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學生們三三兩兩的出發了，慕里聽着外面的動靜，看着用被子把自己裹的跟包子似的，縮在床角的玄陌子，坐到旁邊，「想吃什麼？」

那團包子動了動，不說話。

慕里又說，「今天天氣不錯，要不要出去走走，清晨的陽光正好。」

包子挪動了一下位置，似乎是換了個方向。

這時門鈴響了，包子裹的更緊了，彷彿知道這按門鈴的人是誰。

慕里起身去開門。

千川拎着早飯，帶着清晨清爽的氣息走進來，看着那團包子，「怎麼，小懶貓還不肯起床嗎？」

慕里接過千川手裏的東西，揉揉眼睛，「半夜醒來就一直那樣。」

千川看着慕里那雙佈滿血絲的紅腫的雙眼，「你也一夜沒睡吧，辛苦了。」

慕里搖搖頭，轉身去倒水。

千川坐到玄陌子身邊，褪下蒙在頭上的被子，「還不去沖澡。」

玄陌子抱着腿蜷縮着，整張臉埋在雙膝中，聽到千川的話語聲，悶聲悶氣的說，「我想回家，我想爺爺，想哥哥。」

聽着她期期艾艾的聲音，千川心尖抽痛，撫在她頭頂，「就是不會想我嗎？」

玄陌子默默拽起被角蒙住頭，繼續裝包子。

千川看着窗外的陽光。

如此明媚，要如何照進你心裏呢？

忽然從被子裏發出沉悶的聲音，「阿川都看到了吧，覺得我很丟臉吧，那個樣子，是不是很多人都看到了？」

慕里走過來，「看到了又能怎樣，你是堂堂軍政理事的夫人，需要活在別人的目光下嗎？」

這句話雖然聽着很不舒服，但千川依然附和着，「對啊，你可是小野貓一隻，看誰不順眼就去抓他，咬他，誰敢還口還手。」

「咕嚕嚕…」

空氣莫名變得…額…

那團包子終於肯動了，轉向千川，露出腦袋，眼淚汪汪的看着他，「肚子在叫了。」

慕里將桌子上裝早飯的袋子拎過來，還真是包子。

他遞到玄陌子面前，玄陌子奪過去，抓起一個便啃，和着眼淚一起吞下。

「哧溜」，伸着手背抹去鼻涕。

慕里將紙巾遞給她，玄陌子裹着被子挪動身體，不接，「你們若是覺得這樣的我很噁心，都出去好了。」

甩手將包子丟到地上，被子一扯，繼續團成團，背向他們，委屈的訴怨着，「誰都可以嫌棄我，唯獨慕里哥不可以，那麼噁心的我，爬滿了蟲子，你都見識過了。」

慕里扯開她的被子，「悶這麼久，不覺得呼吸困難嗎？」

玄陌子趴在枕頭上，一動不動。

慕里拾起地上摔扁的包子，「反正這被子和枕頭都是你用，就算噁心，也是你自己噁心。」

玄陌子爬起來，臉上抹了一把，揉着頭髮，「別想騙我，酒店的被套枕套，每天都會清洗消毒，根本不會有髒的。」

千川說，「你也每天都有泡澡，哪裏會噁心。」

慕里補充說，「今天還沒有泡，所以，現在確實有點噁心。」

玄陌子鼓着嘴瞪着慕里，半晌，呵斥，「你把我的早飯都吃光了，你真的好意思嗎？你吃我早飯，餓壞了我，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額…慕里頓了頓…只是吃了兩個包子，不用給我扣這麼大帽子吧。

