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擲千金
「慧兒姐姐,這位是我家師兄,過來……喝茶的,你叫人上幾壺好茶來。」他說完,又扯了扯黎未寒的袖子,介紹道,「師兄這位是魅香樓的老闆,有名兒的美人。」
柳慧兒聽楚然這麼說,臉上的笑意愈發濃:「哪裏稱得上是美人,跟這樓里的姑娘小子比,分明就是半老徐娘。」
楚然聽他這麼說,忙道:「這美在風情在風骨,何曾在皮相呢,依我看那小丫頭沒一個比得上姐姐。」
柳慧兒是萬里挑一的名艷美人,想當年也是一舞動四方的,如今不過是做了老闆娘不再上台罷了。
楚然遇到合心意的人,總是最會說話的一個,柳慧兒被他說得高興,忙讓人去安排了雅間。
與楚然說話期間,柳慧兒的目光時不時落在一言不發的黎未寒身上。眼前的人端正俊朗的人,年紀似乎比楚然要長些,估摸着是在深山裏,不常下山來。
二人說了幾句,有人過來找柳慧兒,柳慧兒這才讓小丫頭帶着楚然和黎未寒往雅間去。
不同的房間住不同的客人。
黎未寒一進這樸素清雅的屋子,便聞到一股幽幽的檀香味兒。屋裏的擺設無不是名家字畫,可見這老闆娘也頗有些文人雅趣。
魅香樓的交易大半是賣東西的把貨交給樓里的舞姬,樂伶亦或是端茶倒水的小丫頭們。這些個人走的地方多,一間間房問了去,能賣出不少的銀錢。
黎未寒還沒坐多久,便聽見外頭傳來幾聲叩門的聲音。
楚然給黎未寒使了個眼色,道:「這必然是方才被客商瞧見了,不然,不可能來這麼僻靜的地方。」
他說罷,衝著那門道了一聲「請進。」
一位拿着玉簫的紅衣少年走進門來,一眼便落在了黎未寒身上。
「小相公是來送東西的,還是來……送人的?」楚然試探着問了一句,若是送東西黎未寒可能還感興趣些,若是送人,他這位師尊可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人。
這魅香樓里的男倌被來往的文人稱為小相公,這三個字聽起來文雅又曖昧,無端端的撩撥人心。
那小相公見楚然是個明白人,往近處走了走,在黎未寒身側慢慢坐下,才道:「小人命名叫凌玉,確確實實是雅間兒一位客人叫我來送東西的,屋裏原是有兩三個人的,我瞧着是往二位公子這兒送的,故而自告奮勇地過來了。」
他說著,試探着往黎未寒身側靠了靠。
在魅香樓里迎來送往不是什麼好活計,若想脫離此地,免去每日笑臉相迎,需得找個依靠。
黎未寒方才一進來,凌玉便注意到這麼個氣宇不凡的人,這世上好男兒不多,他怎麼也要先下手為強。
黎未寒這樣的,一看就是初出茅廬的好人家的公子,若是放過,或是讓給了旁人,他都不甘心。
黎未寒得手落在杯盞上,看似不解風情,心下卻如同明鏡一般。此地在外雖也是修士門口中的高雅之地,到底也還是離不開這種背地裏的勾當。
凌玉見黎未寒並不動心,便先拿出了客人托他帶來的東西。
祥雲紋路的香囊里倒出一隻硃紅色的寶珠來,黎未寒的目光在看到那寶珠時凝了一凝。
這東西看着像是熾火丹,驅寒用的,帶在身上便是寒冬也如春日一般。有這樣東西,每逢極寒之時也好過些。
楚然見黎未寒凝視那東西許久,便知道他喜歡,遂問凌玉道:「你這寶珠子什麼價兒?」
凌玉見這東西正中二人下懷,軟聲道:「五百金,若是公子今日讓我留下,我願將這珠子買下來奉於二位。」
五百金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楚然聽見這句話,清了清嗓子瞪了這位膽大妄為的小相公一眼。
黎未寒二話不說,拿了五百金的票據放在了桌上。各門派的票據只要蓋了印,萬金以下都是可以在坊間流通的。
黎未寒和楚然不帶分毫考慮的舉動,讓凌玉的神色變了變,他抬眸去看黎未寒,心下對這種拂人面子的行為很是不滿。
一看這兩人就是嬌生慣養的貴公子,生得好罷了,有什麼神氣的。
凌玉對黎未寒那點子好感,在黎未寒的一番動作下徹底消散了個乾淨。
黎未寒見凌玉不言語,伸手將那不足指甲蓋大小的珠子捻進了手裏。
