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回鄉落戶
按照約定,接下來的三天時間裏,嚴從漢每天上午都是在鏢局與祝尤笑一起渡過的。
三天的交流與接觸,兩人的關係已經到了親密無間、無話不談的地步。
嚴從漢覺得,祝尤笑這個人雖然貴為藩王世子,但是在他身上,根本沒有普通人以為的那種高傲、奢華之氣。
相反,他很多時候還表現出了謙恭、質樸與親民的一面。
對於時局,祝尤笑更是懷着濃烈的家國情懷,這一點與嚴從漢的三觀非常吻合。
兩人在談論某些事情的時候,總是惺惺相惜、英雄所見略同。
很多時候,嚴從漢都不得不提醒自己,眼前的人是藩王世子。
因為一不注意,潛意識裏就會把他當作身份極其普通的朋友。
每天,鏢局偌大的庭院裏,幾乎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兩人一起練功、一起玩笑。
兩人可以從一句玩笑話,聊到排兵佈陣、駐守邊關;也可以從一個拳術動作,聊到割地為王、雄霸天下……
這天,兩人又在庭院中對練拳腳,直至時近晌午,方才停下。
“對了,令尊的事情有消息了!”祝尤笑與嚴從漢一起,坐到地上休息。
“哦?情況如何?”嚴從漢急切地問。
“經查探,令尊的名字確實在平反人員名單中。不過不知為何,朝廷一直未曾對其頒佈平反詔。”
“會不會是我父親生前與當朝某位官員有隙?因而平反之事被擱置了?”
“有這種可能,特別是對於邊防守將來說,平日不在皇帝身邊,總會有個別不對付的人,伺機打小報告。長此以往,便會結下仇怨。”
“可是,這都過去十年了,到底有多大的仇恨,至今還未消除?”嚴從漢憤怒地說。
“官場上的事,極其敏感而又致命,有時一個細微的表現,甚至是約束下人不力,都有可能與別人結下死仇。”
“那我父親平反的事,還有希望嗎?”
“這個,我不敢保證,但是我已經請示了父王,並以他的名義上奏了天子,希望朝廷能公允對待。”
“謝謝祝兄,您為我做得太多了!此事,您已經儘力了,無論結果如何,小弟都將感激不盡!”
“你也不必介懷,靜等朝廷的消息吧。”祝尤笑安慰道。
“嗯,事已至此,只能聽天由命了。對了,你選妃的事有眉目了嗎?”嚴從漢問。
“父王根據我的意思,不選官宦人家女子,只從這渝州府城及附近州縣的富貴人家中遴選。”
“那想必總能挑到些有‘靈氣’的姑娘了吧。”嚴從漢打趣地說。
“誰知道啊,其實也無所謂了,反正沒有真愛,娶誰不是娶?哎,要不,你替我把把關?”
“開什麼玩笑?我又不是選妃局的人。”嚴從漢為祝尤笑的想法感到好笑。
“這有何難?屆時我把你安排到相應的部門就行了。哎,我說的可是真的,沒開玩笑。”祝尤笑一副認真的表情。
“不是吧?我哪有替別人選妻的眼光。”
“你就別謙虛了,我看你眼光挺毒,上次去你家,我看你媳婦就挑得挺好,你就照着弟妹的標準幫我挑就對了。”
嚴從漢心說,完了,他也把孫予如當作我的媳婦了。
不過也怨不得人家,一個年齡相仿的姑娘長期住在自己家裏,既不是妹妹也不是親戚,那不是媳婦是什麼?
雖然嚴從漢內心確實很喜歡孫予如,但是既沒有父母作主,也沒有舉行大婚之禮,那怎麼能叫媳婦呢?
“哎,想什麼呢?你看你,一說到你媳婦你就開始發獃,想媳婦去了吧?哈哈!”祝尤笑推了嚴從漢一把,又開始和他開玩笑。
“沒有,那不是我媳婦。”
“知道,那是別人家的丫鬟,是吧?以後再別這樣說了,我不是幫你把人都贖出來了嗎?人都是你贖的,不是你的還是誰的?”
