那破地方。」

按着腦子向外走去，還一邊碎碎念着，「有什麼好，就不該參加這個破比賽，現在好了，給自己挖坑，還要決賽，決毛線賽，嗯？」

手心一熱，千川握着她的手大步向前走，「好了，念個不停，這麼嘮叨，小心提前變成老太婆。」

慕里在後面大聲說，「我就不跟你們一起了啊，我自己出去玩了。」

玄陌子扭頭吐吐舌頭，「誰要管你啊！」

邁進電梯，按着帽子，抱怨着，「這破帽子總是掉，怎麼辦，是不是我頭太大扣不住。」

說著想要收回手，怎奈千川握的太實在，抬頭看着他，「還不鬆手。」

千川卻將她的手塞進口袋，「為什麼要鬆手，萬一你不小心又跑掉了怎麼辦，我可不想到處跑着去找你。」

痛心的嘆着氣，「爸爸年紀大了，怕追不上你了。」

玄陌子臉一沉，抬腳衝著他的腳面用力踩下去。

千川那柔軟的嘴唇癟成一條蜿蜒的曲線，忍住不吭聲。

「叮」門開了，等在外面的員工詫異的看着這兩個人。

一個滿臉通紅，面容兇殘（？），咬牙切齒的目露凶光（？）。

一個目光楚楚可憐夾雜着得意的笑意。

千川見門開，拽着玄陌子一瘸一拐的大步離去。

玄陌子「嘿嘿」笑着，「阿川啊，痛就說嘛，你不說，我以為你不痛啊。」

千川戳戳她眉心，「若是不痛，是不是打算再補一腳。」

玄陌子飄蕩着視線，「對啊對啊，你最聰明，我這點小心思從來都瞞不過你。」

慕里站在窗前，看着跳上馬車漸漸遠去的兩人，剛一轉身，「叮咚」門鈴響了。

他先走向矮桌，將煙頭杵在煙灰缸中，「咳」，掩口輕咳一聲，這才向門口走去，打開門。

門外的男人慵懶的靠着門框，見到慕里，食指中指併攏在眼前劃了一道，眉眼透着妖嬈的殘暴，嘴角揚着邪魅卻又暖心的微笑。

慕里剛要開口招呼，門口的男人按住他微啟的唇，滑動手指，停在慕里的心口處，緩緩用力，慕里不自覺的後退着讓開道路。

嗯？空氣好像有點浮躁啊！保潔員工疑惑的四下張望，走廊中卻不見一個人影。

只聽到「咔」一聲，輕微的關門聲，不知從哪個房間傳來。

（第28.2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