他看看手裏最後一個，繼續吃，「反正已經涼了，你還不快起來泡澡，和川先生去外面吃新鮮剛出鍋的。」

千川起身，「要不要回自己房間，你的衣服在那邊。」

說完扭頭看看慕里。

慕里沒有任何錶示，轉身拿起牛奶，剛打開，只覺一陣風，低頭一看，手裏空空。

聽到旁邊「咕咕」的聲音，扭頭，玄陌子已經喝光了。

玄陌子見他看向自己，挑釁的揚揚眉毛，一甩手，將空瓶丟給他，轉身走向浴室，「我就在這裏泡澡了，阿川去幫我拿衣服來吧。」

「好。」千川轉身離開。

玄陌子聽到關門聲，一直聳着的肩膀沉沉的垮下，邁進浴室。

慕里看着模糊的玻璃門那邊朦朧的身影，點燃一支煙，不一會兒，裏面傳出放水的聲音，坐到沙發上。

千川走到玄陌子房間的門口才想起來，沒有拿房卡，正要轉身離開，「咔嚓」，門開了。

他看着門裏的女生覺得有些眼熟，昨晚見面時這女生敷着面膜，沒認出來，現在一看…

哦！

千川想起來了，這女生正是昨天在演奏大廳被玄陌子踹飛的那一位。

他竟然有點想笑，掩口忍住。

裏面的女生見到表情奇怪的千川略顯緊張，趕緊理理頭髮，揉揉眼睛，確定沒有眼屎，才開口招呼，「川…川老師。」

千川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我來拿點東西。」

「啊？」女生有些愣神，「老師有什麼東西在這裏呢？」

千川淡淡的回答，「玄陌子。」

「哦哦。」女生終於反應過來，趕緊讓開。

千川邁進房間。

女生突然想到什麼，趕緊跟進來，先千川一步衝進去，將隨意甩在沙發上的小衣衣塞到被子下面。

千川從衣櫃中取出玄陌子的皮箱，將她的衣服收拾裝箱便離去。

女生鬆了口氣，暗自慶幸，還好老師沒有看到。

誰說沒有看到。

雖然千川沒有刻意去看，這是女生房間，最基本的禮貌還是有的，但是由於兩個人距離不遠，餘光還是掃到了。

玄陌子正愜意的躺在浴缸里，聽到外面的說話聲，立刻停止撩水，豎起耳朵，扭頭向外看去。

透過厚厚的毛玻璃，尚能隱約看出外面晃動的人影。

千川將玄陌子的皮箱放在地上，「看來，這幾天要讓她住在你這裏了。」

慕里卻沒有立刻答應，而是說，「這個，還是要由阿陌自己決定，若是她願意住這裏，我自然沒意見，若是她想要和同學一起，我們也不能阻攔。」

千川看了他半晌，不帶表情的撇了撇嘴，拿起桌子上的煙，取出一支點燃，「你說的也對，我還以為你會想留下她。」

慕里端起水杯，「喝水嗎？」

千川看看那扇玻璃門，裏面沒有半點動靜，「不了，謝謝，我一會兒帶阿陌出去吃早飯。」

抬起手腕看看時間，「她再磨蹭一會兒就該到午飯時間了。」

杯中水溫呼的不怎麼熱，慕里喝了一小口，起身去續熱水，「阿陌有自己的想法，即便是阿倫，我弟弟，我也從未限制過他的思想，除非出現偏差需要矯正。」

千川走過那扇玻璃門，站在窗前，看着下面熱鬧的街道，「你說的也對，可能是我太過度保護了，我只是，不希望她再受傷，不論是身體，還是心。」

慕里端着水杯走回來，「只不過我們兩個站的角度不同。」

【不知道你到底當她是什麼，我只當她是我創造出來的女兒，我看得出你很保護她，只是，「物極必反」這個道理你忘了嗎？】

玄陌子向後輕輕仰靠去，看着天花板的彩磚，是四個草綠色的細長桃心做花瓣組合而成的四葉草圖案，四周的水晶裝點閃閃發光，輕呼，「慕…阿川，幫我把衣服拿進來吧。」

片刻，千川拎着衣服進來，「給你掛在這裏了。」

說著，將袋子掛在掛鈎上便欲出去。

「阿川。」玄陌子忙叫住他。

千川背對着她，絲絲青煙從他眼前升起。

玄陌子趴在浴缸邊緣，手指輕撫那橡木的花紋，糯糯的說，「我的小星星不發光了。」

千川的心被激蕩着，挪了挪腳步，側身，看着鏡中的自己，「你想怎麼辦？」

玄陌子收起手指，「嘩啦」，在漫天飛舞的泡泡中起身，邁出浴缸。

千川說了句，「若是感冒，就更不會發光」，便出去了。

玄陌子看着輕輕搖晃的玻璃門，那飛舞的泡泡「啪啪」爆裂，變成失落的水珠，貼着皮膚，涼冰冰的。

慕里靠着洗手台，看着神色沉凝的千川，兩個人都不說話，只是默默地吸着煙。

不多時，玄陌子拎着吹風機，頂着濕漉漉的頭髮走出來，那流淌的水滴將衣服都打濕了。

千川不禁責備，「為什麼不用毛巾擦乾？」

說著便上前，想要奪過她手裏的吹風機。

玄陌子擋開他的手，走向慕里，低着頭，將吹風機遞給他，「慕里哥幫我吹頭髮。」

慕里沒有接，而是悠哉的吐着煙，說，「還是讓川先生幫你吧，我的煙還沒抽完。」

玄陌子惱了，抬頭瞪着他，揚手就要將吹風機甩開，卻被一隻手握住手腕，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千川一手扣在她頭頂，一手拿走吹風機，「別鬧醫生了。」