對於祝尤笑的觀點,嚴從漢竟無言以對,畢竟他說得有幾分道理。
“怎麼樣?咱可說好了啊,到時幫我把關,挑媳婦,標準就是弟妹那樣!”
“這……這事……”
“別這這這的啦,行啦,時候不早了,我也不跟你閑扯了,該回府了。”
說著,祝尤笑從地上起身,拍了拍屁股。
“好吧,那明天見面再聊。”嚴從漢無奈地說道。
“我正好要告訴你,明天起,我可能有一段時間來不了了。”祝尤笑說。
“哦?有事?”
“嗯。府上有些事務需要處理。等我閑下來了自然會來找你。對了,關於令尊的事情,一旦有了消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好的,讓您費心了。”
兩人說完,依依惜別,竟像一對小戀人作別似的。
與祝尤笑分別後,嚴從漢也一路小跑,回到了家中。
其實接下來的幾天,他也有事情要忙。
之前發小郭清揚又來催促過兩次,要他們母子搬回村子裏去住。
想到戶籍的事情,還有在破廟裏居家終是不妥,所以嚴從漢答應了郭清揚,說等娘親眼睛好了就搬。
雖然嚴母的眼睛還沒有完全恢復正常,但是用了三天葯之後,已經有些朦朦朧朧的視力了。
所以嚴從漢昨晚通知了郭清揚,今天下午就搬家。
中午剛吃過飯,郭清揚的大嗓門便在破廟院子裏響了起來。
嚴從漢母子,以及孫予如的衣服、家什並不多,分作幾個大的包袱,郭清揚的炭車輕輕鬆鬆便裝下了。
他們還留了一些簡單的衣物被褥,以供嚴從漢在鏢局做工期間使用。
嚴從漢與郭清揚前往陳夫子屋內,向其作了簡單的告別之後,便向著鄉下出發了。
府城離郭清揚家,大約也就四十里路程,中間隔着嚴從漢與郭清揚燒炭的那幾座山頭,算起來並不是特別遠。
孫予如和嚴母坐在炭車上,嚴從漢與郭清揚相互替換着拉車,臨近黃昏時,一行四人便到達了村口。
這個村子東、南、西三面,分別有一個大型的天然水庫,算是三面環水。
因此,村子也因水而得名,叫做螺水村。
對於嚴從漢母子來說,這是一個傷心的地方。
十年前,父親在邊關戰敗身亡后,八歲的他和母親一起,跟隨副將來到了這裏。
兩年之後,副將病逝,他和母親的惡夢便開始了,生活上處處遭到副將妻子彭氏的刁難。
為了自力更生,少受寄人籬下之苦,從那時起,嚴從漢便開始和小夥伴郭清揚一起,上山燒炭掙錢。
進入村口,村子的面貌便呈現在眼前。周遭的環境與幾個月前相比,並無大的變化。
此刻,村口小路兩側站滿了村民。
他們當然不是來列隊夾道歡迎的。
鄉村人家,閑來無事,最喜歡各類八卦了。
他們聽說嚴從漢母子要回村,所以早早吃完晚飯,一齊出來觀看。
他們當中,有可憐、同情這對母子遭遇的人,也有和祖蘭冰母親彭氏一樣,對他們冷嘲熱諷、恣意侮辱的人。
嚴從漢在府城中經過這幾個月的歷煉,似乎成熟了許多。
他知道人情世故,有如一棵大樹,樹面有陰有陽,不可能每一面都能得到陽光的普照。
正所謂樹大有枯枝,再高大挺撥的樹,也會有些枯死的樹枝,就猶如那些尖酸刻薄的人一樣,隨時隨地都會遇到。
他能想像得到,自己腿斷了之後,母親是在怎樣的眼光中、如何狼狽地離開這裏的。
這次,他之所以決定回來,一是為了戶籍,二是為了有朝一日,讓別人看看,他是如何風風光光地再次從這裏走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