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東都

第47章 東都

關中,消息的出入大多通過潼關。

關東與關西之間只有一道天險,黃河與潼關所組成的強大屏障。

在過去的千年裏,潼關與黃河防線一直護佑關中,進可攻退可守,讓坐鎮關中的政權立於不敗之地。

也正因此,這巍峨之關隘一直以來都算不上太平。

而大唐自建立以來,為了拱衛長安,又修築了東都洛陽,作為潼關前的橋頭堡。

而這座不亞於長安的巨型城市也徹底成為了坐鎮關東的第一堡壘。

洛陽高大的城池之上,幾位身穿重甲的衛士簇擁着一位精神矍鑠的老者,他向西望着長安的方向,那炯炯有神的雙眸里噙着淚水,乾癟的嘴唇微微顫動。

他是這東都的實際掌權者,洛陽三萬戍衛精兵都只聽命他一人。

自憲宗在時,他便是第一名相,憲宗在時,文治武功可謂當世第一,而他作為憲宗最器重的臣子,內可安邦持政外可掌兵定國,以一己之力平定了危害一時的淮西之亂。

“國公,天冷了,回府吧。”一旁年輕他不少的一位官員很是擔憂,他雙目如炬,氣度不凡,尤其有種年輕氣盛的闖勁。

“德裕,甘露之變,余患未消,我心難安,”老人家側身接過長棉襖,穿在身上,他是當今四朝老臣,文人士族之首的裴度,現在朝臣被肆意殘殺他自然無比擔憂。

“可國公您已經救出了幾十位清廉正直的同僚,您已經儘力了,”李德裕還在勸解着,“現在東都士人大多仰仗您,如果您病倒了,那我們再難與北司那群宦官閹黨鬥爭了。”

裴度低下了頭,他微微眯起眼睛,身邊的官員一個個附和道,他們都擔心已經年過七十的晉國公裴度有什麼差池。

“諸位先散了吧,”裴度緩緩說道,“德裕,你隨我來。”

說著,裴度便在衛兵的護送下走下城牆。

夕陽陷落,帶着金色的微微閃光,撒落大地,那昏黃的城池裏,一切都看起來老邁而凄涼。

裴度雖然已經七十但還是習慣性駕馬前行,李德裕並不懂面前這位威望隆盛的長者到底要去哪裏。

“德裕,讓你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嗎?”裴度觀察着前面的路況,他騎馬很穩,雖然年長但多年的軍旅生涯讓他練就了硬朗的身子。

“國公,北司侵吞天下財寶已然是昭然若揭,上至仇士良魚弘志下至各個普通宦官,都中飽私囊,變賣國家財產,光仇士良一人在明處的資產就有超過兩千萬兩,同年,也就是太和八年當年的國庫收入不過一千九百多萬兩白銀,作為二品郡公,實掌三品驍衛將軍職,則祿田十傾,月奉八千錢,祿米六百石,全年收入不超過五百兩白銀,他有如此巨大的資產不外乎剝削神策軍軍費,貪污國庫稅納,如若細緻查賬這等貪污九死無生。”

“確實如此啊,”裴度慍怒而憂傷,雙手都不由得顫抖起來,“你看看啊,你看看,這可是二品大員吶,五百兩,一個人五百兩,就是五十萬錢,一個耕農要是年成好一年不過能賺上兩千錢,何況如今餓殍遍野,流民無數,他仇士良何敢侵吞如此之多的白銀,如何對得起大唐對得起朝廷!”

裴度的憤怒,李德裕完全看在眼裏,他深知面前這位國之柱石的清廉,作為大唐如今聲名,地位最高的權臣,被加封司徒、晉國公,年奉超過千兩,可他兩袖清風,不貪圖一分一毫,常常還在洛陽近郊施粥給百姓,這樣一位嫉惡如仇的官員怎麼能看得慣仇士良這群宦官的做派。

“裴公,您準備怎麼辦,文饒一定緊隨左右為您分憂。”

裴度看着這一臉忠誠的李德裕,不由得高興地笑了笑,剛剛的怒氣也稍微有些消弭,“呵呵呵,德裕,我知道你的態度,只不過,現在的閹黨絕非你我可以直接對抗的,個中關係,還需要我們更多謀划,先隨我見一人,我想聽聽他的意見。”

李德裕不禁有些狐疑,居然在洛陽裴度做決定還需要另外的人來拍板相告,這是他萬萬不敢想的。

然而裴度卻十分鄭重其事,他似乎確實有一個重要的人要見,而這個人對他的意義也應該是非凡的。

隊伍一路走過了最繁華的幾個坊來到了洛陽西北角人煙較為稀少的地方,這裏雖然人口不多也不怎麼喧鬧,但房屋雅緻,絕非普通人居住之地。

穿過幾個拐廊,再往裏便是更加雅緻的房屋,雖然看起來不是很華麗,但清幽淡雅在這繁華洛陽之中有種大隱隱於市的氣質。

走到這,李德裕也大致知道即將見的人是何人,他一時間恍然大悟,居住在這裏的老者也不是常人。

馬隊走到了一處清雅的別院之前,煙霧繚繞,哪怕正值寒冬卻有種獨特的靈動與生機。

“小童,還記得我嗎?”裴度笑着招呼了面前的掃地童子,那童子一見他立馬快步跑向前行禮。

“原來是裴司徒,我家先生就在前廳,我這就前去稟報。”

“有勞了,”裴度正說著,那小童便一蹦一跳地走了進去。

李德裕駕馬來到裴度近前,“裴公,原來您是來找少傅大人了。”

“他呀,這個喜好吟詩作賦的老傢伙,可也有不同的聰明喲。”

不一會,大門便緩緩打開,幾個侍從走上前恭敬地請裴度等人進入。

裴度利落地跨下馬,而李德裕也緊隨其後一同走了進去,到了裏面,這種清雅的氣質越發獨特起來,就連庭院的樹木都姿態各異,哪怕冬雪掩蓋卻也多姿多彩,質感非凡。

那前廳的門敞開着,一位穿着白衣的老者輕輕撫琴,有種幽聲覓知音的獨特意境。

而裴度也便伴着着悠揚的琴聲走上了前廳。

跨過門檻,那位故人便在他的眼前,鶴髮童顏,清新脫俗。

“樂天,別來無恙。”裴度看向這位老者,平淡地笑着說道。

話音剛落,琴聲也伴隨着一同戛然而止,老者端坐着,緩緩垂下雙臂,他抬起頭,也看向裴度。

“中立,怎麼想到來看我這個卧病之人?”

“那還不是我不捨得你白居易這個大詩人嘛。”裴度大笑着徑直往前坐在白居易的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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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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