指腹摩挲在寶珠上時,能感覺到有溫熱的靈力緩緩滲透進四肢百骸。
凌玉見黎未寒並不開竅,收了票據便打算離開,剛要起身,只聽外頭傳來幾聲鼓響,一個清亮的聲音開始吆喝。
黎未寒抬眸看了門口一眼,楚然解釋道:「新鮮東西,可要去看?」
楚然見黎未寒沒動作,又說了幾句話才把人給哄過去。
兩人通過一處狹窄的走廊,來到一處回字形的小樓。
走在廊上便能看見樓下獻藝的檯子,黎未寒站在欄杆后,只見一個帶着面紗的瘦削男子,正端坐在台上彈琵琶。
吳儂軟語,繞指柔情,初聽起來能讓人骨頭酥倒一大片。
「這就是你說的新鮮東西?」黎未寒並不覺得,一個會彈琵琶的樂伶有多新鮮。
楚然見黎未寒不懂,靠在圍欄上解釋道:「師尊不知,這魅香樓的樂伶大多是落難於此的,大多數人說的是賣藝不賣身,卻也經不住那銀子催使,真正有骨頭的少之又少。底下這位是前不久剛來的,且不說此人骨頭硬不硬,但是那乾淨的身子,在此等花街柳巷,難道還不算是新鮮嗎?」
許多話楚然沒明着說出來,黎未寒修的是無情道卻也到底是個男人,不該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楚然幾句話說完,底下的柳慧兒已經在介紹這位彈琵琶的小相公。說是這人名叫符聆,姑蘇人氏,祖上是有名兒的琵琶手,因南方水患才流落此地。今日登台獻藝誰出的價高,便能與美人單獨相見,若是給足了銀子,更可將人帶走,去過那好日子。
黎未寒聽見柳慧兒的話,這才垂眸仔細去看那台上的人。
那小相公的穿着與旁人不同,通身只有不足以蔽體的薄紗蓋着,冷色的料子下隱隱可見的曼妙身姿。如此讓人羞赧的裝扮,是方便底下和樓上的看客,能把這小相公的身子看個清楚。
黎未寒用扇子遮了遮臉,只露出一雙略帶審視的眉眼。
底下這人是一眼可以窺知的爐鼎體質,想必能賣個高價,遇到豪爽的直接買回去了修鍊也不是沒可能。
這天底下爐鼎體質的人,大多顛沛流離,與時驚塵這樣覺醒后大殺四方的男主又不同了。
兩人默默看着,樓下已經有人開始抬價了。
從原本的一百金被幾個富家公子一直炒到了一千金,短短的一刻鐘里,黎未寒見到了什麼叫一擲豪奢。
這一千金只為見美人一面,到底是奢侈了。
凌玉看見底下那人,默不作聲的往黎未寒身邊湊了湊,忽然道:「公子喜歡乾淨的?」
黎未寒看了他一眼道:「人不分干不幹凈。」
身在此等風塵之地,也並非是自願,大多是生計所迫,亦或是時局所逼。在他眼中人無三六九等,更沒什麼處子一說。
凌玉聞言,冷冷笑了一聲:「公子說笑了,這此夜過後再清白的人也是殘花敗柳了。」
似是回憶到什麼,凌玉的眼眸中帶了些細微的恨意。
黎未寒看着眼前的人,許久沒有說話,耳畔仍有人在出高價。
黎未寒的目光落在那彈琵琶的人身上,那人如同心有靈犀般抬頭去望,二人四目相對,一雙含着純水蘊着淚珠的眼睛落入眸底。
那是一雙任憑誰看到,都忍不住想要憐惜的透徹眼眸。
楚然看着那人,問黎未寒道:「怎麼樣,新不新鮮,好不好看,我還是頭一次看到這爐鼎體質的人呢。」
以往只聽說過這爐鼎體質之人大多是世間絕色,不成想居然如此軟弱無骨,惹人憐愛。
黎未寒看着楚然,一時覺得自己這大徒弟眼神有點兒問題。他一共三個徒弟,兩個都是爐鼎體質,楚然也不知道是怎麼修鍊的,竟一個也沒瞧出來。
底下仍舊熱鬧着,片刻后一個人忽然出了兩萬金的價格。
這兩萬金怕是都能給這樂伶贖身了。
所有的人都看向這個聲音發出的方向,楚然瞪着面前的黎未寒,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師尊,你……」
這兩萬金居然是黎未寒給出來的價。
「拿錢吧。」黎未寒吩咐了一聲轉身往屋裏去,留下一眾人仍在找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給一個命如草芥的伶人,開出了兩萬金的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