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調查員的工作
林克的心情很不好,他盯着的怪異放棄了原本的活動區域,出現在了數公里之外,恰巧是荒無人煙的廢棄居民樓進行了長達數天的“狩獵”,而遲鈍的他僅僅將怪異的消失當作了暫時的銷聲匿跡。
如果能早一些察覺,闖入並打斷“狩獵”的進行,那個人也不會在絕望和黑暗中死去。林克心情不好的表現便是從深邃、黑暗的密閉狹小空間裏,拿出被沾滿血污的油紙包裹的,由動物的汁液與從植物殘渣中獲取的物質混合而成的,慘白的不規則塊狀物體,大啖特啖。
更令人感到不安的是,怪異這種違背常理的轉移是巧合,還是故意為之。人類對身邊的世界以及這個宇宙的探索,大多僅能用軟弱無力的五感來獲取信息,所得的那片面狹窄的可憐見解或許與它們的真相有着天壤之別,更遑論超自然的怪異。
意識到這點的人會因為未知產生強烈的不安,那種窒息感迫使他們去探尋知識,解答未知。但是,尋覓新的知識也帶來了更多的未知,為自己套上了更加精緻的絞索。
調查員們便是個中翹楚,他們的脖子上套着數不清的絞索,每時每刻都在窒息感中追逐新的知識。
在深呼吸了幾次之後,林克嘗試着喚醒自己體內沉睡的感官,那些亘古以來,從微小存在進化到人類這一歷程中,遺留下來的感官。
某種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喧囂熱鬧聲音從遠方傳來,那是熱情訴說著瘋狂的無比懷念的聲音,想要細聽卻模糊不清,又像是飛入耳朵里的蟲蠅,不惜一切地鑽入他的大腦。林克趕緊封閉了那些感官,停止了超自然的體驗。
這種危險的舉動也帶來了一定的回報,至少調查員閣下已經再次捕捉到了怪異的位置——它又回到了最初被發現時的老舊居民樓。
怪異重回故地並不是一件好事,反而是本次任務的難點所在:這是一棟有着三個樓道的,老舊的四層居民樓,略顯骯髒的外牆上還有着許多紙張被撕下后殘留的痕迹。
透過樓道間那鏤空的護欄還可以看見裏面同樣顯得髒兮兮的樓梯,這些對於一名經歷過無數光怪陸離場景的調查員來說並不足以構成問題,問題是這並非一棟廢棄的居民樓,樓前的樹下蔭涼處有老人們三三兩兩的聚集乘涼。
而注意到這名連續數日前來的,消瘦、憔悴的陌生男人時,他們大多都報以警惕的視線。不過掌握社交技能同樣是調查員的必備素質之一,數日的觀察讓他拿定了主意。
“是呀,這幾棟房子已經有四五十年的歷史,老房子了,”老人指了指後方的幾棟同樣老舊的居民樓,“我還年輕的時候就已經住在這兒,哎呀,那時候這裏還熱鬧的很,哪像現在這樣,有大半的房子都空了出去,租都沒人租咯。”
“當時的馬路對面,還有一座很漂亮的教堂,裏面的神父經常會分發餅乾給願意聽佈道的人。玻璃彩窗也十分美麗,就連當時最調皮的小娃兒也不捨得打碎那些玻璃窗,反而,會經常看着那些窗戶發獃,一坐啊,就是半天。”
“還有住在三樓的那個會變戲法的年輕人,每當到了節日,他都會為大家表演一些新奇的戲法,只可惜他十幾年前就搬了出去,也沒有和其他人打過招呼,不知去了哪裏。”
林克自稱是一名收藏家,想要舉辦能夠展現這座城市歷史的展覽,並且願意花大價錢收購一些老物件,這使他得以從老人們的口中獲取許多信息,也獲得了上門拜訪,
觀摩各種老物件的機會。
在隨着這名姓李的老先生上樓時,三樓那鏽蝕的鐵門,蟲蛀朽爛的木板散發出陰冷的氣息,激起了林克怪異的聯想:籠中被遺忘的困獸發出無聲的嘶吼,壓抑到了極致的瘋狂隨時都會掙脫枷鎖,將周遭的一切都拖入門后黑色的深淵。
“塞先生,這就是我和你說的那位會變戲法的年輕人居住的地方,十幾年沒人打理了。”
“啊,難怪看上去有些破舊。不過,我們還是先去看看您的藏品吧。”
來到四樓屋中,老人向林克展示着諸如徽章,小型雕塑,搪瓷杯等一系列有着厚重年代感的物品。讓他感到驚訝的是,老人竟然還有着攝像的習慣,當時的教堂,節日中熱鬧的居民樓,以及那個會變戲法的年輕人都被記錄了下來。
遵循着自己剛才那古怪的聯想,林克觀察的重點也放在了拍攝有那名年輕人的照片上。那是一名大約二十來歲,略顯陰鬱的男性,可能還帶有一些外國血統。
雖然他操控着自己的嘴角,露出微笑,但是毫無笑意的眼神像是穿越了數十年的光陰,冰冷的審視着觀看照片的人。
接下來,更大的疑點被發現了,在老人展示的一系列照片里,他人的成長與衰老都被記錄其中,唯獨這名年輕人,時光對他似乎格外寬容,林克也相信那些僅有的衰老痕迹不過是拙劣的化妝技術罷了。
在收穫了幾張照片,以及一個明顯是隨意起的假名之後,林克回到了三樓,那扇令人不安的門前。
沉默了片刻,林克伸手拉開了鐵柵欄門的插銷,在一陣讓人牙酸的“吱呀”聲中解除了困獸的第一層牢籠。
幸運的是,由於他前些年裏曾經和一位在超自然領域有着卓越見解的大師進行過一些交流,如何避免旁人聽見不該聽的聲音也在此列:僅需要哼唱一段早已被遺忘了真正含義的婉轉旋律。可惜,這種安全好用,朗朗上口的咒語並不常見。
朽爛的木門比看起來的更加不堪,這塊木板不知道經歷了多少的歲月,蟲蟻早就將它當做了自己的樂園,在其中狂歡。
僅是輕輕一擰,這木板就結束了自己的使命。林克隨手扔掉了沾滿灰塵與鐵鏽的門把手,撣了撣灰塵,走入了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