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和李恆遠、彭勇吃完午飯,開車去加油。車是表哥的,一輛半舊的卡羅拉,他平時開着貨車四處送貨,大部分時間用不上它。
“剛才酒搞多了點,有點暈。“李恆遠躺在後座上緩緩說道。
“不能吧,我還不知道你的量嗎?“坐我旁邊的彭勇說。
“你今天酒買太多了,以後悠着點,別跟土財主似的。“李恆遠又說。
“就你廢話多,老子樂意,不愛喝別喝。“彭勇酒也有些過頭,說話起來含糊不清。
“行行行,當我沒說。霍飛,你也喝了不少,眼放尖點,別給交警逮着。“
“放心,我什麼人,能逮着我的人還沒出生。“
“怕啥,這條路上的交警我熟的很,沒少請他們吃飯喝酒。“
“你們發現沒,這邊年輕的維族姑娘很正,皮膚白,眼窩深,身材也棒,要前面有前面,要後面有後面。“午後街上人流活潑,急匆匆一波又一波,估計趕着去上班。彭勇色眯眯地朝着窗外亂瞧,“你和那個維族的相好怎麼樣了啊,搞上沒?”他問李恆遠。
“少亂說,我什麼時候有個維族的相好了。”
“嗬,還害臊呢。霍飛,我跟你說,這傢伙前段時間老往一個維族婦女的店裏跑,回來時還滿面春風。後來我去看了,他的品味也忒差了點,餓歸餓,也不能飢不擇食啊。”彭勇說完,笑了出來。
“你也好不到哪裏去,年過四十的都瞧得上,還說什麼說。”李恆遠不甘示弱。
“聽來聽去,你倆半斤八兩,都沒一個上點檔次的拿得出手。老實說,混的有點磕磣。”我語帶譏諷,笑着說道。
“是,是,我們磕磣,你能耐,弄個上檔次的給我們瞧瞧。”李恆遠將了我一軍。
“你們還別不信。”
“算了吧,我是看出來了,你也就一嘴炮王。他媽的,中午怎麼都這麼多車加油。”彭勇開始罵罵咧咧。前面車隊排起長龍,從加油站到我們這裏,至少五百米。
“KLMY地方不大,車還真不少。”我說道。
“有錢人多,地下淌着石油,能窮?”李恆遠接話。
我們在車裏閑聊,彭勇開了音樂,給我和李恆遠一人一根煙,三人吞雲吐霧起來。午後的陽光像一柄利劍,刺得道路兩旁的植物呲呲作響,不遠處,幾朵雪白的雲朵不問世事一般悠閑地飄着。
“快看,來了個美女。“李恆遠從後面伸手,拍拍我的肩膀,又拍彭勇。
“哪個啊?“我一時沒看見。
“就那個啊,拿着相機,朝我們這兒走來的。”他指指點點。
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有個姑娘。扎着長長的馬尾,身穿一件白色的休閑襯衣,腿上是天藍色的牛仔褲,看着二十來歲,走走停停,時不時拿出相機拍這拍那。
“我說李恆遠,你小子眼神真夠可以啊,這麼遠都能看見。”我對李恆遠說。
“那必須的,哥們我什麼眼神!”他一臉得意。
“誰敢上去搭訕?”我問他倆。
“拉倒吧。這一看就是個大學生,咱們歇歇吧,沒戲。”彭勇沒底氣地說。
“出息。剛才的勁頭哪去了?大學生怎麼了,大學生就不給人做老婆了?”
“要去你去。”
“對,你去。剛才你不說要弄個上檔次的嗎,我看這個就挺上檔次。”李恆遠唯恐天下不亂,跟着起鬨。
“等着。”我沖他倆笑了笑,
開門下車,朝那姑娘走去。走進才發現,這姑娘個頭真夠高,估計都超過彭勇了。身材修長,戴着塊秀氣的手錶,在陽光下熠熠發光。她沒注意到我,一直在專心拍照。她很熟練地操作着相機,白皙的手指不停地調節着光圈,相機不時發出“喀嚓“的聲音。我默不作聲地站在她旁邊,看着她一連串流暢美妙的動作。
“看了半天,學會了嗎?”她突然轉頭,臉上浮現一絲笑意,看着我。我一時無措,以為她沒注意到我,臉有點熱。我頓了頓,笑着對她說,“我不喜歡攝影,過來找你說點事。”
“說什麼事?我都不認識你。”她把相機裝進相機帶里,面露疑惑望着我。
“就想看看你相機里的我啥樣。”
“那個……你想多了,我沒拍你。”
“不可能。我明明看見你朝我拍了幾下。”
“我說沒有就沒有,拍你幹嘛?”
