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牌打着打着就停了，都顧着和王悅搭話，乾脆停下聊天。那天王悅穿着天藍T恤，青春洋溢，尤其從路口歡快地走出，映入我眼帘時笑靨如花，一瞬間有種三年前的錯覺。下山吃飯時，看着我們這顯眼的一群人走在路上，不由想起小時對多男一女或者兩女的成見就是壞學生，而此刻我竟在這樣的組合里。聊天中王悅提到自己有些胖了，我們一致表示這樣正好。她又說女人打扮好重要，我們又一致表示天生麗質更重要。

情人眼裏出西施實在扯淡，愛情能扭曲審美嗎？反正我更信美貌催生愛情，甚至懷疑情侶未必相互最中意，就像曾志偉若跟吳君如一對，多是覺得自己在男人中的檔次也就吳君如在女人中的水平，恰好吳也這麼認為，於是自覺走到一起，但並不影響他更看好王祖賢。

當然美貌有時也難催生愛情，畢竟還存在沒發育的小男孩，但仍不妨礙美人胚子最受歡迎。就像小學，班裏最漂亮的周杭杭，自然而然地獲得了最多男生和男生最真摯熱烈的喜歡。不是所有人都會主動示愛，但搞得大家都知道他喜歡周杭杭的仍然很多。其中俞亮最直接，當富二代、官二代這些詞出現，我腦中最先蹦出他。當我們將玻璃球看作寶貝，以贏球為樂，他常能因玩得起爭執，把球砸向別人。同學勸完架，隨即跑去找球撿。

俞亮是最先懂得物質第一的，討好周杭杭的方式就是送禮物。不知她是否收下禮物里包含的愛意，但禮物是真的收下。當然收下的不止她一個，因為俞亮又是最早明白留住一，保住二，發展三四五六七的那個。至於沒獲得垂愛的女生，想要禮物只能放棄收下的方式，改為請求。若女生也不是，那隻能圍在他身邊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比如“我們這麼好”，“反正你的筆記本這麼多”。而俞亮會在合適時拋出一句：誰先搶到就歸誰！接着將筆記本向上一拋。幸運兒總會春風滿面地離開，而余者趕緊回來懇求，再給次機會，俞亮可能也會答應。後來還出現一位模仿者，人比俞亮低調，估計因俞亮是爺爺有勢，而他是外公有勢，導致其父很低調。

五年級俞亮休學一段日子，再來很低落，眼睛也紅腫了。班主任遠遠望見他就中止上課，隨後與其姑父進行了親切的交談。我們則一直在等俞亮歸位，他家的事早有耳聞，其父之死已在鎮上引起廣泛關注。據說輸得太多，還欠上賭債，打擊太大就自殺了。我疑惑為何如此沸沸揚揚，最後卻不了了之，只能說參賭的後台也不小。

班主任對俞亮的公開讚揚，我想同學多跟我一樣聽着彆扭。她對學生一向分兩類，一類只批評，口氣還溫和，甚至有調侃的意味；另一類則能動手，比如用書打頭、教尺打手、扭耳朵，批評起來板著臉，目光怒視，讓人不寒而慄，極易留下心裏陰影。像我離開小學，花了很多年，才能不對這張面孔有條件反射似的恐懼。稍稍留心就能發現，前一類同學家境都很好，最差的父母也是老師。我一直在想，這些人是不是心照不宣地相互照顧，於是有了圈，有了場，有了上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