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胡姨
鋪子裏唯一的活物也走了后,歸檀臉上都是百無聊賴的表情,獨自一個人坐了半天起身拉上厚厚的窗帘躺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聽見有人敲門,她起身揉揉惺忪的眼睛走過去打開門,門口空無一人,剛剛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像是從未發生過。
「誰呀?難道是小黑的惡作劇嗎?」歸檀嘟嘟囔囔着伸出半個身子朝門外看,門外面也是空空蕩蕩的,別說人了就是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沒人打了一個哈欠轉手關上門,半閉着眼往床一撲睡了過去,就在她快要睡熟的時候,耳邊響起叮鈴鈴的嬉笑女聲,聲音說不出的嬌媚柔潤,還伴有咿咿呀呀的生澀難懂的老調唱詞。
歸檀睡不住了再次坐起身,仔細打量黑漆漆的房間,屋裏一目了然什麼都沒有,她睡覺的房間最多也就二十平方左右,又是從小睡到大的地方,就是閉着眼睛都能準確的知道房間的各個角落。
嬉笑的聲音越來越歡快了,嬌軟的聲音里還帶了些許的嘲笑,「笑什麼呢?大概是笑自己膽小如鼠的樣子吧!」歸檀亂七八糟的想了一通,赤腳踩在冰涼的地面上。
她睡的這屋還是按照老式房子建的,整個房間大部分都是以木料為主,除了地板是用石料磨出來的,與整體建築顯得特別的突兀不搭調。
點亮一根蠟燭舉着走到房間各個位置看一遍,房間也通電用電,總體用燈的時間還是很少,畢竟是工作的性質特殊,房間裏大多的東西是見不了強烈的白織燈、和充足的陽光,因此她也習慣了用蠟燭照亮走動。
「你是在找我嗎?軟軟的聲音笑嘻嘻的問歸檀,她甚至還能聽見微弱的心跳聲。
歸檀也沒回話,依舊拿着蠟燭在有限的空間裏尋找,屋裏幾乎被她翻了一遍,沒有任何的東西是跟女聲沾邊的,找到最後垂頭喪氣的回到床邊坐着。
耳邊傳來長長的一聲嘆息,這次的聲音不像之前那麼歡快了,多了一絲冷然寂寞。
「你是誰?要做什麼?」歸檀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是你呀!你聽不出來嗎?」女聲悉嗦幾聲逗笑起來。
「我一個沒人要的鬼娃兒,你又何必拿我逗趣呢?」
「小可憐沒人要你嗎?沒關係我要你了,」女聲一本正緊的說完。
「我是我們掌柜子撿……」歸檀呆愣愣的看着床對面的梳妝鏡,昏黃的銅鏡里她正在一張一合的說話,左手翹着蘭花指不停的在拂頭髮,她面無表情的臉上都是詭誕的神情,「你……」
「你找到我了小可憐?」鏡子裏的歸檀眉眼彎彎的笑問道,寡淡蒼白的臉色做些搔首弄姿的動作,看着既彆扭難看又說不出的惡意。
歸檀三兩步跑到鏡子跟前,手裏的蠟燭火苗幾乎燒在了鏡面上,鏡子裏的人還在格格的笑,她滿滿的一臉笑容,眼裏卻冷的像冰刀一樣沒有溫度。
「別傻了,你燒不到我的,小可憐你把身體交換給我呀?你不是想要壽命嗎?你把身體交換給我了,你想要多少壽命我都給你找來……」
歸檀愣神片刻,「這話怎麼這麼耳熟?這不是她對小黑常說的話嗎?怎麼現在天道好輪迴了?」
「你畫大餅也太沒有水準了!乾巴巴的兩句我就把身體交換給你太不現實了,你應該跟我多學學,你看我給小黑畫的餅又大又圓又吃不完,」歸檀說完拿起旁邊的黃布蓋在了鏡子上,吹熄手裏的蠟燭上床躺下。
突然鏡子上的蓋布被揭開,一股陰冷的氣息撲向她,一個面目猙獰拴繩的腦袋張開血盆大開,對着她的脖子就咬了下去。
歸檀疼的哇啦叫的猛然坐起來,房間還是那個漆黑的房間,她摸索着按開了電燈,走下床來到鏡子跟前。
裏面除了她慘白汗淋淋的臉,別的什麼也沒有,抬手摸向左側的脖子,那裏隱隱的還能感覺到疼痛,要不是皮膚好好的連個紅點都沒有,她幾乎以為自己被餓鬼給吃了!
