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高考過後。
沈恬在家睡了三天。
像是要把過去三百多天的覺給睡回來，鄭秀雲挖她起床的時候，抱着手臂站在床邊，「累吧？」
沈恬抱着被子點頭。
鄭秀雲冷哼：「不去重點班什麼事都沒有。」
沈恬噘嘴：「媽媽！」
「好了，起來吧，再睡下去真腫成一隻豬了。」鄭秀雲把她拉起來，沈恬下了床，迷迷糊糊地穿上拖鞋。
不知不覺，酷熱的夏天也迎面而來。
又一個夏天。
這個夏天也正在上演着各種別離，周靚靚昨天騎着單車過來告訴沈恬，她考得不好，打算去讀大專，讀衛校。
這個暑假就要開始準備，跟着她媽媽一起去粵城。
沈恬第一個初中到高三的閨蜜就這樣要分離了。
兩個人哭着擁抱。
現在沈恬眼睛還有些腫。
鄭秀雲舀了一碗面放在她面前，沈恬拿起筷子，開始吃，鄭秀雲說道：「你預估自己的分數沒有？」
沈恬咬斷面，說：「有。」
鄭秀雲抱着手臂坐在她對面，「考本市的學校，黎城大學，黎城美院，中南大學，隨你選。」
沈恬頓了下，抬眼看着鄭秀雲。
「媽，這幾個分數都挺高的。」
鄭秀雲眯眼：「但對現階段的你來說，可以了。」
「但是，媽，如果我想要出去闖一闖呢？」
鄭秀云：「這麼大個黎城還不夠你闖？你知道全國各地多少人涌到黎城來工作嗎？在這裏安家立業么？」
沈恬繼續吃面，盯着鄭秀雲。
鄭秀雲也盯着她。
母女倆互盯。
收銀的沈昌明站在一旁，拍了幾下鄭秀雲，被鄭秀雲推開。沈昌明嘆口氣，他看着沈恬道：「甜甜，媽媽的意思是希望你上的學校是你自己喜歡，所學的專業也是自己未來覺得能勝任的。」
「而不是因為某些原因去選擇它。」
沈恬嗦着面，聽着這話。
「什麼意思啊？我難道會選一個我不喜歡的學校跟專業嗎？」
鄭秀雲冷哼：「沒準會！」
「才不會呢，不過，黎城的學校確實還行吧。」沈恬含糊地下了結論，鄭秀雲扭頭跟沈昌明對視一眼。
沈昌明讓她安心。
女兒應該不至於為了一個男生，跑去別的城市。
想到她在別的城市為別的男生流淚哭泣，他們還看不到，就十分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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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志願這塊，沈恬跟曹露也有聊過，曹露父母離婚後，她跟了媽媽，她媽媽是個服裝設計師，全國各地滿世界地跑。
但她房子在黎城。
曹露本來想考得遠遠的，離開這個傷心地，但因為沈恬在，也因為沈恬的父母的好，她的首選志願改回黎城。
她成績在下學期漲得還不錯，估計中南大學能去。
沈恬咬着蘋果敲着字。
「你就這樣決定留下來了？不跟着我去闖天下了？」
【喝一口甘露】：你能去哪？
沈恬《月光盒子》，牢記網址:1.：「.....」
算了。
少數服從多數。
她是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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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成績出來后。
沈恬有二選，美院跟黎城大學，都是一流大學，黎城大學出了很多大佬，而黎城美院出來的也都不簡單。
只是兩個學校培養人才的方向不一樣。
沈恬跟曹露去學校填志願時，並沒有遇到秦麥跟周慎之，她看一眼他們的座位，陳遠良說他們提前一天填報了，因為周慎之要陪母親去海城市，而秦麥早早訂了出國探親的計劃，所以他們後續不會再出現在學校了。
陳遠良說的似乎也有些傷感。
向來樂呵呵的胖子揉着脖頸笑。
而他的志願，確實填了海城大學，那也是一流的學校，他準備追尋他的女神而去。
曹露咬着吸管問道：「陳遠良，你累不累啊？追一個這樣看不到結果。」
陳遠良笑道：「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等我進入絕望，便從絕望中重生，從此拔情絕愛，強大而堅定！」
沈恬聽着，「厲害。」
陳遠良又笑他說道：「騙你們的，誰說不累啊，累死了！他媽的！我這麼好，為什麼她就看不到呢！」
曹露：「要不你減減肥？」
陳遠良一頓，他拍拍自己的肚子，「我就想用這一身肥肉征服她，如果她連我這樣都不肯接受，等我變帥了她再喜歡，那我老了她是不是又不喜歡了？」
「喜歡一個人，可以舔，可以苦，但不要改變自己。」
沈恬一愣。
幾秒后，她說：「我贊同你的話！」
「你贊同？你又沒喜歡過人。」陳遠良切了一聲。
沈恬微微一笑。
誰說我沒有。
我有啊。
填完志願，離開學校，接下來的日子就等通知書，以及過一個舒服的暑假。而這次填志願也是沈恬最後一次見高三重點班的這些同學。
拿到黎城美院的錄取通知是八月底。
沈恬上了一次Q/Q，碰到在線的秦麥。
【秦麥麥】：甜甜！
【恬恬就是甜甜】：在，你最近怎麼樣。
【秦麥麥】：我已經到京市了。
【恬恬就是甜甜】：好。
她沉默幾秒。
在屏幕上打字；你遇見周慎....