“那我哪知道。反正我看見你拍了。”我眯着眼對她說。
“你這人很奇怪誒,老是不信。好,給你看相機,看到底有沒有拍你。“她說完,又把相機從袋子裏拿了出來,然後打開,”你過來看。“
我湊在她旁邊,聞到她身上的一陣清香。她飛快地翻動着相機里的照片,完了之後難掩得意地對我說,“看到沒,我說沒拍就沒拍,還不信。”
“額,那可能是我眼花看錯了,不好意思。”我以道歉的口吻說道。
“算了吧,我看你就是找個借口想搭訕。”她倒挺機靈。
“絕對沒有,你看我像隨便找姑娘搭訕的人嗎?”我故作鎮靜。
“我看挺像。“她咯咯笑了下。
“你是KLMY本地人?”我試圖轉移話題,同時想多知道些她的信息。
“看吧,這還不是搭訕呢?都問起個人信息了。”
“你這是先入為主。我只不過想多認識點人。”
“你剛來KLMY?”她問我。
“是的,剛來不久。”
“哦,我是本地人。”
我本想接着再多說點什麼,後面突然傳來了汽車的喇叭聲,彭勇和李恆遠從車裏探出身來,一個勁地朝我揮手。
“你朋友吧,他們叫你呢。”女孩說道。
“嗯,兩傻子,不識路,一看不見我就跟掉了膽似的。”
“呵呵。快去吧,我也該走了。”
“嗯,那我們算認識了嗎?”
“……算吧。”她遲疑了下,對我笑了笑,一對明亮的眼睛宛如月牙,接着就轉身走了。我笑眯眯地往回走,剛坐進車裏,彭勇就急忙發問,“看這樣子,強裝歡笑,肯定碰了一鼻子灰。”
“狗屁,我像會鎩羽而歸的人嗎?“我跟着車裏的音樂哼哼起來,他倆一頭霧水。
我來到表哥家的時候,他們已經將晚飯做好,正在擺弄桌椅。表哥滿臉笑容,我問他遇見了什麼開心事,他笑嘻嘻地告訴我,說他要上報紙了,還是日報的一個大版面。我摸不着頭腦,他便一五一十告訴我事情的始末。日報報社裏有個黎主編,和他認識已久。報社想做一期KLMY先進個體工商戶的專題報道,便找到了他。“當然,花了點錢,不給錢人家不會白白讓你上報。不過這錢,我覺得花得挺值。“嗯,這倒是。“我和表哥在大廳里閑聊,門外忽然傳來人聲——”小老弟,有點事,來晚啦,抱歉抱歉。“一個穿着得體,膚色偏黑的中年男人剛進門就和表哥連連握手。跟在他身後的是個姑娘,由於門外燈光昏暗,我一時沒看清。等她走進大廳,我目瞪口呆——竟是那天在加油站附近搭訕的姑娘。
她也面露詫異,但很快便恢復正常,還對我笑了笑。我也對她回以微笑。她比那天更為明麗動人,一件粉色的夾克搭配一條齊膝的米色裙子,看起來分外清爽。臉上估計打着薄薄的粉底,皮膚晶瑩剔透。我時不時看她一下,我很忐忑,擔心她會和表哥他們說起我搭訕的事情,真那樣的話,我這人可就丟到太平洋去了。
晚飯時,大家在飯桌上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姓黎的主編問了我幾句,無外乎我是哪兒的人,過來玩還是工作之類的問題。這人說話的時候眼睛不看人,神氣活現,加上膚色黝黑,活像一隻凱旋得勝的大蛐蛐。我不想和他多聊,隨便應和了幾句。那姑娘,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坐在黎主編身邊的緣故,全身像散出明晃晃的亮光。她笑臉盈盈,話語不斷,時而給大家敬酒,時而引得眾人大笑。我知道了她的一些基本信息——她叫秦芸,剛大學畢業,是日報社的一名助理記者。