放下手摸向鏡子,汗潮的手心傳來涼感,堅硬的鏡面光滑的都冰人。
「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找上了我!掌柜子不在,小黑又被自己慫恿出去了,現在想找人問問都找不到,」歸檀現在有點後悔慫恿小黑離開了,回身走到床邊繼續歪躺了過去,房間的燈一直亮到夜裏十點才關上。
夜裏她沒什麼精神的坐在櫃枱後面,來回拿着玉鐲子在枱面上滾動,陰陽裁縫店並不是天天都有生意的。
這種店就像古董店一樣,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一般來的都是熟客的居多,或者熟客賣東西求事靈驗了,才會介紹新客過來,因此裁縫鋪也一直不缺生意。
「小二,今天為什麼不掛燈籠了?」門口站着一個年輕小夥子問道,弔兒郎當的抽着煙看着歸檀。
「唉!三流哥我遇到麻煩了,」歸檀說完收起手裏的手鐲對門口的人招手,一臉沮喪的表情說不出的煩躁
「你……?什麼麻煩?」李三流疑惑的抬腳走進來。
李三流是隔壁衚衕的人,家裏開了一個古玩店,他爸常年不着家的滿鄉下亂竄負責收東西回來,他在家沒事負責找人賣,古器玩物分明暗兩種,明的就是家裏傳下來的那些,或者意外之財撿的東西,這些東西年代久了也不會生靈,故而被很多人追逐買賣。
暗的便是有些見不得光的東西,這一類的東西大多都是生靈了,一般買的人多為經商的人居多,靠它經營增長風水財氣運,想收暗陰物那必須得下鄉找,這些東西只有鄉下上了年紀的人喜歡保留,例如壽衣棺槨、親人逝去留下的生前玉件、還有歸檀用的一整套頭脊兩骨等等!」
李家收的陰物多半都是送來裁縫鋪賣掉,這一來二去不僅變成了鋪子的熟客,還跟歸檀也變成了熟人,他比歸檀年長五歲又都是年輕人住的不遠,只要鋪子不掛燈籠捲起兩個厚帘子,李三流總會第一個進來聊天。
「你遇到什麼麻煩事了?」李三流走進來坐在歸檀的對面。
歸檀在他們這片衚衕是特殊的存在,打小被抱裁縫匠抱回來,就沒出過衚衕以外的地方,全衚衕的人都知道裁縫匠不允許她出去,說歸檀是個鬼娃兒,不能見太多的陰物東西,否則會送掉小命。
「我……三流哥哥你看看吧!」歸檀伸手把摘下鐲子遞給他看,」李三流嚴格來說還是她的師兄,只不過裁縫匠不承認這件事,說他正正經經的人學什麼不好學人收徒?就抱回來的歸檀都沒資格叫一聲掌柜子師父,更別說他了!
李三流觸手鐲子趕緊放下,皺緊眉頭好半天道,「這東西人家拿來賣的?」
歸檀愁眉的點點頭,「我最近老是做夢看見一些東西,實在是……」
「要不我回去找我爸過來看看?我會的那點皮毛還是不管用,」他小時候經常來鋪子裏玩,掌柜子看他跟歸檀玩的好,便隨口教了他一點做事的本事,一般的小事情都是能解決問題的,高深一點的就沒辦法了,就這點本事李三流走哪都被人捧的高高的。
「怎麼你也沒辦法嗎?」歸檀失望的看着鐲子。
「沒辦法,」李三流搖搖頭,他具體做什麼事的歸檀估計都不清楚,裁縫鋪有一個規矩那就是不問客人的來歷,也不問東西的來歷,他們雖然自小認識玩的好,可是這條規矩歸檀從沒有破過,他也沒有主動跟她說過。
「小黑呢?它也不知道為什麼嗎?」
「走了,」歸檀撇撇嘴收起鐲子繼續戴着,雖然有些失望卻也不過份看中。
「你要是也看不懂,等掌柜子回來了再看吧!三流哥我要的東西你幫我買了嗎?」
「買了,對了,我要出一趟遠門辦事,你還有什麼東西想要的跟我說,到時候我一併都給你帶回來,」李三流拿下背包打開拉鏈,從裏面拿出厚厚一摞書放在櫃枱上。
「掌柜子要回來了嗎?」李三流突然抬頭問歸檀。
「不知道呢!小黑走前跟我說的,它身上有掌柜子的氣息,它說人要回來了那就肯定要回來了……」歸檀突然一把拉過李三流進櫃枱後面,目光戒備的看着門口。
「對不起客人,裁縫鋪今天不開張。」
李三流看歸檀緊張的架勢,他也不由自主的豎起防備看着門外。
「不開張?老鬼還沒回來嘛?」門口走進來一個身姿纖瘦的女人,五官漂亮嫵媚風情,一頭大波浪的爆炸頭,紅紅的口紅跟她十指豆蔻一個色號。
這臉看着不錯!剝下來都不需要她多費事縫補了,歸檀越看越激動眼裏還發出亮亮的光。
「你就是老鬼撿的鬼孩子?」那女的走過來隨意的坐下,手裏的米白皮包扔在櫃枱上,眼波流轉的看着李三流勾了勾嘴角。
歸檀心裏前後掂量了一下,能叫掌柜子老鬼的女人,那肯定不會比掌柜子本事差,她收斂了貪婪的目光,破天荒的倒了一杯水放在她跟前。
「客人請喝水!」
「嗯!是個懂眼色的好孩子,叫我胡姨,給你,」胡姨滿意的端起杯子,隨手扔了一串光滑的骨頭串子給歸檀。
歸檀眼睛一亮笑眯眯的伸手去拿,「你幹什麼?我們掌柜子馬上就回來了……」
「鬼娃兒,你這鐲子哪來的?」胡姨目光陰沉嚴厲的看着歸檀,攥着她的手腕恨不得給她掐斷才稱心。
「客人來交換的,」歸檀疼的直往身後拽手。
「什麼人來換的?」
「一個尖嘴耗子臉前幾日來換的,」歸檀疼的眼淚汪汪的交代道。
胡姨神色頓時又冷了一層,她抬起另外一直手粗魯的摘歸檀的手鐲。
「疼……」鐲子就像長在了歸檀的手腕上了,不管胡姨用多大力氣都摘不下來。
「你還曉得疼?你的小命都要交代了,今兒遇見我算你有造化,」胡姨說完不由分的繼續摘鐲子,摘到最後甚至還拿出了刀,看樣子是打算在摘不下來就剁了她的手。
歸檀不斷的躲閃拽手回去,他身後的李三流看情況不對勁,也拚命的幫着往回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