還沒打完。
秦麥就發了一條信息過來。
【秦麥麥】：周慎之也抵達京市了，我在學校碰見他，也在學校門口碰見關珠雲，她已經在舞蹈學校報道完。
沈恬指尖一頓。
幾秒后，她編輯。
【恬恬就是甜甜】：嗯，秦麥麥，你要加油，你要相信自己，你也是個漂亮的公主。
【秦麥麥】：甜甜，謝謝你！我為我過去的小心眼跟你道歉，你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
【恬恬就是甜甜】：你也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
跟秦麥聊完。
沈恬點進了秘密基地群，她滑動着這一年來的所有聊天記錄，從一開始的興高采烈到後來群里的寂靜。
也看到自己在他一開口說話，語言表達就開始變得傻傻的，小心翼翼，卻又萬般盼望他能多說點兒。
可惜他的話寥寥無幾。
而她也不是會開話題的人。
她點開群員列表。
他頭像依舊沒變，還是那張，那隻貓，那個尾戒。
其實她也猜測過，他的尾戒有什麼含義，但這麼久了，她始終不敢問。
怕聽到更令人絕望的答案。
她點開了群里的設置，往下滑，然後退出了這個群。
「周慎之，再見。」
退出Q/Q后，沈恬拿起一旁的畢業照，這張畢業照是高考前拍的，怕高考後大家有其他的安排，趙宣城老師安排大家提前拍。
這張照片。
周慎之在最後一排左邊最後一個位置，那天他在假山那邊抽煙，被江山喊回來，校服領口解開了。
有些散漫，弔兒郎當，但因他最高，所以他站在那個位置。
而沈恬，站在第一排右邊的最後一個位置，那是距離他最遠的地方，她穿着規規矩矩的校服，扎着規規矩矩的馬尾。
這張相片就定格下來。
也是她跟他唯一的合照。
沈恬翻過相片背面，在他的名字那裏畫了一個愛心。
然後拉開抽屜，把畢業照夾在日記本里，她收拾了下抽屜，把日記本鎖在了裏面，把鑰匙藏了起來。
周慎之
謝謝你曾闖入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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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五年後的六月。
甜甜超市已在黎城開了第二家分店，鄭秀雲開這家分店的初衷是存錢給女兒買房以及存嫁妝。
而第一家超市就是用於生活開銷以及負擔老城區那套房子的貸款月供。
沈恬的爺爺腿腳不便，老人家單獨在老家不放心。
於是兩年前把他接了過來，老頭有了新生活，把老家的陳阿姨給忘了。
每天在小區里跟人下棋，喝茶，遛狗，聊八卦，聽八卦。
日子過得逍遙自在。
然後最近就把目光落在畢業一年剛進出版社工作的沈恬身上，要給孫女找個好老公。
沈恬端着菜出來。
把爺爺推到桌旁，道：「爺爺，我才剛畢業沒多久。」
沈業林拿起筷子，說：「你奶奶嫁給我的時候，才22歲。」
「年代不一樣啦。」沈恬坐下，跟爺爺面對面吃飯。沈業林夾着菜，吃著兒子做的飯，說道：「也是，你24歲連飯都還不會煮，跟你奶奶沒得比。」
沈恬咬着筷子。
「爺爺！」
沈業林看她一眼：「難道我說錯了？不會做飯你現在有理了？」
「不跟你說了。」沈恬低頭吃飯。
沈業林嘆口氣。
「哎，爺爺也不捨得你進廚房的，所以要給你找個會做飯的。」
沈恬跟這老頭說不下去了，她吃完飯洗了碗就開溜，跑到跟曹露合租的房子，曹露坐在電腦前看公司簡介。
笑着道：「天吶，你才畢業啊，爺爺就想把你嫁出去，好過分哦。」
沈恬抱着抱枕。
「可不是！」
曹露轉過頭，趴在椅背上，笑着看她。
「那怎麼辦？他真給你介紹，你去不去？」
「不去！」
沈恬狠狠放下抱枕！
曹露哈哈一笑。
「那你要堅定點。」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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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
沈恬刷卡走進辦公室。
小助理拿着一疊稿子進來，放在桌上。
「沈姐姐，這是最新版的插畫，根據您的意思改的，您看看。」
「放着吧。」沈恬掃一眼，她把包放下，然後坐下。小助理笑眯眯道：「姐，要不要給你上咖啡。」
沈恬看她一眼。
眨眼。
「要啊！」
小助理嘿嘿一笑，「遵命。」
然後便走了出去。
在辦公室門口碰見了另一個組的組長蕭夢，她抱着手臂盯着小助理，「你對她那麼恭敬幹嘛？她又不是靠自己實力進來的。」
小助理一聽，心裏撇嘴。
表面上笑嘻嘻。
「蕭夢姐，再怎麼樣，沈恬姐都是盛沅老師的學生，又是一級美院出來的，我再怎麼樣也要給面子給盛沅老師吧。」
蕭夢眯眼。
