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血雨長安
含元殿上,鮮血已經流淌成片,數不清的屍體錯落堆積,宦官瀕死前的呻吟之中,只有越加暴虐的刀鋒向之砍去。
李訓與身邊的金吾衛似乎殺紅了眼,他們的甲胄與官袍早已盡染鮮紅,四顧而去,已經沒有活着的宦官出現在視線里。
“聖人,大殿之上的閹人已經全部誅殺!”李訓回身跪拜,“仇逆與其他閹黨想必已經被誅滅於金吾衛衙門!聖人!大事已成!”
“好,李相辛苦了,”聖人略微抬高了頭顱,他無神地看着面前激動的李訓,四周那些深感自己助君已成大事的金吾衛一個個激動無比。
“聖人,我等……”
“退朝!”
還不等李訓說完,聖人斬釘截鐵而決絕的聲音讓他徹底蒙了,一時間一群身着白色甲胄的死士從門外沖了進來。
“聖人,怎可此時退朝,您……”李訓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與聖人謀划數月,可此刻聖人卻要……
“李相,此事你可是讓朕大跌眼鏡,朝堂見血,何罪?”皇帝原本那看似真誠的面容只剩下冷酷無情,讓人生疏難近。
“聖人您!”
“起駕,退朝!”幾名死士將步輦抬上了大殿,聖人不再多看李訓一眼徑直走上,“李相,仇公乃是朕之近臣,汝等之行死罪。”
“聖人!”李訓還是不敢相信,他猛地衝上前,然而高大壯碩的死士一把將他打倒在地。
他只是這樣絕望的,無奈地,啞口無言地看着,看着那步輦逐漸遠去。
突然,外面一名渾身帶血的金吾衛士兵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
“李相,李相!”那士兵摔倒在李訓身邊,眼神里儘是驚恐。
他似乎受到巨大的驚嚇。
一邊向前爬着一邊驚恐地向後看去。
含元殿外逐漸靠近的人影如此熟悉,大殿內無論是李訓還是聖人亦或者其他還未逃出去的大臣都直勾勾地看過去。
在陽光下,那一個個高大壯碩的身影,光滑閃亮的盔甲,那便是強大而精銳的神策軍。
為首的那人,李訓再熟悉不過,他的眼角幾近崩裂,他顫抖的手本能地摔落長劍,那是他最後的對手,而此刻是最大的夢魘。
“聖人想去哪?”
仇士良游隼般的眼睛直愣愣地看向似乎已經自覺掌控一切的皇帝。
那一刻,那種驚悚的狀態,或者聖人自己都沒有想到過,他整個人徹底僵住了,死死呆立在步輦之上。
仇士良沒有等待皇帝的回答,他走上前,一句話也沒有說。
神策軍士兵兇猛地衝上前斬殺了抬轎的幾個死士,旋即又抬起了步輦。
“送聖人回宮。”仇士良的眼睛盯着李訓,皇帝再無法辯駁什麼,只能由着仇士良擺佈。
此刻,大殿之內十餘名金吾衛簇擁着李訓站立在龍椅之下,他們的與敵人的鮮血早已遍佈大殿。
幾十名神策軍立即展開衝擊陣型,只等仇士良一聲令下便可以上前斬殺李訓。
“李相你是個有想法的人吶,只可惜……”仇士良沒有再多說,他緩緩轉身,似乎不想再看這般場景。
“本相與諸君謀划至此,唯有最後一步,共赴黃泉,還望諸君見諒。”
“李相,我等與李相勠力同心,誓要剿滅閹黨,大事不成,共死於此,無懼!”金吾衛早已做好赴死的準備,李訓等人面對着神策軍毫無懼色。
劉副使劍指李訓,神策軍士兵怒吼着沖了上去,
一時間,朝堂上再度刀光劍影,生死一戰,在所難免,金吾衛雖然甲胄,武器都不如神策軍可他們卻士氣洶湧,奮力對抗。
兩方士兵立即交戰,長戟,利劍,橫刀武器肆意碰撞,伴隨鮮血橫流,然而喊殺聲卻絲毫不見削減。
李訓和身邊的金吾衛極力抗擊然而五倍於他們的神策軍越逼越緊,倒下的戰友越來越多,他們已經漸漸不支。
即使如此李訓還是奮力與身邊幾名神策軍士兵周旋,他雖然文官出身,可刀法卻絲毫不遜於這些士兵。
可雙拳不敵四手,李訓擋回幾劍之後,人群中長戟一刺,他躲閃不及腰腹被瞬間刺穿。
兩旁的神策軍看準時機,一齊出劍,想要一擊斃殺李訓。
然而就在兩把利劍即將刺入李訓胸膛,一旁忽然襲來一把鋒利的橫刀擋開劍刃,那人扶住李訓,緩過神來的金吾衛立馬擋在李訓身前。
“牧之!”李訓雖與杜牧有幾番交集,卻不敢相信,面前這位清秀英俊的年輕人居然有這番身手,少年得志的監察御史,哪怕在朝堂已經如此混亂的情況下依舊沒有離開,甚至挺身而出。
“李相,剿除閹黨,何等英雄,牧怎可不出其力,”杜牧堅定地看着李訓,然而此刻,奄奄一息的李訓已經失血過多,他無法抬起虛弱的雙手,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十分微弱。
“牧之,你乃出身相門,與淮南節度使牛僧孺素來交好,牛僧孺雖與宦官親近其實為自放淮南取得喘息之機,仇逆此變之後必然把控朝堂,國家危難,君不可不獻身以救之,”李訓艱難地從腰間拿出一塊令牌,“聖人御令,你拿着它立即離開長安,仇逆必然會封鎖宮門,我等只能為你爭取一點時間,你一定要安全出去,可以先往洛陽謀事再圖南下淮南……。”
“李相,您……”杜牧的淚水噙滿眼眶,他雖然少年分流可忠君報國之志絲毫不遜於任何人,朝堂之上李訓突然向宦官發難,杜牧也是敬佩不已。
此刻的李訓已經堅持不住氣息微弱……
“正言啊……正言……”李訓抬頭看向穹頂,流下兩行清淚,“大唐……”
杜牧緊咬牙關,他無奈地輕輕放下李訓,他看着四周已經幾乎被殘殺殆盡的金吾衛,猛地站起身,提着佩刀趁亂衝出了含元殿。
然而這一刻,他徹底呆住了,整個大明宮內已經成了屍山血海,無數的大臣宮人四處奔逃,神策軍毫無差別的廝殺。
幾個神策軍忽然發現從含元殿走出來的杜牧,便向他衝來,杜牧出於名門,師從當世劍法第一裴尚,橫刀在他手中已入化境,那幾名士兵剛剛靠近他,不過兩三招便血流倒地。
杜牧拂袖拭去刀刃上的血漬,沒有多做停留,便向著宮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