“霍飛,你開車送秦芸回家吧,我和黎哥得再喝會兒。”八點左右的時候,秦芸接了個電話,說家裏有事,得回去,表哥讓我送她。我以為她會推辭,沒想到她竟毫不客氣,站在門邊,沖我說道,“走吧。”我接過表哥扔來的卡羅拉鑰匙,徑直朝外走去,身後傳來一聲叮囑,“晚上人多,慢點開。”
正是人們外出晚飯的時間,路上車水馬龍,鳴笛聲此起彼伏,所有的車輛都停停頓頓,在市區大道上艱難前行。
“你還真厚道。”我開口說道。
“嘿嘿,以為我會在飯桌上說出你的糗事是吧。”她輕聲笑着,扭頭看着我,紅通通的臉蛋在車燈下愈發透亮。
“可不是,心一直懸着呢。”
“嗬,沒看出來。搭訕的時候沒見你這麼膽小。“
“此一時彼一時嘛。“我微笑地說。
“還出口成章呢,更沒看出來。“她也笑道。
“對了,那天你怎麼跑去加油站拍照?“我問她。
“拍照片寫稿。KLMY每個加油站都特別堵,很多人反映加油難,所以去採訪下。“她緩緩說道。
“這樣啊,我就說嘛,大中午的。“
她用手扶着額頭,一時沒做聲。
“剛才你好像喝了不少,酒量不差。”
“應酬多,隔三差五就得喝點,練出來的。”
“姑娘家喝多了挺危險,尤其長得漂亮的姑娘。”
“危險?”她有些不解,端看着我。
“你想啊,像現在這樣迷迷糊糊,我要是起個什麼歹心,你不就橫遭一劫了?”我笑着說道。
“看你都不像那種人,不然的話,我才不會讓你送。”她也笑道。
“你才多大啊,弄得跟閱人無數似的,壞人的腦門上又沒刻字。而且,我之前還找你搭過訕。”我故意一本正經地說。
“反正你不像。”她挺起身子,看了一眼前面的車流,“再說我也不漂亮。”
“漂亮的姑娘都愛說自己不漂亮,有錢的人都愛哭窮。”
“喲,這嘴,騙過不少姑娘吧。”她扭頭看我,我的臉竟有點發紅。
“倒是想騙,沒騙着。”
“還挺謙虛。”她輕聲笑了笑,“霍……飛……,名字挺好記。”
“這倒是,‘飛來橫禍’,朗朗上口。”
“哈哈”她頓了下,撲哧笑出聲來,“真有意思,還有人這樣解釋自己的名字。”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我故意文縐縐地應她。秦芸更是大笑。
我們一通閑聊,半個小時裏,往前走了不到千米。道路兩旁的大小飯店人頭攢動,在遠處都能聽見他們豪飲碰杯的聲音。秦芸告訴我,說KLMY的人都喜歡在外面吃飯,稍微遲一會兒,各個飯店都難以訂到位置。我有些不解,她說這裏的人把“吃”看得很重要,嫌自己做的不夠味,所以愛去飯店吃,還說在KLMY做餐飲的人都發了財。
“你沒發現嗎,這邊的女人,尤其結了婚的,都比較胖。”秦芸說道。
“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件事。前些天乘公交車去圖書館,剛上車的時候,我身旁的座位沒人,開了三站地之後,上來一個維族婦女。她見我旁邊空着,便走過來坐下。等她坐定后我發現,公交車上的一個座位根本不夠她用,那碩大的屁股愣是佔用了我一半座位。我被逼無奈,只好站起身來,給她讓座。她倒好,一人佔兩座,面不改色心不跳。”
“哈哈哈,逗死人了。”秦芸聽完止不住狂笑,“這邊很多女人一旦結婚,就很少工作,又特能吃,不胖才怪。”
我凝視着她,不停地上下打量。
“看什麼看,我可不會,真胖成那樣,我寧願死掉。”