切了一聲，轉身便走。
小助理也切了一聲。
趕快去準備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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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恬接過咖啡。
開始工作，審稿，看稿，一整天忙下來，才有空看手機。
而老頭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
微信上也是一連串的。
爺爺：在嗎？
爺爺：在嗎？
爺爺：在嗎？
爺爺：在嗎？
沈恬嘆口氣，支着臉，給老頭回了個語音。
「爺爺，您有事就說，不要一直打在嗎在嗎在嗎。」
爺爺：「哦，懂了，那我直說了，今天下班了去見個小夥子吧。」
沈恬一臉無奈。
她笑眯眯：「爺爺，我要加班。」
爺爺：「哦，行，那明天。」
沈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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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沈恬都以加班推掉了爺爺強制安排的相親，但到了周六日就沒法了。陪着老頭吃完飯。
沈恬就去了超市。
沈昌明見她氣嘟嘟的進來，給她拿了一片西瓜，揉揉她的頭。
「怎麼了？」
沈恬咬着西瓜坐在收銀台邊，說道：「爺爺老讓我去相親。」
沈昌明一頓。
「你別搭理他。」
鄭秀雲擦着冰箱上的水，看她一眼，道：「你如果不答應，他能一直安排，不如就去見一面，敷衍一下。」
沈恬把西瓜皮扔在垃圾桶里，看着鄭秀雲。
「媽，你別也是想我嫁出去吧？」
鄭秀雲瞪她一眼。
「我有這個意思嗎？你房子的錢我還沒存到，就讓你嫁？」
「不用，我自己能買。」
鄭秀雲翻個白眼。「你行，你厲害。」
沈恬撇嘴，支着下巴，有些煩惱。
鄭秀雲說道：「老頭子也是好心，估計是沒什麼事做，又成天跟別人吹有個多優秀的孫女，人家起了心思介紹，他就答應下來了。」
「你去見一面，敷衍一下，讓老頭子安心。」
沈恬頓了頓。
想了想。
「行，我考慮一下。」
沈昌明笑道。
「實在為難，爸爸去跟爺爺說。」
「別，不用了。」
沈業林自從不當跌打醫生，有時也是很迷茫的，也就這一兩年找到了樂趣，偶爾閑下來還是會嘆氣。
如今他注意力在沈恬身上。
好像也有了活力。
沈恬也不忍心讓爺爺又繼續唉聲嘆氣。
她說：「我就敷衍一下哈。」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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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兩天。
沈業林給沈恬發了一個地址，說對方下午五點半在餐廳等她，叫什麼名字跟其他信息都沒發來。
沈恬簡直不敢相信。
她跟曹露吐槽了下。
曹露在海城市出差。
聽着笑了。
說道：「這下你可以更好地敷衍了，去了以後，假裝沒找到人。」
沈恬一笑。
「對耶。」
放下手機，她收拾小包，看了眼身上的套裝，襯衫跟短裙。可以了，很職業。
她跟小助理說一聲。
隨後便出門，按着老頭說的餐廳地址，來到那間咖啡廳。
沈恬推門進去。
在輕柔的音樂聲中，她拐個彎往裏走，遠遠地就看到一男生坐在那兒，他穿着黑色T，一手搭在桌面上，拇指輕輕地摩/擦着尾戒。
沈恬腳步微頓。
她好像看到他。
—周慎之。
她抓緊了小包肩帶，抬眼左右看着這個咖啡廳的其他座位。
可此時。
其他座位沒什麼人，就算有，也是情侶要麼就是幾個女生湊在一起。
只有他那個位置是單人的。
她急忙拿出手機，點開微信信息。
老頭又發了一條信息過來。
黑色衣服！
12號桌！
沈恬刷地抬眼，看到他餐桌邊上的號碼。
她又是一愣。
這時，他抬起眼，看了過來。
沈恬下意識地緊捏肩帶，她走過去。周慎之換了個姿勢，往後靠，看着她，沈恬拉開椅子，坐下。
五年未見。
他五官更加分明，桃花眼微挑，幾分冷淡。
那一刻。
他就像是被一台時光機器送到了她面前，令她不知所措。
沈恬張了張嘴。
許久。
她微微一笑，「你好，我是沈恬。」
「周慎之。」昔日清澈的嗓音變得低沉一些，低沉冷漠，他朝她伸手。
沈恬愣怔地看着那隻修長的手。
咽回了那句。
好久不見。
也咽回了。
你還記得我嗎，我們高三是同學，我是沈恬—
那段歲月。
在他那裏，變成了灰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