慕里「嗯」了一聲，「抽完煙還要準備藥劑給你打針。」

玄陌子突然爆發了，大叫，「打針打針，我不要打針！」

推開千川，氣呼呼的叫喊着，「我現在最討厭見到的人就是你！」

轉身向外跑。

千川將吹風塞給慕里便追出去，攔住玄陌子，握着她的肩膀，嘆氣，「你到底在煩惱什麼，不能告訴我嗎？一直以來，不論什麼事，你從來沒有隱瞞過我是不是。」

玄陌子看着他眼中小小的自己，竟然覺得有些模糊，咬着嘴唇，搖搖頭，苦笑，「沒事，走吧，回去吹頭髮。」

轉過身，抬起手臂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

千川跟在她後面，各種滋味積壓在心頭。

【所以才一直守着你身邊，不希望你長大，怕那些無謂的煩惱結為拖着你漸漸離我遠去的繩索。】

「陌。」千川輕聲喚着。

「嗯。」玄陌子的聲音有點哽咽。

千川停住腳步，「到我懷裏來。」

玄陌子怔了怔，扭頭看着他已經伸出的手，抬起視線，千川眼中那片清澈的水波軟軟的傾斜出來，忽悠忽悠的飄向她。

玄陌子眼瞼微垂，嘟囔着，「你又是要鬧哪樣。」

嘴唇一抿，抬腳衝上前，撲到他懷裏。

千川順勢將她抱起來，微笑着，「這樣開心了嗎？嗯？」

玄陌子摟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肩頭，不說話。

慕里剛準備好藥箱，便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扭頭，看到膩在一起的兩人，不禁笑了，「原來貓咪喜歡人抱抱是真的。」

玄陌子沖他咧着嘴呲牙，「哼」一聲，不理他。

千川把她放在沙發上，嘆息，「再過幾年，怕是抱不動了，怎麼越來越沉，是不是天天吃太多了。」

玄陌子大叫着駁斥，「人家正在發育啊，能吃很正常好不好！你若是嫌我吃的多，以後不要和我一起吃飯了！」

千川撩着她的濕發，「急什麼，我又不介意。」

順着髮絲撫到脖頸，細長的手指沿着那臉頰的曲線繞到下巴上，輕輕劃過，「再重也只是只小野貓，一點貓糧就餵飽了。」

玄陌子低頭沖他的手一口咬上去。

千川手指痛的抽了一下，但是也沒有躲閃，任憑她啃咬。

反正也不會很痛。

慕里舉着針管，「不許亂動了。」

玄陌子擰着眉毛，「每次慕里哥舉着針管對我說這樣的話，我都覺得自己好像小白鼠，要上實驗台了。」

慕里笑了，「你不是小白鼠，你是會捉小白鼠的小野貓。」

待他推完葯，玄陌子放下袖子，便縮在沙發里，打開電視。

千川和慕里對視一眼，慕里低下頭不說話，千川端起杯子，見是空的，起身去倒水，「不出去吃飯嗎？」

玄陌子一邊按着遙控選擇電視頻道，一邊應着，「不去，你幫我買回來吧。」

千川接了水倒轉回來，「想不想吃烤肉？」

玄陌子抬頭看了他一眼，「別想引誘我，我才不出去。」

繼續看向電視，「回來的時候記得給我帶點吃的啊。」

忽然指着電視，興沖沖的說，「我要吃炒栗子！」

千川只是低頭點煙，慕里說，「這種東西當然是要吃現做的。」

「哦？」玄陌子有些失望，「那還是算了，有什麼就帶什麼吧，快去快回啊！」

慕里看向千川，千川吐着煙，「和我出去吃。」

玄陌子邊搖頭邊說，「不去，我要看電視。」

靠着沙發，瞪着千川，「還不快去，要餓死我嗎！」.

千川轉身，「那你乖乖在這裏等我。」

玄陌子不耐煩的甩甩手，「知道了，真啰嗦。」

撐着腦袋，看似在看電視，其實一直目送千川出門。

見到門關閉，跳起來跑到窗前，趴在窗台上向下張望，看到千川走出大門的身影，趕緊躲起來，探着腦袋偷偷瞄下去。

片刻，跑到沙發前，提起皮箱，「慕里哥，快走，一起離家出走啊！」

（第28.1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